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謹言坐在小區花園的長椅上,看着來往的行人,遠處的景緻,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還有藍天白雲,溫暖的陽光,都讓他無比眷念。
他靠在長椅上仰起頭,刺眼的陽光讓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伸出手蓋住眼睛,光芒從指縫間漏下來,他露出笑容,依依不捨的垂下頭去。
越是想要抓住,越容易失去,就好像眼前這些安靜的樹木,花草,他從來都沒有多加留意,每天匆忙的從家裡出來,開車到公司,開始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裡來往往已經很晚,華燈初上,紙醉金迷。
他以爲時間還有很多,下一次,下一次,原來有些錯過,是回不到過去的。
如果不是因爲發生了這件事情,他現在應該在辦公室裡忙着跟客戶打太極,忙着分析股票,忙着計劃案,各種文件,怎麼有這樣的閒情,坐在樓下的花園裡看別人帶孩子呢?
坨坨在旁邊玩耍了一會兒,陸謹言四處一看,狗尾巴都不見了,他拍拍手,叫了幾聲,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身上還沾上了草坪上的碎屑。
知道主人在召喚,坨坨並沒有着急,而是看着主人靜靜沒有要走的意思,猶如女王一般邁着優雅的步伐走過來,抖了抖那一身垂落在地上,比女人的長髮還迷人的黑色長毛。
陸謹言招招手:“坨坨,過來。”
坨坨高冷的眼神掃了他一下,這纔在跟前停下,然後擡起嘴巴,享受着讓他撓肚子的服務。
他不止一次笑話瀟瀟,養了這麼一隻狗,就跟供了一位大爺在家裡差不多,你休想它對你熱情如火,阿富汗的性情本就十分高冷,與一般的犬種不太一樣。
沒想到現在他只能跟這位大爺一起玩了,以後自己要是看不見,就只能跟它在家裡作伴,連看書都不行,這樣的日子,光是想想,就很無趣。
坨坨不知道主人心裡在想什麼,舔了*手背,看見主人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之後,又轉身走開了,獨自一個人到旁邊玩。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瀟瀟說去買東西,現在已經過了四十分鐘,這短短的一個小時還不到,他就感到了很無聊,要是上班一整天都不回來呢?
陸謹言覺得有必要對自己的人生重新進行規劃,等待的時間太煎熬,尤其是等待地獄大門的開啓。
他在嘗試各種辦法,始終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眼鏡已經變得更模糊了,他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啊。
三十個日夜,七百二十個小時,四萬三千兩百分鐘,何其短暫。
不知想起什麼,他自嘲一笑,也未必有這麼多時間,說不定明天,後天,又或者是幾天之後,就像那天在酒吧,突然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現在的自己,猶如被關在籠子裡等待宰殺的野獸,他幾乎想不到可以掙扎逃脫的辦法,只能等着屠刀降臨。
模糊的視線中,一道人影漸漸清晰,她提着兩個大袋子,上面印着超市的商標,走到陸謹言面前,她提了提手裡的袋子,笑顏如花:“等得很無聊了吧,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排骨,今晚親自下廚,犒勞陸先生。”
“我做了什麼事情呢?要讓你額外獎勵我?”他微微笑着,伸出手去替她提着東西:“還是今天程小姐有什麼好消息好彙報。”
“當然,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明天早上就出發去度蜜月嗎?”
“蜜月?”他笑着低聲重複:“沒有忘記。”
“所以餵飽你之後我們就要去品嚐海鮮了,陸先生,坨坨怎麼辦纔好呢?”她不放心寄養在寵物店,加上本來阿富汗就比較高傲。
“原來你比較擔心的是它,而不是我。”老男人吃醋了。
程瀟瀟將坨坨叫回來,指着陸謹言說:“快哄哄吧,你的主人因爲你而吃醋了,我也沒有辦法讓他高興起來,你**吧。”
坨坨眼神高傲,看都不看陸謹言一眼。
他用膝蓋去頂了頂它的頭:“忘恩負義的東西,你忘記是誰將你買回來的?那出去就不帶你了,直接關在寵物店吧,看你還這麼神氣。”
坨坨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眼神高冷不屑。
程瀟瀟哈哈大笑,在後面抱着他的腰,兩人一狗,磨磨蹭蹭才進了屋,關於狗怎麼處理的問題,程瀟瀟最後聽從了陸謹言的建議,打電話給沈逸陽,讓他將狗帶回去養幾天。
一開始他是不同意的,單身漢的家中本就跟狗窩差不多,再來一條真的狗,他甚至不敢想象會亂成什麼樣子,到時候人狗一起睡都有可能。
