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瑾有些猶豫。
她對陳淮生印象不錯,但並不代表就願意幫這種忙。
倒不是說懼怕什麼,像她這種已經在朝着大成之境邁進的異修,都是孤身一人,無牽無掛,對於人類宗門也好,紫府真君也好,已經沒有多少畏懼了。
可以說除非是遇上人類金丹霸者,其他就算是遇上一兩個同級別的紫府真君,她也一樣敢硬撼,打不贏,要逃走對他們這種異修來說太容易了。
可要這麼糊里糊塗地幫人忙,而且還不是陳淮生本人,她就有點兒不太樂意。
看着對方陰晴不定的臉色,陳淮生也約摸能理解對方的心態。
自己這樣做本來就有些不太合適,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願意如此冒昧唐突地來求援一個才見過一面,並無多少交道的異修。
只是事情緊急,若是不如此,拖到後邊,反而難以解決了。
“前輩,此事晚輩也來得有些孟浪,若非卻有難處,也不敢求到前輩這裡來,若是前輩真有難處,或者覺得不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前輩也無須覺得有什麼不好,……”
這話有點兒像道德綁架,但話術卻只能這麼用。
許久,塗瑾才勉強點點頭:“僅此一次,算是我給小熊一個面子,讓那個傢伙來吧,你先定好時間和對策,需要我做什麼,……”
強壓住內心的狂喜,陳淮生恭謹地道:“多些前輩救命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陳淮生來之前就已經考慮好了,如果對方同意,那就事不宜遲,最好就在今日辦妥。
只要逃入野蜂溝,製造出一個陳濟生早有準備,逃入禺山絕域禁地的跡象,就足夠了。
狡兔女在適時露露臉亮亮相,最好能給西唐那邊以阻擊,讓他們留下深刻印象,這事兒就算成了。
*******
長孫無慶默不作聲地站在山坪上,眺望着東面的羣峰,他身後的兩名築基修士正在小聲地說着話。
另外還有幾人略遠,都是煉氣層級的弟子,其中兩人,正聚精會神地調動元力行功。
“三天了,這個傢伙躲哪裡去了呢?天行斑𫛭都把這方圓五十里搜索了一個遍,都沒能發現他的蹤跡,肯定還是躲在寨子裡纔對,那麼短時間裡,若是在山野中肯定被發現了,……”
“未必,天行斑𫛭視野雖好,但是嗅覺卻還不夠,但咱們帶來的幾條冥鼬還是太少了一些,多帶幾條就好了,冥鼬對靈息感應要比天行斑𫛭強得多,但寨子裡都搜索了一個遍,肯定不在寨子裡,但出了寨子範圍太大了,冥鼬顧不過來,……”
“十九叔,那咱們就這樣一直守下去麼?”一個煉氣修士靠過來問道:“這樣守株待兔,萬一那傢伙已經逃出這一片了,豈不是耽誤了?”
“肯定沒有逃出這一片,何況八哥來的路上就通知了長安那邊,從藍田和武關過來人,估計也就這兩天到,他們肯定帶着冥鼬,到時候我們擴大搜索範圍,那小子跑不掉,……”
“來得及麼?從藍田過來起碼要五六日吧?”弟子有些擔心。
“算一算日子也該到了。”被喚作師十九叔的壯年男子一身灰白色法袍,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前方不語的長孫無慶,“不要急躁,這蓼縣名義上是被南楚紫金派所掌控,但整個蓼縣才二十來萬人,這固鎮又是其靠近禺山絕域禁地的窮鄉僻壤,紫金派自己都不太在意,據說反倒是白石門在這邊還有些淵源,……”
“白石門?”另外一名黑袍築基沉吟了一下,“那我們……”
灰白法袍男子微微搖頭,壓低聲音:“別的事情也許可以和白石門通氣,但這事兒絕對不行,只能靠我們自己來,我們拿不到,也絕對不能讓別人拿到。”
“但元氏……”黑袍築基揮手示意那名弟子離開,這才低聲道:“元氏雖然在夏侯家沒有暗線,但在曹家有內應,曹家和夏侯家一脈所出,恐怕也得到了消息,會不會也要趕來,……”
聽得後邊兩個堂弟的對話,長孫無慶也覺得頭疼。
西唐八柱國哪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燈。
長孫家固然勢大,但是元氏卻也不弱。
別看其排名第七,但是這一二十年來卻是暗中培蓄實力,按照長孫無慶的估計,元氏在八柱國中的排序起碼可以上升兩位,排在第五當無問題。
西唐諸家,在對外時齊心協力,但是一旦牽扯到內部利益時,那就絕對是明爭暗鬥,絕不相讓了,甚至其鬥爭比對外更爲激烈兇險。
