363 沈奶奶病危,當年實情碧悠還活着!
邰輝看着郝貝,簡直都要瘋了,你知道袁嘉邈把郝貝交給他,就是想讓他帶帶郝貝的,說了幾次了,可是這郝貝真是有點……
“郝貝,你看這樣啊,你別跟我說,你跟袁總說去,我真做不了你的主。”
郝貝也是很無奈,蘇莫曉打的電話,說馬上到她公司樓下,讓她趕緊下來,裴家那邊知道裴一寧的事情了,就必須她去解釋一下。
其實她早想去跟沈奶奶自守了,是裴靖東說再等等,再等等,就等到這會兒了。
總裁辦公室裡,袁嘉邈擡頭看了眼郝貝,推椅而立,雙手掐在腰間,擰着眉問:“郝貝你給我一個理由。”
又要請假,上班四天,你就昨天請假沒批,今天又開始請假,要不要封你個請假王啊!
還能有什麼理由,裴一寧的事情袁嘉邈也是知道的,所以郝貝就照實說了。
袁嘉邈嘴角抽了抽,要不說裴靖東這貨也是蠻拼的了,這麼大的事,這麼些天了,居然把家裡瞞的好好的。
可是你瞞着有用麼?
有本事你瞞一輩子啊!
“走,我陪你去。”袁嘉邈說着鬆了鬆領帶,擡腳就走。
郝貝愣了一下,怯生生的說了句:“你陪我去,你爲什麼陪我去啊?”
袁嘉邈回頭,看着郝貝,認真的說:“郝貝你知道我讓你進公司跟着邰輝的目的是什麼嗎?”
郝貝搖頭,不懂,也不明白。
袁嘉邈又問:“你知道邰輝當年是怎麼被我選中的嗎?”
郝貝繼續搖頭,這她哪裡知道啊……
袁嘉邈邊走邊跟郝貝說。
邰輝原先就是一個小小的業務員,袁嘉邈最早開房產中介時招的個小業務員,邰輝在幹業務員之前是在一家飯店的服務生。
沒什麼學歷,更沒什麼特長經驗之類的,生性靦腆,按理說這樣斯文的人,是不適合幹業業員的。
中介麼,就是吃箇中間的差價,跟業主這兒忽悠完了又跟顧客那裡忽悠。
所以很多業主都討厭死了中介,租房和購房者對中介又是又愛又恨的那種,故而這個行業需要業務員臉皮夠厚,人員的流動性也非常大。
袁嘉邈在開房地產中介前,在一家中間公司兼職了一年,就有前輩告訴他,半年內門店來應聘的有近三百人,因爲人員流動性大,所以基本上每一具來的都留下來了。
但能堅持上半年的,少之有少,堅持下來的,會就一直堅持下去,半年就是一個坎。
袁嘉邈堅持了一年,看着這個行業的事事非非。
說真心話,如果他是一個單純的打工者,一定不會去選擇這樣一份工作,但他是奔着一個取經創業的目的而來,所以他堅持了下來。
後來自己開了中介公司後,果真見着人員的流動跟流水一樣。
邰輝就是那個時候來的,說不上兩句話,就緊張的臉都紅了的那種,袁嘉邈就覺得這人肯定不行,你跟上司講個話沒幾句就緊張,那遇上業主或顧客了,你能行嗎?
