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一處陰穴。
陰穴雖然罕見,但是若是要花心思去尋找,也還是能找到的,但是難就難在居然還有寒泉能從陰穴中冒出來。
這兩樣要佔齊,就極爲罕見,而且相當難得了。
陰穴聚地氣,妙泉蘊靈力。
寒泉也屬於靈泉的一類,只不過屬性屬陰,加上陰穴聚氣而匯,那就真的陰中極品了。
一處斜伸入地底的半掩式洞口幽邃暗黑,汩汩地向外流淌着冰水。
哪怕是還距離十步遠,那股子幾欲凝凍骨髓的寒氣就撲面而來,讓陳淮生不得不提聚靈力來抗衡。
雷豨沒有撒謊,這樣強勁的寒力,不是自己這個層面能抗禦的,如果要強行下水進入洞中,只怕結局就是變成一具冰屍,比殭屍還慘的冰屍。
洞口周圍三丈之內都是白霜遍地,但卻還生長着一些苔蘚和小灌木。
冰水從洞口出來,形成一片淺淺的灘地,方圓不過一兩丈,然後滲入地底,蜿蜒流出百步之外,才和另外一端從山坡上飛流而下的山泉匯聚在一起,最後沿着崖壁進入罅隙,最後形成暗河。
如果沒有雷豨帶路,外人是根本找不到這樣一個隱藏極深的坑穴的,周圍幾乎全數被山岩崖壁遮掩,需要輾轉幾處縫隙才能鑽進來。
野蜂溝寒氣已經夠重了,否則也不能吸引熊壯在那裡生活,但這一處坑洞的陰穴加上寒泉,其寒氣遠勝於野蜂溝中。
這也意味着能在這裡生長的靈植,要麼本身就是陰性靈氣極強之物,要麼就是本身屬於相剋的火性靈植,能夠抗禦寒力的侵蝕。
“就是這裡?”
“對,那寒泉應該在洞穴深處,內裡有一個方圓三丈的池子,有多深我下不去,無法探知,但積累了千百年的寒泉水,尋常修士觸手即僵,救都沒得救。”
雷豨應該是來過幾回了,它是陰靈之體,沒有本體,全憑陰靈支撐,所以這種陰性寒力對它沒什麼影響,但是要滲入或者帶走什麼東西卻做不到,所以這也是爲什麼只能陳淮生來的緣故。
像宣尺媚根本就不敢進入這裡,兩三息之間,宣尺媚就會被凍僵失去知覺,若是沒有其他外力相助,五六息時間就得凍斃。
泉眼之下必有寶,只可惜自己沒法進去。
“七索銀鬚蝦在何處?玄冥幽鱔呢?”陳淮生深吸了一口氣。
他已經把靈力提升到了極致,依然抵擋不住這種寒力的侵襲,頂多能在這裡堅持一盞茶時間,否則丹元就要受損了。
“七索銀鬚蝦在那一處淺灘上生活,但能不能遇得上要看運氣。”雷豨知無不言,“玄冥幽鱔在洞穴中的罅隙裡,你看不到,也摸不着。”
“怎麼捕捉着七索銀鬚蝦?”陳淮生現在也不去想那些沒用的了,拿不到想再多也無益。
這七索銀鬚蝦究竟是什麼玩意,能有什麼助益,他也不清楚,若是能媲美赤鯽一般的靈物,那就太划算了。
“您注意到那洞口沒有?銀鬚蝦沒有眼睛,全憑身上七條絲線須感知外物,但極爲敏銳,一旦發現外界有警,就會竄入洞中,就沒法抓了。”
雷豨也是異修出身,對捕捉這等靈物並不陌生,“所以顯得要封住洞口,讓其無法逃回洞中,也不能讓其逃往下游,這小東西逃散,就很不好抓捕,然後要用絲網捕撈,不能用手,不用金鐵之物,也不能用氣勁撞擊,否則容易碰斷其絲線須,那半個時辰之後就會死亡,難以保存了。”
既然專門來越圇山,陳淮生也是帶着各類物件的。
出門在外,各種捕捉撈取的專用器具都備着,哪怕不完全對路,但是也能派上用場。
提氣凝力,陳淮生馭力提勁,飄然而過,抵至穴口,劃空而過時便藉助珠光便看到了淺灘中有五六尾七索銀鬚蝦在水中佇立不動。
手中布匹猛然封住穴口,防止銀鬚蝦逃竄,另一隻手將絲網拋出灑落。
說時遲那時快,陳淮生腳步尚未落定,那幾只銀鬚蝦便疾如閃電地一竄,意欲搶在陳淮生中布匹封死穴口時竄回洞中。
只不過陳淮生也早有準備,在拋落布匹之前,便先將布匹浸溼然後扭成一束,人還在空中,這一束布帶便橫臥在了洞口,那幾只銀鬚蝦只撞在了布帶上彈了回來,正好被絲網罩住,逮個正着。
這幾個動作說來簡單,卻是不能差須臾絲毫,尤其講究協調。
若是人未到,布帶先動,那銀鬚蝦可能會從淺灘往下游奔逃。
而人到布帶未封住穴口,那銀鬚蝦竄入洞中變功虧一簣,只怕半個月都未必再能守到。
若是動作不夠迅疾,那也一樣可能引來銀鬚蝦逃往下游水中,這六七尾銀鬚蝦能捕捉到一二尾便算是不錯了。
看着在冰蠶絲網中掙扎的銀鬚蝦,陳淮生點了點數,不多不少,七尾,符合預期。
按照雷豨所言,平常在淺灘中休憩的大概就是六七尾,但受驚之後,有時候一個月都未必能出洞了。
只可惜玄冥幽鱔未能得手,此刻陳淮生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開始發僵,知道不能久留,“那石筍之心呢?”
