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溫然顫抖的脣瓣裡，輕吐出三個字。
墨修塵一怔，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她這句‘爲什麼’，問的是哪方面。
他心念微轉，衝她微微一笑，說：“然然，你是不是問，爲什麼你不是溫總夫婦的女兒？”
話音微頓了下，他接着說：“我剛纔說了，你一樣是他們的女兒，永遠都是，他們在天之靈，也一定不希望你因爲自己的身世而難過，他們是那麼的愛你，不是嗎？”
溫然肩膀一陣發抖，她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身子撲進墨修塵懷裡，顫抖地說：“你不知道，車禍前，當爸爸知道剎車失靈的時候，他還讓哥哥保護好我。”
墨修塵一怔。
擁着她的身子微僵了下。
這一刻，他無法不敬佩溫洪睿，他們夫婦對溫然的疼愛，超出了他的想像，要知道，溫錦是他們的唯一的孩子，溫然不是親生的。
危急關頭，他卻讓溫錦保護好妹妹。
他雙手緊緊地擁着溫然顫抖地身子，聽着她自責地說：“哥哥也是因爲護着我，才傷那麼嚴重的，要是，要是……”
她不敢再往下說。
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都自責得不得了，覺得，是自己害了哥哥。
當醫生說，哥哥可能永遠那樣睡着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罪人，因此，她爲了保住藥廠，把自己的幸福給出賣
原來，她竟然都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不是哥哥的親妹妹，她溫然有什麼資格，讓他們如此待她。
墨修塵一下一下地輕撫着她後背，輕聲安撫：“然然，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別哭，別哭了好嗎。”
看着她傷心自責，他的心就疼得無法自已，都怪自己剛纔一時大意，沒有察覺到她在門外，纔會讓她毫無準備地聽見了這些。
溫然不說了，只是不停的抽泣。
墨修塵溫柔地安撫一遍遍地響在她耳畔，他大掌，緩慢，輕柔地，一下下撫着她後背。
直到門口傳來敲門聲，他才一怔。
他懷裡的溫然猛地擡起頭來，眸光驚顫地看向門口。
她眼裡，有着讓墨修塵心疼的慌亂，他輕聲說：“然然，我去開門。”
溫然咬着脣瓣，不說話，只是定定地望着門口，她能猜到來人是誰，可是，她不知道，要怎樣面對。
一下子得知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不說，還搖身一變，成了顧愷尋找多年的妹妹……
墨修塵溫柔地注視了她片刻，才起身，走到門開，打開門，站在外面的，果然是急匆匆趕來的顧愷。
他身上，還帶着一股深秋夜色的寒涼之意，高大挺拔的身軀站在門口，門一開，漆黑的眸子就急切地越過墨修塵，看向坐在牀沿上，臉色蒼白，眼睛紅腫的溫然。
心，忽然狠狠地抽痛起來。
他明明應該高興地，然然終於知道了她的身世，他終於可以和她相認了。可是，他此時此刻，卻只有心疼和自責，心疼她的難過，自責自己讓她這麼難過。
腳下，像是有千斤重，剛纔趕來的急切，不知去了哪裡，僵滯在門口，擡不動步進屋。
“阿愷，進來吧，正好，你和然然聊聊。”
墨修塵低聲說，轉身朝溫然走去。
顧愷抿了抿脣，擡步進來。
短短十幾步，他覺得遙遠而漫長，腳步很沉，很重，他每邁出一步，都忐忑不安，然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會不會接受他這個哥哥。
溫洪睿一家待她太好，在她心裡，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也勝過血緣。
“阿愷來看你了，我們去那邊沙發上說話。”
墨修塵返回牀前，彎了腰，牽起溫然的手，徵求她的意見。
溫然點頭，紅脣抿着力度緊了一分，她告訴自己，不能逃避，即便不知道如何面對，即便心裡很慌亂，很多疑惑，還有很多很多用言語無法表達的情緒，但她不能逃避。
墨修塵牽着她坐到沙發裡，顧愷盯着她看了半晌，纔在對面的沙發坐下。
他口舌有些發乾的舔了舔脣，開口，聲音帶着一絲激動和暗啞：“然然，謝謝你願意見我。”
溫然心一窒，淚意未乾的眸子猛然看向顧愷。
第一眼，她看得並不清楚，淚水阻隔了她的視線。
她抽出被墨修塵握着的手，抹了一把眼淚，再次看去，這一次，看清楚了顧愷臉上的緊張和心疼，心，卻又泛起一股疼意。
“你們，知道多久了？”
她問。
現在終於明白，顧愷爲什麼對她那麼好了。
他們是什麼時候知道她的身世的，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她大腦還是亂哄哄的，但腦海裡，閃過一句曾經他們說過的話，她臉色微微一變。
顧愷被她問得一怔，下意識地看向墨修塵。
墨修塵遞給他一個實話實說的眼神，顧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溫和地笑，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和平時一樣：“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然然，還記得之前我們吃燒烤的那次嗎？”
溫然點頭，知道他說的，是那次在夜市上。
墨修塵眼裡露出一絲疑惑，看了眼溫然，又看向顧愷。
顧愷似乎一下子放輕鬆了，聲音也不像剛纔的小心翼翼，溫潤而溫和地說着：“那次，我說，看見你，就像看見我妹妹一樣，那是我的真實感覺，每一次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我妹妹，忍不住想對你好。”
“因爲我這奇怪的感覺，修塵還吃過醋，爲了讓他安心，我悄悄地拿了你的頭髮，做DNA檢驗，結果出來，我才知道，你就是我找了多年的妹妹。”
說到後面，顧愷又無法控制地激動起來。
相對他的激動，溫然似乎沒有那份欣喜，她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眼睛因爲剛纔哭，而紅腫着。
墨修塵眉心輕蹙了下，輕聲說：“然然，你要是一時不能接受，我們不會勉強你，你也不要勉強自己，不管你的親生父母是誰，你都還是你，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