長孫氏花了四十年纔算是把西京夏侯家給滲透到位,費盡心血終於挖出了北邙秘境中藏匿的龍虎氣運皇旗,卻沒想到這夏侯淳突然發癲,不肯將皇旗交給西唐,居然還想在長孫家面前玩一出偷天換日的把戲。
如果不是早就埋下了夏侯勝這顆暗子,還真的要被夏侯淳這個匹夫給耍弄了,所以就衝着這一點將夏侯淳一家誅殺就是理所當然。
只是沒想到夏侯淳的兒子還有些小心機,也沒想到夏侯淳這個平素不顯山露水的贅婿也還有此膽魄謀略,還被他一路逃回了弋郡老家來了。
自己給老五去的信中也專門提到了元氏可能也派人趕來了,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在大趙境內對元氏派出的人下手。
當然,要做的話就必須要做得乾淨,否則日後回去,元氏還得要和本家糾纏不休,雖然不怕,但是總歸又要鬧得滿城風雨。
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元氏也不會不防着本家這一手,多半也會派出紫府層級的強者,就看老五那邊怎麼安排了。
五十里外,兩撥人從藍田開始,在嶢山就交鋒了一場,然後又在武關前的龍駒寨再度衝突,出了武關之後,一路進入大趙境內,在宛郡白土關、方城山、黃茅關、荊山金廂坪幾度惡戰。
原本一方都已經被逼得退卻了,但得到後續增援之後,終於在進入義陽府之後酉水旁再度相遇,一番對峙之後,大概是誰都沒有把握,只能作罷,一前一後,向着這邊疾馳而來。
接到靈識傳信,長孫無慶就忍不住皺眉,沒想到老十七和老十九不但沒能解決對方,居然還把對方引過來了,但長孫無慶也知道就算是不引來,對方也會追過來,陳濟生的老家情況瞞不過元氏那邊。
正待告訴身後的兩個堂弟老十七和老十九他們馬上到了,天空中發出清越的嘯叫聲,長孫無慶目光一凜,有情況。
一直在密切關注天空中天行斑𫛭動靜的弟子立即緊張起來,仔細傾聽着斑𫛭叫聲中傳遞出來的意思。
“什麼情況?”灰白法袍的男子最是急躁,忍不住問道。
“稍等三十五叔,斑𫛭有異動,正在往北,但還沒有把消息傳回來,……”弟子也有些緊張,整個額際滿是汗珠,聲音都有些變調了,“啊,斑𫛭一直在往北飛,出現了,發現目標出現了,在元寶寨北五里地,正在急速向北逃竄,……”
長孫無慶略微有些驚詫,怎麼會選擇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往北?這是要進禺山麼?
但現在他也顧不得了,身形拔地衝天而起,“老三十五跟我走,老四十二留下接應十七和十九,他們馬上到了,但元氏也有人跟着他們,無論如何擋住元氏那邊,記住,一定擋住!”
陳淮生沒有選擇凌晨,而選擇了傍晚。
實際上傍晚並不是最好時機,但是陳淮生卻不願意等下去。
在不確定西唐那邊具體情況下,宜早不宜遲,何況狡兔女這邊答應得很勉強,萬一西唐那邊來的勢力太強,狡兔女會不會改變主意也說不清楚。
在指明瞭路徑之後,陳淮生和歐婉兒便埋伏在元寶寨外北邊三裡地的叢林中。
雖然知道有紫府真君出現,不是他們二人能阻擋得住的,但是他們還是想要觀察一下西唐究竟來了多少人。
陳濟生逃出不到一炷香工夫,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已經馭空飛行而來,在他們上方,一頭蒼色靈禽正在爲他們引路。
陳淮生心中一沉,雖然早知道躲不過,但是這也來得太快了,陳濟生能逃到野蜂溝口麼?
狡兔女會如約在野蜂溝口接應麼?
看着兩道人影劃空而過,但他和歐婉兒卻不敢出面攔截。
前方那一個身形起碼是紫府凝魂境的真君了,如果說是紫府蘊髓初境的,他還勉強敢去阻截一下,但也會暴露自己。
可這凝魂境的,那就是純粹的送死,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加上歐婉兒也毫無用處。
“怎麼辦?”歐婉兒已經知道了情況,看着空中一閃而逝的兩道身形,“只怕你那個堂兄逃不到野蜂溝就要被抓獲啊。”
“那就要看他的命了,如果他在野蜂溝口之前就被攔截住了,我估計他也熬不住會把我交代出來,我也只有把皇旗交出去,看看能不能保得他們一家性命。”陳淮生冷峻地道:“可現在我們出面攔截毫無意義,只能等待觀察,沒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