當時就沒想留,但邰輝很誠懇的希望袁嘉邈給他個機會,因爲他想改變命運。
袁嘉邈點頭把人留下來了,三個月試用期。
第一個月邰輝的工作就是待在門店裡,幾乎就是個打掃衛生的清潔工,因爲不管是業主上門,還是顧客上門,邰輝的性格使然都說不了兩句話的。
第二個月,邰輝的情況有所好轉。
第三個月……
袁嘉邈到現在還記得邰輝做成的第一個大單,也是袁嘉邈創業之初的第一桶金。
袁嘉邈記得很清楚,那段時間,有一個穿的跟乞丐似的中年男人,總是站在門店不遠不近的距離。
那個時候的邰輝已經成長爲一個還算湊合的業務員,主動上去打招呼。
一慣的微笑式開場白:“您好先生,我是xx房產公司的邰輝,這是我的名片,請問您是需要看房,不審需要賣房,或者租房出租房我們都可以代理的。”
那中年男人,看都沒看邰輝一眼,也沒接邰輝的名片。
第二天,第三天……
全都如此,但邰輝依然堅持,每天都打招呼。
就這麼過了一個月,就在邰輝的試用期結束,其實這三個月,邰沒有做成一單生意。
公司有規定,三個月沒出業績的,就要被淘汰掉。
就在最後一天,奇蹟出現了,邰輝帶着那個中年男人進店了,並說中年男人打算買一塊地皮。
公司的老業務員都調侃邰輝這是沒輒了想做假業績的。
地皮,你知道就是那個時候的南華,地皮也不是可以隨便買賣的,所有的中介公司都是望而生嘆。
一是地皮需要跟政府打交道,二來地皮的交易太大額,幾乎不用考慮中介的。
再者說了,那個中年男人,一看就很落魄,你知道有時候邰輝還會看人沒吃飯,給買午飯的那種。
邰輝攬了這個客人,那麼公司就會花費資源去找地皮。
幾乎所有人都的反對,袁嘉邈把邰輝給叫到了辦公室,談了一個下午,最終做了個決定,找地皮。
袁嘉邈做那個決定時,也是有賭的成份在內,但更有邰輝給的一個肯定的信念。
邰輝說他觀察過那個中年男人,不像是普通的落魄者,倒像是藝術家,邰輝說了很多個細節,儘管可能有美化的成分,但還是打動了袁嘉邈。
跑了一週左右,在約定的時間內,他們找到了一處合適的地皮。
那個中年男人也依約前來,還是破舊的大衣,甚至身的雜亂,你說他是個拾荒者都不爲過。
就這麼一個人,公司裡的好些人都等着看好戲呢。
結果呢——南華如今赫赫有名的拉菲爾藝術區就是那個中年男人買下並建成的。
從那個時候開始,袁嘉邈就認真的觀察過邰輝,發現他即便是有這樣的成績後,不驕不躁,每天都會提前到門店,在其它員工來之前,他會把辦公室的衛生做好,每天也是他最後一個下班,幫着值班的文秘鎖門。
那一年業績彙總,邰輝在門店的排行第一。
房產中介只是袁嘉邈的試腳石,袁嘉邈的野心當然不止是開一家房產中介,他瞄準的是房地產開發。
於是當年就簽下了邰輝,籤的一年的合約。
邰輝後來的業績就非常好了,那時候就有其它公司的人過來挖角,開出的條件都超過袁嘉邈給的。
但袁嘉邈拍給邰輝一紙十年合約,堪稱賣身契,上面寫的很詳細,各種學習考證,最終會讓你成爲什麼樣的人。
邰輝簽了合約,從此跟着袁嘉邈風裡來雨裡去,一邊學習着袁嘉邈給安排的各種課程,一邊繼續工作着。
有一句話這樣說,如果你只是有一點點優秀,別人會嫉妒你;如果你非常優秀,別人只會羨慕你。
但這句話在情商高手面前就一文不值了,因爲就有這麼一類人,他沒有多優秀,卻會管理好自己,他的優秀不會讓人嫉妒,反倒會讓周圍的人真心祝福。
邰輝在袁嘉邈的眼裡,毫無疑問就是那個非常優秀到讓別人羨慕和祝福的人。
而郝貝在袁嘉邈眼中,則是那個只有一點點優秀還拼命炫耀,讓人嫉妒招恨的那類人。
“你知道你上次考那個計算機的考試麼?邰輝考了二十次才考過的。”袁嘉邈意味深長說着。
郝貝抽了抽,覺得邰輝也是蠻拼的了,聽起來好像很笨,可是願意學。
袁嘉邈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你看他暗示的話,郝貝根本就沒聽懂。
“郝貝,你覺得是你比較厲害,還是邰輝比較厲害?”換了種比較直接的方法問了出來。
郝貝囧了囧,反問了句:“袁嘉邈,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啊?”
