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淮生回到山門已經是三日後了。
他最終還是接受了吳天恩的建議,先行撤回山門。
重華派不是離了某一人就支撐不下去了,更何況陳淮生就是一個煉氣高段弟子而已。
靈境狀態的不穩定,加之重創之後需要恢復,這並非畏戰,真要畏戰,陳淮生也不會主動挑起這一戰,而且行險一搏獲勝了。
經過這一戰,陳淮生也深刻認識到自己這份在同齡人顯得格外耀眼的煉氣高段實力,在築基修士面前顯得多麼孱弱。
敵人可不會因爲你年輕就實力弱就放你一馬,而只會將你列爲優先擊殺對象。
就像自己一見到對方四人時,立即就和王垚默契地先誅那名月廬宗的煉氣六重。
這世道沒個築基底蘊,你還真的不敢在河北之地亂竄。
來自月廬宗、天鶴宗以及幽州寧家這些逐漸成爲敵人的勢力,哪怕是一個偶然相遇,恐怕都會變成一場殺戮之戰。
回到山門,陳淮生便沉浸在對晉階煉氣八重的體悟中,雷法十二重都暫時被他擱在了一邊。
這一次的靈境晉階有點兒出乎意料,而且感覺也有點兒迷迷糊糊,就這樣完成了。
連陳淮生自己都覺得有些不踏實,他需要好好穩一穩,梳理一下。
借用外部力量灌入,三靈承納之後來沖刷洗禮道骨靈根,這種手段太過冒險和激進,幾乎把整個鼎爐與道骨打碎了重鑄,三靈同樣承受了前所未有的衝擊,都有些吃不消了。
翼火蛇初出茅廬便遭遇迎頭痛擊,至今大部分時間仍處於昏睡狀態下,不過已經可以有少量時間清醒了。
被斬掉的鱗甲還處於恢復階段,也使得其對靈植需求更大,弄得陳淮生現在心中更是着急,這玩意兒看樣子是絕對扛不到新的一季靈草收割了。
還得要另尋其他門路來補充,否則這傢伙就得要廢了。
閔青鬱索性直接奔赴湯水道,去幫忙收購赤目玲瓏兔和天陽鼠去了。
八月十六,持續了接近一個月的衛懷道之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這一場戰事主戰場在北線和中線,陳淮生他們參與的南線反而沒那麼激烈。
在重華派加入戰局之後,雙方大小進行了十餘場戰事,各自傷亡的人數都超過了五十人,陣亡人數都接近二十人。
聽起來陣亡人數並不多,但是要知道這些陣亡的基本上都是煉氣高段和築基修士,可謂都是各宗門的中堅力量,一個月的戰事下來,就陣亡了接近二十人,對任何一個宗門來說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尤其是在還有一個態度不明朗的天鶴宗一直在北面虎視眈眈,坐山觀虎鬥,這讓月廬宗和重華派都如芒刺在背,難以放心。
這一仗,誰都不想打,但是卻又不能不打。
月廬宗不能容忍凌雲宗在大槐山立住腳,進而盤踞衛懷道,堵死了它東進之路。
而重華派不能容忍月廬宗這樣大明其道地將凌雲宗擊潰,這會開一個未來來自大趙的宗門都會被河北本土宗門圍攻的危險範例。
“許師伯和姚師兄還有昆陽師兄犧牲,就換來一個這樣的結果?”
陳淮生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雖然早就知道這場戰事終究會有一個結束,但是這樣草草收兵,還是讓他憋得心慌。
許暮陽傷重而亡,姚隸蔚和黎昆陽以及另外三名煉氣高段弟子是當場戰死,馬道春和吳天恩都身受重傷,這一戰重華派是真的付出了血的代價。
而凌雲宗損失更爲慘重,齊洪奎受傷,已經跌落紫府,還不確定其能不能恢復。
而凌雲宗僅存的六名築基修士中戰死三人,重傷一人,輕傷二人,而煉氣高段修士陣亡九人,重傷七人,輕傷十餘人,幾乎人人帶傷。
對兩邊來說,都打不下去了,雙方的紫府都遭受重傷,而築基和煉氣高段弟子損失慘重,再打下去,那就真的可能要被天鶴宗趁機偷家了。
可連姚隸蔚都戰死了,這可是掌門親傳弟子啊,難道就沒有一個說法。
吳天恩臉色灰白,靠在椅中,他也受創不輕,沒有三五個月難以恢復過來。
“打不下去了,不停手還能如何?”吳天恩面無表情,“淮生,我覺得也已經達到了你最初預測的結果,月廬宗果然還是退讓了,沒說非要將凌雲宗徹底逐出大槐山衛懷道,只要求凌雲宗不能在衛懷道破壞原有格局,若是那些宗門世家不肯歸附凌雲宗,凌雲宗不得以武力相逼,……”
“可這樣一個束縛,就像是絞索捆在了凌雲宗身上,凌雲宗還能堅持多久?”陳淮生冷笑,“既無法收取束奉,就算是能招收弟子,但凌雲宗怎麼養這些弟子?就靠大槐山山門裡那點兒出產?”