“在洞口水下,你注意到沒有微微露出水面的白色筍狀物,就是這東西,洞裡池中應該還有不少,但你頂多就在洞口取幾枚了,進去深了你怕就出不來了。”雷豨提醒。
陳淮生不斷提氣抵抗着寒力入侵。
這是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的寒力,那種幾乎要把血髓都要凝固的冷鋒哪怕是用元力燃耗來抗衡都無法抵禦,純粹是級差帶來的差距。
連藏在袖籠中的翼火蛇都被這重重寒意凍得輕輕嘶吼起來,顯然也是吃不住勁兒了。
不敢怠慢,陳淮生將自己手指伸入翼火蛇口中稍稍停留了一息時間,讓指尖有了幾分灼熱感。
這才倏地將手指探入水下一尺,一把捏住那玉白色的筍柱,輕輕一捏,筍柱斷裂,陳淮生將筍柱拿起投入自己的儲物囊中。
然後連續重複兩次,將三枚筍柱得手放回儲物囊中,便感覺到整個手腕以下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而且這種寒氣還在迅速向手臂甚至肩部延伸。
嚇得陳淮生趕緊放棄還想再掐兩枚的心思,趕緊抽回手將手置入袖籠中。
哪怕是將手掌全數置入翼火蛇嘴裡,除了把翼火蛇凍得嘶嘶亂叫外,也一樣沒能恢復知覺。
陳淮生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哪怕洞穴周圍還生長着許多靈植,現在他也沒有精力去採擷了,只能伸手胡亂抓扯了兩把塞在儲物囊中,等到回去之後看看是哪一類,以便於下一次來的時候再來擇優而取。
只不過想到下次來恐怕還是得優先考慮七索銀鬚蝦,顧及不到這些靈植來,除非自己能帶上一個築基中段以上的修士來,二人分頭行動才能行,而且以苟一葦和吳天恩的實力,來這裡恐怕也支撐不了這麼長時間。
他們年齡偏大,血氣已經不復有年輕時候健旺,而且築基初段也差了一些。
從坑洞中出來,陳淮生髮現自己整個右臂依然沒能恢復知覺,那股子冰冷僵硬的寒氣一直在自己整個右半邊身體揮之不去,哪怕自己不斷提聚靈力想要祛除,但是始終未能如願。
他不敢再在這七星坑中逗留太久,這裡濃郁的陰氣更助長了自己體內的寒力,讓自己的修復事倍功半。
等到宣尺媚的採摘工作告一段落,陳淮生便與雷豨(朱武能)告辭。
臨別之際,陳淮生也明確地告訴了對方自己還會再來,但是鑑於目前妖獸潮可能會在今冬席捲而來,現在自己需要扛過今冬,最遲在明夏,他會給雷豨一個說法交待。
一直到過黃河時,陳淮生才徹底將寒力從自己體內祛除出去。
即便是這樣,也讓他頗感疲倦,這讓他也意識到恐怕雲中山還需要在各類丹藥上進行一些儲備,單靠苟一葦的煉製一是數量和種類上難以完全保證,二是也不划算。
苟一葦強項是在陣法佈置和法器製作上,丹藥只是附帶,並非其最擅長的,與其讓苟一葦把心思放在這上邊,還不如花費靈石靈砂在汴京或者幽州採購。
渡過黃河,便進入大趙境內。
“淮生哥,要去重陽山麼?”親暱地依偎着陳淮生,二人站在天王渡黃河岸邊眺望北面,宣尺媚眉若黛描,眸含春水,輕聲問道。
“唔,你覺得需要去麼?”
陳淮生目光在河岸邊逡巡。
夏日的河風仍然帶着暑氣和腥氣,看着渾濁的巨浪拍擊着岸崖,他有些漫不經心地拈起一根草根,放在嘴裡,咀嚼着。
落日餘暉讓整個河面呈現出一種瑰麗的金黃色,波光粼粼,偶爾有一兩尾魚從河中躍起,更增添了幾分莫名的壯闊之氣。
一河分界,便是兩個世界,但獸潮來襲的時候,會分兩個世界麼?
大河固然是天塹,但天時變化的影響,只怕不會受這個干擾。
大河之南未必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