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恩聽出來陳淮生話語裡沒底的意思,點了點頭。
屍鬼妖物這些邪祟,雖然幾千年來一隻存在,但是始終未入正流,處於一種邊緣區域,所以研修的人並不多,但這並不意味着它們的存在感就薄弱了。
因爲其種類繁雜,變異太多,其中相互之間的關係種屬也是參差駁雜,就算是對這一類有所瞭解的,一樣都只能窺其一斑,難見全豹。
吳天恩知道陳淮生在調查鹿照鄰之死時,就對妖鬼這類事物有些感興趣,也詢問過自己一些事情,後來也花了一些心思學習瞭解妖鬼之術。
反倒是自己對妖鬼這方面的知之甚少,所以他對陳淮生十分倚重。
葫蘆集的修士大概有十來人,但基本上都是處於練氣初段,只有區區四人是煉氣中段。
最高的也不過煉氣五重,且年齡已經八十多歲,也就是賴水昌的叔叔。
另外三名都是煉氣四重,一名也耄耋老矣,其餘二人倒是正值壯年,大概在六十歲左右。
吳天恩還是打算先和葫蘆集的人見見面,畢竟他們纔是地主,對於屍鬼出現的情況更爲了解。
賴水昌的那位叔叔賴木本與兩位煉氣四重何生元、黃柳實與一行人見面,也足見對重華派的重視。
吳天恩也懶得牽扯太多與鳳翼宗和丁家的瓜葛,既然來了,先把問題解決了,再來談其他。
主打自然還是陳淮生,吳天恩基本不說話,桑德齡則作爲陳淮生副手,配合着陳淮生詢問了解情況。
“……,這麼說來,這種屍鬼出現不是一天兩天,甚至也不是去年末纔出現的,兩三年前就有了,只是時隱時現,但是去年年末就驟然頻繁起來了?”
陳淮生皺起眉頭:“你們能確定不是一具屍鬼,而是多具?”
“確定。”回話的是何生元,“前年出現的那一頭屍鬼很單薄脆弱,我正面遭遇過,我用火性靈符便將其燒得吱吱亂叫,而且還砍下了它一根胳膊,後來雖然被它跑掉了,但是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而去年初出現的那一個,是母子鬼,……,上個月在葫蘆汊子出現的那具骷髏,身上只有骨架,但長出了腐肉,……”
“長出了腐肉?”陳淮生覺得有些複雜了。
“對,有人親眼看見,腐肉和新肉之間沒有明確界限,更像是在漸變一般,……”
何生元在這方面是花了心思的,情報細節掌握很到位。
陳淮生有些麻爪了。
按照對方所言,前年和去年初到去年末甚至今年出現的屍鬼根本就不是一個或者一撥,而可能是幾撥,只不過它們之間可能有着某種關係。
有殭屍,有骷髏,有正在變異的屍鬼,甚至可能還有靈智。
如果這來自一個羣體,這個羣體有多大,他們怎麼會來到葫蘆集?
來這裡的目的又是什麼?
背後還有沒有其他因素?
桑德齡做着記錄,手都有些抖。
他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行動,內心既興奮又有些惶恐,也還有些震怖。
畢竟屍鬼妖魂這類東西對一直在山門中修行的他來說,太遙遠了。
以前就在山門中聽長輩們說起過,但都語焉不詳,更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
但現在,今日跟隨這陳淮生看了那些屍骸之後,心裡就有些難受。
現在更聽得對方說起骷髏骸骨長出腐肉和新肉,還漸變漸進,更讓他有些噁心。
坐在陳淮生身後的閔青鬱略微好一些。
她不是五指不沾陽春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也曾跟隨宗族長輩出入過,只不過這等事情也還是第一次。
陰鬼妖屍,素來就是靈脩們最厭惡的一種邪祟,比起妖獸來更讓人忌憚,但因爲少見所以大家也沒在意,但現在卻要直面了。
“何道師,我想問一下,那一個你們看到的腐肉和新肉處於漸變狀態下的骷髏,出現過幾回,是不是同一人看見的?”閔青鬱坐在陳淮生身後發生問道。 何生元愣了一下,仔細打量了一眼對方。
一個煉氣三重的女修,但很年輕,但聽口音卻像是燕州這邊,不,就是滏陽這邊的人啊。
難道說重華派招收的河北弟子,才一年就晉階煉氣三重了?還是重華派開始收錄已經煉氣的弟子了?