吳天恩沉吟了一陣,“就算是沒有這一條,凌雲宗也堅持不下去了。”
陳淮生一愣,隨即醒悟過來:“凌雲宗要歸併入我們重華派?這一條是爲我們重華派爭取的?”
“唔,齊洪奎現在狀況不太好,雖然不能說會直接跌落紫府,但是就算是能恢復,估計也會花很大工夫,羣龍無首,加上他們築基損失巨大,基本上已經撐不起一個宗門了,九蓮宗害人不淺啊!”
吳天恩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九蓮宗。
陳淮生心中也是如此想,如果不是九蓮宗給凌雲宗以太大希望,凌雲宗又怎麼敢去選大槐山這個四戰之地?
條件是好,但是你能吃得下來麼?
沒有九蓮宗的空頭承偌,凌雲宗也許就選臥龍嶺或者其他地方了,現在倒是好,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想想當初幾年前在義陽府時凌雲宗的欣欣向榮景象,再看看現在的凌雲宗,這種感受,即便是陳淮生都覺得心酸。
“凌雲宗那邊答應了?”陳淮生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樣看起來,似乎就覺得重華派這一戰物有所值了。
整個凌雲宗就算是迭遭重創,但是起碼也還有上百弟子,而且築基也有好幾個。
齊洪奎似乎還有機會保住紫府,而另外一名跌落紫府的掌門萬天峻日後能不能重返紫府未定,但是起碼也還維持着築基以上的水準。
這樣一股力量加入進來,與重華派原有力量相比固然差距較大,但是卻能補充不少,而且有了丁家加入,現在凌雲宗再進來,似乎這也算是一種平衡?
“不答應又能如何呢?”吳天恩臉色複雜,“齊洪奎在自己受創之後就很坦然地向朱師兄表示凌雲宗撐不下去了,但是又不忍這麼多弟子流落異鄉,希望可以與重華派合併,……”
“合併?這詞兒也就是遮羞話吧?”陳淮生也黯然嘆息,“齊洪奎也算是明白人,其實像我們這樣的宗門,千百年來不知凡幾,就如同我們臥龍嶺之前的洞玄宗一樣,比我們重華派實力更強,不也一樣沒有傳承下來,湮沒在歷史長河中了麼?”
吳天恩當然明白這一點,“朱師兄回來就和掌門師兄談了,掌門師兄也已經基本答應了,到時候可能就會開執事會和長老會議定此事,……”
“那大槐山和衛懷道那邊呢?”陳淮生更關心大槐山的情況。
論本身,大槐山的條件應該比臥龍嶺更好,難道會讓給月廬宗?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這也是和月廬宗談妥的條件之一,大槐山依然會留在我們手中,但是恐怕規模就會大大縮小,也不會在衛懷道那邊發展了,只是保留這個山門。”吳天恩也想聽聽陳淮生的意見:“淮生,你覺得大槐山,我們宗門該如何處理?”
“如白塔城一樣,建下院?”陳淮生也覺得有些棘手。
如果要建下院,就意味着處於月廬宗的直接凌迫之下,而且最起碼都需要駐守一名紫府真君,這樣分散了宗門本身實力。
就當下的時局來說,重華派還真的不合適太過分散力量,臥龍嶺足夠大,凝聚在一起,先把自身實力做起來,才說得上其他。
“他們也討論過建下院,但大槐山和白塔城不一樣,一來距離太遠,有些鞭長莫及,一旦有事,這邊趕不上,怕出事兒;二來,也沒有合適的人手去駐守,紫府就三人,總不能讓丁師兄去吧?”吳天恩搖了搖頭,“如果李煜師兄能入登紫府,也許可以,但現在……”
“那就只能作爲一個臨時道院了。”陳淮生沉吟着道:“據說大槐山靈氣十足,土質肥沃,倒是可以作爲內務院的駐點來經營,無外乎就是一些道種,派上幾名煉氣中段即可,就算是損失了也沒什麼,而我就不信月廬宗或者天鶴宗,會對一幫煉氣初中段的老人下手?”
吳天恩眼睛一亮。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
大槐山周圍的確是發展種養產業的好地方,各方條件俱佳,也不需要再和地方宗族打交道,如陳淮生所言,只需要一大幫道種甚至凡人來經營就行,相當於是臥龍嶺這邊山門的後勤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