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重逢本該是件高興的事情,可是,飯桌上的氣氛總有些壓抑。嶽逸昇特地把姚程程帶過來,就是希望曲雲依的心情能好點。只是,這辦法似乎沒有效果。
他失去了耐心,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我無能爲力了。”
曲雲依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你不用這樣,其實,我沒什麼。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在來京都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你心裡還是會難過的。”姚程程有些心疼地看着曲雲依,之前,她還羨慕曲雲依的人生,當她知道雲依的身世之後,姚程程才發現,原來,大家都很不容易。
“很快就會過去,一切都會結束的。這樣的女人,我不會讓她影響我的生活,所以,你們不用爲我擔心。”
話是這麼說,嶽逸昇夫婦還是很不放心。
晚飯過後,他們親自看着這兩人回到酒店,嶽逸昇才長嘆了一聲,世事無常,誰又會料到以後將發生些什麼。對曲雲依來說,親生母親成了自己最恨的人,殺父仇人就在眼前,她卻沒有證據替父親報仇。
像她這麼要強的性格,肯定不會輕易放下。
“你說,雲依到底會不會去做配型?”
“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只怕,曲雲依自己心裡也是糾結的。”
曲雲依嘴上斬釘截鐵,內心卻在掙扎着。她痛恨這個女人,可心裡卻還有一絲聲音在告訴她,那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這聲音很小,小到只是出現了一瞬間,就被其他聲音淹沒了。
她低頭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裡面的小生命感受到了她的情緒,時不時動一下,像是在安慰她。
這種互動讓她的心裡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不能爲了一個冷血的女人,讓自己和孩子去冒險。她並不虧欠那個女人任何東西。如果她死了,那就是她的命。
什麼讓她活着繼續承受折磨,像她這樣不知道懺悔的女人,沒有資格活在這世上。
陸凌天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雲依的身後,感受到他的溫度,曲雲依全身慢慢放鬆下來,她靠在陸凌天懷裡,一個字也沒有說。
“還在想那件事?”
曲雲依點了點頭:“我只是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她擡頭望着陸凌天,希望從他那找到正確的答案,尋求一些信心。
“你希望她死嗎?”陸凌天作爲旁觀者,當真不好替她做出決定。站在自己的角度,他當然會自私地讓雲依放棄救人,他只希望雲依和孩子能夠平安,別人的死活,跟他無關。
可是,對雲依而言,那個女人是她的親生母親,那是她一直渴望的東西。
“就算我救了她,她也不會是我理想中的媽媽。”她抱緊陸凌天的腰身,長嘆道:“我有預感,如果她能活下去,以後,我可能會遇到更多的煩惱。而且,權宏承,他害死了我爸,白惜若,她也是幫兇。”
想起父親生前爲自己吃的各種苦,曲雲依的眼神變得陰沉起來。她攥緊了拳頭,堅定地告訴自己,絕不要救那個女人。
只要自己不做配型,白惜若只有等死的份。
她是這樣想的,只是,本事滔天的權宏承,真想拿到曲雲依的樣本去做配型,也不是難事。
當他看到曲雲依態度堅定的時候,他已經動了念頭。
一次小小的意外,就讓他拿到了曲雲依的血樣。打破的馬克杯上沾着曲雲依指尖的鮮血,面對服務員的道歉,曲雲依沒有多想,更沒打算爲難人家。
小姑娘哭着道歉,害怕極了,立馬拿來了醫藥箱替她處理傷口。
陸凌天有心責怪,也被曲雲依攔下來了。只是,他們都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權宏承花錢精心安排好的。
哪怕曲雲依不願意,如果她們母女的配型吻合,就算是強行把人綁上手術檯,他也會照做。權宏承只有一個想法,他必須讓白惜若活下去。
當初,他們可是說好的,要一起到白頭。這是誓言,誰都不能違背。
化療的過程是極爲痛苦的,病房裡傳來白惜若幾乎崩潰的哀嚎聲,她無法接受醜陋又蒼老的自己,一時間,平靜的她砸壞了病房所有東西。
就當曲雲依來醫院看她的時候,一個杯子恰好砸在了她的腳邊,陸凌天驚了一下,立即把人拉入自己懷裡,生怕傷到了曲雲依。
白惜若用沙啞的聲音怒吼着,她堅持不下去了,化療讓她吃盡苦頭,還不能讓她好起來。既然如此,她爲什麼要承受這些痛苦。被病痛折磨着,這樣的日子如同在煉獄一般。
她再也不是人們眼中美得像畫裡走出來的謫仙!
雲依站在病房門口,冷漠地看着這一切。當她停止撒潑的時候,曲雲依清冷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帶着輕視和諷刺。
“只是這樣,你就受不了嗎?一切纔剛剛開始,接下來的痛苦,只會更多。”她像是一個審判者,看着一個罪人在塵世中接受懲罰。
白惜若驚恐地看着曲雲依,透過那雙眼睛,她看到了活着的曲乘風,他來向自己索命。
是他,死得不甘心,這才讓她得了白血病。
她拼命搖頭,痛哭流涕:“不!我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你殺了我吧!你不是恨我嗎?爲什麼不殺了我,結束這一切。我寧可死,也不想這麼熬着。你殺了我啊!”
她衝着曲雲依嘶吼,渴望激起她的怒意。只是,曲雲依那張酷似她的臉上,沒有半點波瀾,亦如冷漠時的自己。
這一刻,白惜若是真的怕了。
“我不會殺你,我說過,我要慢慢看着你在折磨中死去。這些,都是你應該承受的,你欠我爸的,該還給他了。”
白惜若終於明白,活着最大的悲哀,竟是無法選擇自己的生死。
“權宏承是不會讓你死的!所以,你得繼續苟延殘喘着。”她拍下了白惜若狼狽的樣子,將照片丟在她面前,她嚇得將照片撕成了粉碎,不願見到此時的自己。
曲雲依沒有多待,看到了白惜若痛苦的樣子,她便和陸凌天離開了。
沒走多遠,耳旁還能聽到白惜若嘶吼的聲音,曲雲依突然想起一件事:“權宏承今天怎麼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