不過最後迫於陸謹言的淫威,就是不答應也不行了,只能乖乖騰出地方來,給坨坨暫住。
吃過晚飯,她上樓去收拾東西,爲明天的出行做準備,剛纔查詢了一下未來幾天的天氣,發現氣候跟這裡也差不多,衣服不需要準備太多。
主要是海邊的紫外線比較強,防曬的東西要特別注意,程瀟瀟將一些能用得上的都塞進行李箱,還準備了兩條裙子。
打算剩下的需要到那邊再買,陸謹言對於這些倒是無所謂,等她收拾好東西之後,兩個人就準備走了。
他們訂的是第二天十一點多的航班,並不需要一大早趕去機場,程瀟瀟醒來的時候,看見身旁的男人睡得整熟,一看旁邊鬧鐘,才六點多,她決定不吵醒他,讓他繼續睡。
於是動作變得更加輕柔,最近他憂心失明的事情,很少睡得安穩,雖然陸謹言不說,同牀共枕,她分明可以感受到對方的變化。
臉上的疲憊,無論怎麼掩飾,都很容易看出來,瞳孔深處的黯然,怎麼逃得過她的眼睛。
調整了一下姿勢,她將手搭在男人肩膀上,重新閉上了眼睛,哪怕是一刻的安寧,她也貪戀其中,無法自拔。
愛情這東西很奇妙,當你遍體鱗傷,支離破碎的時候,總覺得這一輩子的力氣都被用光了,此生都不會再踏入墳墓中。
可當你怦然心動時,又在埋怨自己作死,然後還是會再一次毫不猶豫飛蛾撲火,她就是被燃燒燬滅的那一堆廢棄燃料,可他偏偏是那助燃劑,點火之後再也沒有熄滅過,從一開始的激烈到平淡,她相信可以燃燒一輩子。
再次醒來已經是八點多,收拾一下去機場時間就趕上了,陸謹言已經穿戴整齊,站在衣櫃前翻翻找找,程瀟瀟從牀上下來,將頭貼在他結實的後背上。
“在找什麼呢?”聲音裡還帶着濃濃的鼻音,她探頭出來:“衣服不是都準備好了嗎?行李箱裡頭呢。”
“少帶了一套。”陸謹言說。
程瀟瀟抓了抓頭髮:“哪有?你有什麼非帶不可的嗎?那你說說,我來給你找。”
“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先去洗臉刷牙,等下吃完早飯讓沈清送我們去機場。”陸謹言支開她,自己一個人偷偷找了起來,不是別的,是那一套情趣內衣,他的惡趣味完全被勾了起來,出去度蜜月,怎麼可以少了這麼重要的東西。
雖然遲來了這麼久,但他可捨不得錯過,而且以後都看不到了,這些福利要一次性的全部享受完。
程瀟瀟哪裡知道他心裡打着什麼主意,從洗手間出來之後就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拉上行李箱的拉鍊,笑眯眯攬着她的胳膊指着牀上的衣服。
“今天穿着一套吧,換好之後我在樓下等你。”說完在她臉上親了親,笑眯眯的走了下去。
爲什麼總有一股陰謀的味道在蔓延?
沈清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吃完早餐,擔心路上堵車,他們提前了一點出門,路上兩人都有些激動與興奮,陌生的城市總是能輕易帶給人衝動。
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她期待這樣一個改變,或許可以讓他的心情跟着好轉,陸謹言性情內斂深沉,除了極其親近的人,一般情況下,任何人都很難靠近,獲取他的信任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這也就是爲什麼陸家那羣豺狼拿他沒有辦法的原因,也許是小時候的警惕造成,他一般不會太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才能平安活着到現在。
她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只覺得揪心的疼,雖然陸梅是個後媽,但她至少該有的並沒有少,父親也一直很寵愛他,但陸謹言不一樣,他到國外之後,完全依靠的是自己的能力。
回國之後如果不是展現出自己能力的卓越,陸老爺這種事業重於一切的人,是不可能輕易將陸氏交給他的,他付出尋常人想不到的努力,最終才獲得認可。
“陸總,到那邊就好好玩吧,公司我一定會替你看着的。”
聽見沈清這麼說,程瀟瀟露齒一笑:“你放心吧,等我回來之後,一定會兌現承諾,給你找一個白富美,而且是善解人意的,沈總現在需要的是這一類吧。”
“夫人真瞭解我,那就多謝了。”
“客氣客氣。”
她是探着頭上去說的,還沒說完,就被陸謹言抓了回來。
“坐好,沈清還會缺女人嗎?你就不要多管閒事了。”
“陸總,我沒女朋友。”沈清幽怨的說。
“聽見沒,人家沒女朋友。”
陸謹言一拍她的頭:“你真笨,他有女朋友了就要去約會,就要去陪女朋友,公司怎麼辦呢?到時候每天加班呆在公司的人就變成你了。”
原來如此!
沈清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原來陸總打的是這個主意。
不過這一趟旅行終究只能是遺憾,陸謹言到機場換好登機牌之後,一陣天旋地轉,來往的人羣變得模糊不清,眼前五顏六色的畫面,忽然變成一片黑暗,只有聲音傳入耳中,只剩下他茫然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