袁嘉邈舊話重提:“郝貝,以你當年奧數全國特等獎的成績,不該活成現在這樣子的。”
郝貝的臉瞬間就黑了起來:“袁嘉邈,你是想用邰輝來打我臉麼?你到底想做什麼?”
袁嘉邈撇嘴,你看吧看吧,就這樣的人,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可他還是想試一試,也許真有一天,死心了,放棄了,那就另論……
“郝貝啊,你想事情能不能過下腦子,別這麼直,有時候會讓事情更好一些……”袁嘉邈耐心的勸說着。
“……”郝貝怔了怔,更是摸不住頭腦了。
可以說她現在想的跟袁嘉邈想的就不在一個頻道上的。
“郝貝你說你打算怎麼跟裴家交待裴一寧的事情?”袁嘉邈之所以想跟上,就是因爲這件事情是可以讓郝貝去學習一下如何適當的控制下情緒和改變下方式的機會。
“實話實說啊。”郝貝深吸口氣壓力頗大的丟了這四個出來。
袁嘉邈擰眉瞪了她一眼:“實話實說,怎麼個說法,說你追着人跑,看到有人把裴一寧給摔護城河裡去了。”
郝貝一副不這樣說,我怎麼樣說的神情,直把袁嘉邈氣得要吐血。
“郝貝啊,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說,會有什麼後果嗎?”袁嘉邈問。
郝貝低頭小聲嘀咕:“能有什麼後果,無非就是被人再當一次神經病唄。”
袁嘉邈搖頭,他就說郝貝這人吧就不是塊蒙塵的璞玉,她丫的就是一塊有瑕疵的翡翠,藏之心塞,棄之可惜。
“你就不想想,對方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你這麼一說,先不論別人當你是不是神經病,就說兩位老人能承受得住裴一寧落入護城河無生還的打擊嗎?”
郝貝聽到此猛然擡頭,對上袁嘉邈的眼晴問:“那我該怎麼樣說?”
袁嘉邈食指點在她的腦袋上,“用你這兒好好的想一想。”
到樓下時,蘇莫曉倚着車子等在那裡,看到袁嘉邈只淡淡點了下頭,就跟郝貝說裴靖東交待的話。
“別亂說話?什麼意思啊?”郝貝問蘇莫曉。
蘇莫曉蹙眉說:“讓你別說護城河的事兒。”
郝貝驚訝的挑高眉毛,看看袁嘉邈,又看看蘇莫曉,最後點點頭:“哦,我知道了。”
蘇莫曉開車在前面走,袁嘉邈的車子就跟在後面,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就問了郝貝一句:“袁嘉邈是跟着你的?”
郝貝點頭:“恩,他說他跟我一起去的。”
蘇莫曉有點頭疼了,這郝貝一天不招男人能死啊!
到了裴家,蘇莫曉帶着郝貝進去,袁嘉邈緊隨其後。
去老爺子的屋子裡時,才一進門,就被一隻飛來的茶碗打在腳邊,碎的妥妥的,往前再踩一腳,就能踩上。
裴爺爺吼聲暴怒懾人的在喊叫着:“去,把她給我找來,找來!”
“爺爺,人來了。”裴靖東看到郝貝時趕緊開口,又給蘇莫曉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就是讓照看着點的。
裴爺爺刀尖子一樣的眸光就這麼盯剜着郝貝出聲質問:“你說,你給我說一寧到底哪兒去了?”
郝貝怯生生的對着裴爺爺的眸光:“對不起爺爺,是我不好,我沒看好一寧。”
裴爺爺一聽這話,當下臉色烏青一片,兩隻眼晴瞪的大大的,差點沒喘過氣來,邊上的蘇韻趕緊給拍着後背順着氣安撫着。
“你說,你說,你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會事兒?你給我詳細的說!”裴爺爺順過氣後指着郝貝,非得要讓郝貝說不可。
郝貝這心裡忐忑啊,這種情況,你讓她說假話,她自己心裡那關過不去。
“我帶着一寧在公園裡長椅處坐着,正好有個小女生摔到了,我去扶了一把,回頭時一寧就不見了……”說到此她停了下來,都叮囑的,不要說護城河的事兒,她也就不說了。
“就這?沒了?”裴爺爺顯然是不相信的追問着。
郝貝挑眉:“呃,就這了……”說罷,還看了眼邊上的蘇莫曉和袁嘉邈。
見他們都輕搖着頭,就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
後來就是不管裴爺爺怎麼問,郝貝就是不說,最後還是裴爺爺先問了:“那新聞上說的你追到護城河了,我的一寧被摔下河去了,是不是真的?”
