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天旋地轉,莫晚晚的眼神有些渙散。
她聽到賀蘭君仍在說:“你喝醉了,發酒瘋,我不怪你。倩蓉,你也原諒巖廷吧。”
“我不怪大哥,是我自己沒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是我的錯。大嫂怪我、打我沒錯,是我自己心思齷齪,可我絕不敢做那種事……”
周倩蓉軟糯的嗓音帶着哭腔,楚楚可憐,言真意切,任誰聽了都不忍責怪她。
也沒有人看見她微微勾起的脣角。
她可以原諒墨巖廷,但絕不原諒莫晚晚!那個巴掌,是她一生的恥辱。
賀蘭君話裡有話,半句不提莫晚晚,卻句句把莫晚晚架在火上烤。
墨巖廷抿緊了脣角。
莫晚晚也明白了,因爲周倩蓉是病人,是女人,是弱者,是賀蘭君帶着一顆愧疚的心最心疼的女兒,所以在有疑點的情況下,所有人該讓着她,承認她口中的真相纔是“真相”。
莫晚晚很後悔,後悔幹嘛跟周倩蓉爭辯,幹嘛急着在婆婆面前洗清自己。
賀蘭君早就不信她了,她的任何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抵不上週倩蓉的一滴眼淚。
給這些不信自己的人辯解,那是把自己的尊嚴送上門給人踩!
然而,她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胸口有一團名爲憤怒的火焰在燃燒,越燒越旺盛。
夫妻倆十指緊扣,顯然是一樣的心情,一樣地被賀蘭君的話傷了個透心涼。
墨巖廷揉揉眉心,很無力:“晚晚,咱們回去吧。爸,媽,今晚我們回半灣小區吃飯,你們請便。”
說完,他拉着莫晚晚朝門口走去。
賀蘭君都說了“你們”少說兩句,別逼情緒不穩定的周倩蓉,這話擺明是針對莫晚晚一個人說的,因爲那天清醒的是莫晚晚而不是他。所以從頭到尾,其實賀蘭君責怪的只有莫晚晚一個人。
想到這裡,墨巖廷心口溢滿無法扼制的痠疼,爲莫晚晚而心疼、委屈。
當然,賀蘭君對他酒後的德行恐怕從此以後,也不會再放心了
。
他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不如早早回家,那裡沒有爭吵,沒有誣陷,那纔是他們真正的家。
這時,墨衛東忽然憤怒開口:“站住!”
墨巖廷頓住腳步,皺着劍眉回身:“爸?”
“你欺負了倩蓉,不道歉就算了,還耍脾氣?給我回來!”墨衛東疾言厲色,一點不像是開玩笑。
莫晚晚涼悠悠的心墜入冰窟,連公公也不信墨巖廷、不信自己?
她以爲自己照顧賀蘭君的情緒不說開,墨衛東應該是從心底裡認可他們的,但事實上,墨衛東信的還是表面上所謂的真相麼?
墨巖廷倒是很淡定,眉梢微挑,清冷眸光瞥過賀蘭君,劃過詭異的光芒,乖乖回到原位站好,面對着墨衛東,困惑地再問了一聲:“爸?”
賀蘭君懵圈了。
老公要幹嘛?
“跪下!”墨衛東厲喝一聲,威嚴的臉不容置疑。
周圍的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莫晚晚膝蓋莫名發酸,酸意一直蔓延到牙齒上。
她沒聽錯吧,墨衛東命令墨巖廷跪下?不是別人,是墨巖廷?
賀蘭君耳邊如炸開一道響雷,暈暈乎乎的,有一瞬間,她以爲面前站的是小兒子墨巖青,而不是大兒子墨巖廷。
墨巖廷從小到大,從未被他父親命令下跪。
“還不給我跪下!”墨衛東又喝一聲。
墨巖廷定定看了他足足一分鐘,纔開口:“我不跪,我不會爲我沒做過的事接受懲罰。”
倔強的模樣與當初的墨巖青如出一撤。
不愧是親兄弟。
賀蘭君又心疼又心酸,不等她開口求情,周倩蓉急忙說:“爸爸,大哥喝醉了,不是故意的,我原諒他了,您別怪他好麼?”
莫晚晚一陣噁心。
“那怎麼行!”墨衛東發怒的樣子嚇了周倩蓉一跳,“巖廷經常在外面應酬,喝酒免不了,喝醉免不了,那天是你,誰知道明天是哪個居心叵測的女人!不長長記性,以後着了別人的道兒,別說下跪,就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他!”
周倩蓉瞳孔一縮,莫名覺得,墨衛東這番話裡“居心叵測的女人”指的是她,仔細回味,卻又不是。
而且,墨衛東光明磊落,還從沒在家裡指桑罵槐過。
她漸漸去了疑心。
“我沒有做過,我不跪。”墨巖廷堅持說。
這話如捅了馬蜂窩,墨衛東氣得雙手哆嗦,指了指他,喊叫張伯拿鞭子來
。
——那鞭子是抽牛的鞭子,據說是墨衛東童年放牛用的,抽過的人只有墨巖青一個,是墨巖青小時候的噩夢。
墨巖廷巋然不動,莫晚晚急了,緊張地握緊他的胳膊。
張伯從墨銳的房間出來,墨銳伸出小手想抓他,還沒摸到他衣角又縮了回去。
等從門縫裡看到張伯手裡的那根粗的嚇人的牛鞭,小小的身板忍不住晃了晃,指甲不自覺摳門板。
“爸!我句句屬實,與巖廷無關,巖廷喝醉了,老老實實睡覺,根本什麼都沒做,您不能打他!”莫晚晚哪兒還顧得上週倩蓉情緒穩定不穩定。
反正那女人是裝失憶,動不動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博人同情,管她去死!
這鞭子若是抽下去,抽的不僅僅是墨巖廷的身體,還有父子間的信任、情分,甚至是整個墨家的安穩。
她想也沒想,挺胸攔在墨巖廷面前。
賀蘭君才從眩暈中回神,也趕緊地擋在墨巖廷前面,慌慌張張地說:“老墨,你不能打巖廷!”
“我要打死這個沒有節操的傢伙,看他還敢酒後誤事!看他還敢死不悔改!你們讓開!”墨衛東拉開賀蘭君,不好拉扯兒媳婦,只用嚴厲的眼神示意莫晚晚讓開。
“爸,不能打!”莫晚晚拼命搖頭。
“晚晚,你讓開。”墨巖廷把莫晚晚撥拉到身後,嚴嚴實實護着。
“爸爸,求你了,不要打大哥!”周倩蓉哭得悽慘無比,替換了莫晚晚原本的位置,擋在墨巖廷前面。
“倩蓉,你受了委屈,爸爸給你出氣,你快讓開,我打他一回,他就長記性了,以後再也不敢欺負你。”墨衛東看見是她,臉色微微和緩。
周倩蓉一聲一聲地哀求,卻被墨衛東拉開,眼看那鞭子打下去,那麼粗的牛鞭子!她捂住眼睛尖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