不過此時不是打探這個情況的時候,既然人家代表重華派發問,他就要回答:“這具妖屍出現了三次,但不是一人遭遇的,其中遭遇的一撥人已經遇害了,另外兩撥僥倖逃脫,……”
“能不能請這兩撥人來,我們想要仔細詢問一下。”閔青鬱在陳淮生身後附耳低語了幾句,陳淮生點點頭道。
葫蘆集這邊自無不可,很快便把人叫來了。
一番詢問之後,重華派人也心裡有數了。
第一次看到的骷髏,只是腰肋上有腐肉,第二次情況不詳,第三次看到的這具骷髏已經胸肋和大腿、胳膊都有腐肉和新肉了。
而且更爲關鍵的是最初的骷髏頂了一個光禿禿沒有盔纓的兜鍪,而在第三次出現的時候,它已經披了甲了,而且兜鍪上已經插上了幾支野雞翎。
雖然只是很簡陋的葉甲,多了幾支野雞翎,看上去還破爛不堪,但是這個變化卻讓人不寒而慄。
見衆人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包括吳天恩在內,都還有些不太明白。
陳淮生也知道一般人很難從其中看明白,嘆了一口氣解釋道:“這恐怕不是一般的妖屍,現在我們都很難判斷其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組合,但可以肯定,這裡邊既有妖屍,還有殭屍,甚至妖屍或者殭屍已經具備了一定靈智,更爲危險的,它還處於一個高速成長期。”
靈智?高速成長期?
見衆人不解,陳淮生沉吟了一下道:“那具骷髏身上的腐肉和新肉漸變就是一個明證,它在不斷地吸收消化外界的靈氣,轉化爲自己所用,這也就是大家看到的腐肉從無到有,從有到多,然後腐肉進一步漸變爲新肉,如果當其新肉長滿,五臟俱全,……”
“那就是屍王了?!”門外傳來一個粗重宏亮的聲音。
“秦真人?!”吳天恩和陳淮生都望了過去,還是葫蘆集這幫人趕緊迎出去,“秦真人,丁女師,你們來了?”
“重華道友蒞臨,我等期盼已久啊。”當先一人身材魁偉,黑麪虯髯,雙目精光湛然,築基四重,大概也是八十上下。
另外一個婦人一身凍縹錦衣鑲白邊的繡襖,下邊一條牙緋色的百褶馬面裙,身材豐腴,面若銀盆,眉若春山,豪乳肥臀,走起路來乳波臀浪,紛飛搖曳,讓人下意識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略了其他人。
秦真人,應該就是鳳翼宗的秦守中了,而丁女師如果所料不錯的話,就是在滏陽道豔名四播的丁潤瑤了。
吳天恩、陳淮生以及桑德齡、閔青鬱也都起身,吳天恩當先而出,淡然拱手:“重華吳天恩有禮了。”
陳淮生等人也都有樣學樣,“重華陳淮生(桑德齡、閔青鬱),見過秦真人、丁女師。”
免不了一番寒暄之後,秦守中才在吳天恩的邀請下入席,而丁潤瑤搖曳顧盼,欣欣然落座。
跟隨在秦、丁的還有幾人,也都跟隨在二人身後落座。
“方纔這位小兄弟極有見地,這骷髏若是一直吸取靈氣,便能長成屍王,沒想到小兄弟居然也發現出這一情況了,老朽昨日也是仔細查探才意識到這一點,……”
見陳淮生欲言又止,秦守中頗爲驚異,“小兄弟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愚見恐怕不只是如此簡單。”看了一眼吳天恩,在吳天恩鼓勵的目光下,陳淮生也就沒有客套,徑直道:“此妖物最先就有兜鍪,這是武將所有,這意味着此妖物只怕在死之前便是一員戰將,我不確定其生前是否是靈脩,這要看其歷史,另外還要看其來處,……”
吳天恩若有所思,秦守中卻是臉色微變,目光閃爍。
“我聽聞滏陽和翟谷之間這一帶從太古到上古和中古時代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戰事不斷,這一帶數千年來不知道打過多少次仗,死亡將士不知凡幾,但是有名的涿鹿之戰、阪泉之戰、鄗代之戰、鉅鹿之戰都在這一帶,而北戎入侵河北之時,也是戰事連綿,大小不下數十場戰役,……”
“北戎武人幾乎都是武修,其實也就是我們靈脩的一種代稱,只不過他們的武修與我們靈脩各有側重,我們注重自身靈境修行,崇尚長生天道,而他們重術不重境,對器修和法術更爲推崇,或者說更看重戰力,……”
當陳淮生說到北戎武人幾乎都是武修的時候,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如果這個屍鬼生前是武修,現在卻成了屍鬼而且還在不斷滋壯成長,這就有些棘手了。
“小兄弟,你說這妖屍是北戎武將所蛻變,有何依據?”秦守中宏聲問道。
“那兜鍪已經多了幾根野雞翎,我聽那描述,應當是塞外天狼雞之翎,河北似乎沒這種東西,除了北戎人,好像不會有人不遠千里帶來這玩意兒來戴頭上吧?”陳淮生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