郝貝低頭,半晌不語。
裴爺爺又高聲問了一句:“我問你是不是真的。”
郝貝擡眸,那個不字在嘴裡打了個璇最後吐了一個字:“是。”
“你……”裴爺爺怒目圓睜,而後幾乎是咬着牙的怒罵了起來:“你個沒臉沒皮的東西,我的孫兒爲你而死,你就這麼對他的女兒,就這,還有什麼好說的,華叔,華叔,把她給我綁了!”
華叔誒了一聲,真是左右爲難,這又不是過去了,可是老太爺還是維持着老舊的作派。
“爺爺,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行!”裴靖東大吼一嗓子,目光灼灼的看向裴爺爺。
裴爺爺顫抖着手的指着郝貝的方向,喘着粗氣的說:“我要怎麼樣?就這麼一個女人,害死了我的碧城,現在又害的碧城唯一的血脈生死不明,我恨不得把這女人千刀萬剮了的。你還護着他,你還想瞞我這老頭子到什麼時候,你會感染hiv,也是這個女人害的,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爺爺,就把這個女人給我綁了,我豁出去這條老命,也饒不了她的。”
裴爺爺的逐字逐句,都像是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小飛刀,咻咻的直中郝貝心口處。
疼啊,真疼……
她想伸手捂住胸口處,手卻有些無力,臉色開始發白,脣瓣都篤篤篤的有些發麻。
“爺爺,我跟她已經離婚了,她現在不是我媳婦,也不是您的孫媳婦,現在是法制社會,如果她犯了法,自然有警察來執法,你不能動用私刑。”裴靖東冷着臉,平靜的說着。
裴爺爺氣得手都抖了起來,抓起邊上的柺杖,衝着裴靖東身上就敲打了起來:“你個孽種,你害得我女兒(碧悠,沈碧城之母)死無全屍,你娶的媳婦害得我孫子死無全屍,又害得我重孫……你奶奶還害得我跟梅香分離了幾十年,你現在跟我講法,你跟我講法,我打不死你的我!”
柺杖就這麼打在裴靖東的身上,那紫檀木做成的柺杖,就這麼打下去,沒有人攔,沒有人勸。
郝貝只覺得心裡哇涼哇涼的,這一屋子的人,難道都覺得裴爺爺這樣是對的嗎?
郝貝的速度很快,衝上去,擋在了裴靖東的前面,替他擋了一柺杖,那一柺杖正好落在她的左肩處,疼的冷汗直冒。
“郝貝,誰讓你過來的!”怒吼着,一伸手就抓住裴爺爺又一次揮下來的柺杖,他不是避不開爺爺的責打,而是想着爺爺年紀大了,自己讓打下就打下,反正皮厚也勁打,可沒想到郝貝會衝過來。
打在她身上那一下,簡直就猶如有人在剜他的肉一樣,打在她身痛在他心。
郝貝臉都白了,額頭上的汗也是一把一把的,分不清是因爲左肩的疼,還是心口的疼,疼的真想兩眼一閉,什麼也不管了。
可是不行,她像護犢子的老母雞一樣,一把甩開裴靖東護着她的手,對上裴爺爺憤怒的眼晴,開口反駁着。
“裴爺爺,你說的話不對,怎麼叫因爲裴靖東的奶奶才害得你和沈奶奶分開了幾十年,你怎麼不說是因爲你的花心濫情害得沈奶奶和趙奶奶因爲你呢?還有碧悠的事情,你怎麼也能摁在裴靖東的頭上呢,那是意外,那是任務,就算是沒有那場意外,那碧悠就沒犯法嗎?還不是一樣的死!就算是沈碧城的死,你也不能摁在我的頭上,我沒有拿刀架他脖子上讓他做那些違法的事吧。”
郝貝這話說的就跟倒豆子一般的利索,如果不是時間場合不對,袁嘉邈都想給這姑娘鼓兩下掌的。
這話別人不敢說吧,這姑娘敢說,這年頭,遇上個敢說話的愣頭青也實屬不易啊。
裴靖東真就差伸手去捂郝貝的嘴了,說這些有用麼?回頭把他爺爺再氣死了的。
“我,我打死你這個……”裴爺爺的手撐了撐,到底沒撐過裴靖東的力氣。
“好,好,你也要跟這妖女一起,氣死我的嗎?”裴爺爺怒吼吼的衝着裴靖東嚷嚷。
郝貝就那樣一副不怕死的模樣,掙開裴靖東的呵護,她是不吐不快。
“爺爺,你不要吵不過了就這樣,我承認,一寧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也認錯,你要打要罰我都認,但你也別把自己錯強扣在別人的頭上。”
“好,你倒是有膽啊!”裴爺爺忽然平靜了下來,看着裴靖東說:“你還不鬆手,她自己都認了,要打要罰隨我了!”
裴靖東不敢鬆手,也不想鬆手。
實際上他很想吼一句:“裴一寧就該死。”
但這是他爺爺,他猶豫了……
“裴靖東,你鬆開,讓他打我,打打我如果能找回一寧來,或者打了我能讓你們不氣了的話,那就打吧。”郝貝用力的掰開裴靖東護着她的手。
打吧,自己就是該死,沒事那麼好心幹嘛啊。
她就該離裴一寧遠遠的,那就什麼事兒也沒有了!
這會兒倒是想明白了,可是這世界上的事兒,不是你想明白了就能行的。
就比如眼下,她就要受着裴爺爺的責打。
裴爺爺的柺杖都舉起來了,眼看着就要落下來了。
就在這時——
“慢着!”
一道着急的女音響起,伴隨着這聲慢着而來的是袁嘉邈極快的抓住了柺杖!
隨後便是一陣咳嗽聲。
沈奶奶由小保姆扶正往屋裡走,臉色不太好,一直在咳嗽着。
“你怎麼起來了,讓你好好的躺着的。”裴爺爺着急的喊着,就要下來去扶沈奶奶。
這兩位可都是風燭殘年的年紀了,那裡還能這樣折騰來折騰去的。
沈奶奶看了一眼郝貝,嘆氣對裴爺爺說:“阿森啊,你真是……”
後面的話沒說,卻又看一眼邊上的裴林說:“大啉,阿森這們以老欺小的,你也就看着不管,你們這一屋子的,那個不比這丫頭年紀大輩分大的,就這麼看着不說一句話的……”
如此通情達理的沈奶奶讓屋內所有人都是一怔。
裴一寧出事了,沈奶奶聽到消息就病倒了,早上醫生是剛從裴爺爺這裡出來就去了沈奶奶屋裡的。
這會兒沈奶奶還幫郝貝說話,這真是……
郝貝這心裡可難受了,她沒覺得自己怎麼對不起裴爺爺,倒是覺得愧對於沈奶奶。
畢竟一寧是在她手裡弄丟的。
“好了,都散了吧,一屋人欺負個小女生,你們也好意思的。”
沈奶奶揮着手,說讓散了。
蘇韻過去扶了公公裴林往外走,裴靖東扶了裴爺爺躺下。
沈奶奶衝郝貝招手,郝貝遲疑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袁嘉邈跟蘇莫曉退出裴家在外面等郝貝,沈奶奶說是有話跟郝貝說。
就在裴爺爺的屋裡說話,裴靖東在裡面的屋子裡照顧裴爺爺,郝貝跟沈奶奶坐在外面的軟塌上講話。
“沈奶奶,對不起,是我不好,沒看好一寧。”郝貝真心覺得道歉沒用,但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出自己還可以做些什麼了。
沈奶奶扯了下嘴角,笑的有點勉強。
“貝貝啊,說實話,我也很生氣,很憤怒,從電視是看到時,我更是差點暈過去,但我不能,你裴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還需要我照顧,還有一寧……”
沈奶奶說到此,雙眼通紅,又咳了起來。
“我們一寧啊,如果真的被賣掉了,有養父養母,能對她好也成,從生下來就是個可憐的,小城沒了,孩子就沒了父親,那個母親比沒有還不如……”
沈奶奶就說了,不是她一直想把裴一寧給郝貝養,她也曾試着找過秦汀語,許下多少多少的家財,只要秦汀語能對裴一寧好。
可是秦汀語嗤之以鼻,秦汀語說她恨不得掐死這個孽種,更加不會善待裴一寧,甚至還說如果把裴一寧給她,她就折磨死裴一寧。
“奶奶,對不起……”郝貝聽到這裡,真的除了對不起,也說不出什麼話了。
“哎,我家小城命就不好,從小沒能在父母身邊長大,我遇上他的時候,性子已經養成了,所以那時候,他做的很多事情,我都勸過,但沒有用,貝貝啊,你能理解奶奶嗎?那是我的孫子,身上流着我的血,對阿悠(碧悠)這個女兒我都是愧疚的啊,更別說知道小城是我孫子時的心情了,真的,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恨不得給他摘下來……”
沈奶奶說到此又咳了起來,咳了好一會兒,緩過勁來又接着說。
“小城的事兒,我沒辦法了,只是想着一寧能在正常的家庭里長大,真是交給誰都不放心。我也想過把一寧送給別人養,可是一寧肯定是有問題,誰家遇上個不會哭不會笑木偶一樣的孩子心裡會舒服啊……又是個領養的……只有你一直對一寧不嫌棄,是奶奶貪心了,想着你……”
沈奶奶嘆氣,沒再說下去,眼淚顆顆滾落……
郝貝聽得也是眼圈兒紅紅的,真就有時候是伸把手的事兒,可是……
陰差陽錯吧,這個時候來後悔了,真是沒用的。
“這樣也算是命吧,我只想着一寧被那個好心的人家收養了,他們會善待一寧……”沈奶奶說罷,就不再講話了,只是一聲聲的嘆息宣泄了心中的憂慮。
郝貝這人有時候真的很欠,她見不得別人給她說軟和話,剛纔還想着早知道不招惹裴一寧呢,這會兒張嘴就來。
“奶奶你放心,我會找到一寧,我會給她一個愉快的童年。”
沈奶奶老淚縱橫的握住郝貝的手,顫聲說:“有你這句話,奶奶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說罷,手捂住胸口的位置,重重的咳嗽了起來。
“奶奶!”郝貝嚇得驚叫了起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又太急了。
沈奶奶讓送醫院了,醫生很快下了病危通知書。
乳腺癌晚期,並且是兩三個月就檢查出來的,但家裡人都不知道。
醫生也很惋惜,要知道沈奶奶查出來的時候還是可以做手術的,儘管這年大年紀做手術不太好,但以當時沈奶奶的身體素質,是完全可以手術切除的。
沈奶奶到底還是讓搶救了過來,但卻也是時日無多,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走,現在只是等着,等着生命像時間一樣慢慢流逝。
這事兒是瞞着裴爺爺的,只說沈奶奶病了,在醫院裡養着的。
郝貝每天下了班都會去陪沈奶奶,自己熬上一點粥帶上,或是裴家保姆做好的粥送到郝貝公司,郝貝再直接送去病房。
真對着沈奶奶就好像對親奶奶一樣的孝順着。
裴靖東每天也是兩邊跑,這會兒哪裡有心情顧得上方柳的事兒啊,沈奶奶要是死了,他爺爺肯定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他更得下力氣的找裴一寧。
病房裡,郝貝喂沈奶奶喝了點粥,沈奶奶真的每天吃的很少,幾乎吃不下,就這麼幾天的功夫,已經乾瘦的不行了,抓住郝貝的手都是乾枯的一層皮兒……
“丫頭啊,辛苦你了,一寧她,有消息了嗎?”這是沈奶奶每天都要問的一句話。
每當這時候,郝貝都恨不得拍死自己,怎麼就把裴一寧給弄丟了呢?
她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事情怎麼就成了這樣,她還想把一寧找到,還想好好的對一寧,還想讓沈奶奶看到她的誠心。
可是老天爺不給她這個機會,也不給沈奶奶這個時間。
又一次病危通知書下來後,郝貝哭的差點暈過去,抓着裴靖東的胳膊問:“你找了這麼多天了,找到了嗎?”
裴靖東很無奈,大海撈針,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民警也說了,像這種情況,機會渺茫,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都是有可能的,也有可能一輩子都的找不到。
特別是像這種很小的時候就丟了的,那前些時間就有一個案子,就是說孩子小時候丟了,十年才找到,結果孩子就在鄰村,兩家還離的很近,那親生父母也說了,可能走路上碰到了也認不出來的。
現實就是這樣殘酷。
“郝貝你別這樣,誰都不想這樣的。”裴靖東勸着,見不得郝貝哭成這樣。
郝貝沒辦法不難受,沈奶奶最大的願望就是看着裴一寧長大,醫生也說了,沈奶奶的病,原本不該起這麼急的,也吃過藥在控制。
情緒上受影響,所以癌細胞擴散的很快。
可能說這個病本來就是個死,但不會這麼快,因爲一寧的事情,加劇了這個病的發作。
眼下就是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郝貝就想着,那怕是在沈奶奶死前找到一寧,也算是讓沈奶奶安息了。
全部的希望都在裴靖東找裴一寧的這個事兒上,裴靖東又給她這樣的答案,她怎麼能不難受。
“裴靖東,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不難受,沈奶奶最最在乎的就是碧悠、沈碧城和裴一寧,現在碧悠死了,沈碧城也死了,裴一寧也找不到……”
裴靖東眸光深沉,忽然站了起來,扔下郝貝大步離開。
郝貝在外面哭了好一會兒,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才往病房走。
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有細碎的女人的哭聲,一愣,伸手推門……
寧馨?
郝貝疑惑的問寧馨:“你怎麼會在這兒?”
寧馨蹭的一下站起來解釋着:“我剛陪領導出差回來,聽說裴家的事兒,領導讓我過來先看看。”
“是啊,貝貝啊,讓小寧陪你出去吃飯吧,奶奶就這樣了,沒事了……”沈奶奶咐和着。
郝貝哦了一下,寧馨起身,跟沈奶奶告辭。
倆人就去醫院邊上的餐廳吃飯,對看一眼,彼此都是一雙兔兒眼,說沒幾句,姐倆眼底便都是淚水。
吃完飯又一起回醫院,因爲離的很近所以是走着來回的,過馬路時,郝貝就有點走神,她這人就這樣,腦袋裡不能裝事,裝了事就沒腦子了,走路也不知道看路。
紅綠燈處,是紅燈,郝貝也往前走。
好在這時候兩邊都沒有車開來,真要走的快,也許能過去,但很快就有車開了過來,直衝着郝貝……
寧馨就站在路口處,她是注意着紅綠燈的,眯着眼看前面還在走着的郝貝,眼底的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
輪胎與地面發出嘎吱吱的響聲,司機探出頭來衝着郝貝和寧馨喊着:“急着去死呢是吧!”
郝貝嚇得的睜圓了眼,就在她剛纔站着的位置上,那輛緊急剎車的麪包車車頭正好在那個位置上,剛纔如果不是寧馨拉住了她,她就真的被車撞了。
寧馨拍着郝貝的肩膀,對那司機說對不起,拉着郝貝又往後退了幾步,退到路口處纔開口說:“紅燈啊,你在想什麼呢也不看路的。”
郝貝驚魂未定的跟寧馨說:“幸好你拉住我了,不然我就慘了……”
“呃,算了,我們走天橋過去吧。”寧馨指着不遠處的天橋,決定不走紅綠燈了。
兩天後,醫生再次下達沈奶奶的病危通知書,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了,醫生的意思,能來見的人都來見最後一面吧。
郝貝不知道該通知誰,打電話給裴靖東。
裴靖東這會兒不在京都,去雲南了,雖然很冒險,但他想着,如果可能的話,不讓沈奶奶這麼遺憾的走……
裴一寧他是沒辦法找到了,可是他能找到裴碧悠和阮城。
當初他是放了裴碧悠和阮城一條生路的,那時候他沒有想到裴碧悠會是他的姑姑。
接到郝貝電話時,裴靖東正坐在邊境一處小竹林邊上的竹屋裡。
對面正襟危坐着一對滿頭銀髮的夫婦,婦人的臉上滿是疤痕,不是火傷的痕跡,是刀子劃上去的。
到現在裴靖東還能記得當初婦人的臉是怎麼樣驚心動魄的一種美。
那年,他奉命圍剿阮城,提前去摸底的時候,在河邊被毒蛇咬傷,被路過的碧悠無意搭救,你看着碧悠,根本就想像不出來她的年紀,真就近五十的女人,長的跟二十多的小姑娘似的。
山清水秀的地方,再配上這麼一個水靈靈的美人兒,誰都想像不到,這一處竟然是罪惡之源。
裴靖東被碧悠救回了家,是阮城幫忙給他吸了蛇毒,而後在阮家養了幾天傷。
年輕時的他還有點叛逆,執行過很多次任務,有些時候,罪犯也真的是悔改了,但因爲過去的罪,而無法獲得新生,真就必須罪惡到底,一直到死的那一天,纔會說,如果你們給我機會,我不會再做這些惡……
那年,他以爲他隱藏的很好,卻不知阮城和碧悠是怎麼看出來的,在他傷好後,就跪下來求他,求他放過……
阮城甚至還主動的交待出後山藏毒的地方,只求能饒過他們夫妻和孩子們一命。
但事情不是裴靖東一個人說了算的,上面說是圍剿就要圍剿。
阮城也提過,他們跟內部有人是有勾結的,但有中間人,具體是誰也不清楚……
裴靖東不知道他們是真不清楚還是爲了保命才這樣說的,但當時真就生起了放他們一馬的念頭。
而碧悠更是絕,當時就拿出刀子,劃花了一張美顏,裴靖東到現在都記得,碧悠當時滿臉是血的救他放過。
那種情況下,真是膽大兒,商量好了一場死亡的假相。
誰都沒有想到沈碧城會在那一天回來,更沒有想到讓阮城安排去山裡的阮白菱也會回來。
於是那一場人爲製造出來的死亡假相,成了一場真正的死亡。
事後,裴靖東還曾見過阮城和裴碧悠,實際上每年,他都要來看看阮城夫婦,以確保他們是否信守諾言。
事發後的第一年,他見到這對夫妻時,還表示了歉意……
一直到去年,一直忙,又出了沈碧城的事情,他就沒過來,今年過來,只是想請裴碧悠出面,安撫下沈奶奶,後果,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這個時候,沒有時間去考慮所謂的後果了。
“姑姑,你也聽到了,奶奶現在的情況很不好,你跟我回去見她一面,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見見你。”裴靖東放下電話,如是的跟碧悠說着。
碧悠看着裴靖東,搖搖頭:“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這是一場騙局呢?”
裴靖東一愣:“騙局?”誰騙他?人都要死了,還要騙他。
碧悠接着說:“我是不會去的,我從小就沒有母親,從小就生活在煉獄裡,你有沒有想過,我如果突然出現在醫院會給你和我們帶來怎麼樣的後果,人死不能復生,就是當初小城死時,我也沒有想過要露面,我很難得有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沒有殺戮,沒有痛苦,只想就這樣平靜的過完剩下的日子,這不也正是你當初放過我們的原因嗎?裴先生,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姑姑,那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們行嗎?求你了……”
正在這時,郝貝的電話又過來了,說是沈奶奶真的要不行了,想見他。
裴靖東這就得馬上回去,看着碧悠心底涼成一片,但也沒辦法,人不去,他總不能把人綁去吧,只得趕緊啓程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