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的陰泉之水很好地消減和修復了那個修士靈元燃爆給自己內腑帶來的傷害,一層乳白色的寒霜從內腑到嘴舌間覆蓋。
這種極寒陰泉固然能減輕灼燒帶來的上傷害,同樣也對它的內腑有衝擊,哪怕是它是極陰之體,但仍然需要承受和緩慢消化掉這種凝凍。
靜靜地躺在陰泉中好一陣之後,它纔將自己的頭顱從泉潭中收回來。
吧唧了一下嘴,吐了吐蛇信,感覺到傷口疼痛處好了許多,嘴角的傷口似乎也癒合了不少。
從罅隙中從心爬出來,伸出頭觀察了一下四周,它才繼續向北面游去。
進入山區之後,它的遊動速度加快了許多,一直朝着西北,一口氣遊動了二十餘里地,其間從洞穴中穿越了兩道山樑。
靈氣越發濃郁,它在山峪下停住昂起頭來,觀察着遠處已經有了幾盞燈火的遠處。
幾十步外拴繫着的幾匹龍馬開始感受到了威脅的存在,躁動起來。
不過它卻沒有理睬它們。
對它來說,這種混雜了幾分靈獸血統的混血馬已經沒太大胃口了,靈力稀薄,身體龐大。
若是一年多前,它還能勉強嘗一嘗,但現在它毫無興趣。
看來這臥龍嶺又迎來了一波新的住客,不知道這幫人能在這裡住多久?
三個月,一年,還是五年?
它記憶中,自己還是幼時的時候,這裡好像也迎來了一撥住客,但是在這裡呆了多久?
好像是幾年吧,就陸陸續續地死了許多人,然後走掉了一些,最終就荒廢下來了。
它印象很深。
但它當時還太小,只是偶爾鑽到臥龍嶺這邊來,但從不敢去最西邊的蒼龍背,也就是在這峪口一帶轉一轉。
只是現在,蒼龍背卻像一個充滿了魔力的黑洞,吸引着自己,讓自己忍不住想要往裡鑽。
在峪口徘徊了半晌,它終於還是向西邊游去。
蒼龍背並沒有多麼陡峭險峻,只是那種一步一步向上升高,這種坡度對它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但越是往上,它遊動的速度越慢。
當終於到第一臺階的緩坡處時,它停了下來,似乎是在反思。
它需要觀察一下,好好想一想。
蒼龍背沒什麼特殊的,就是一處相較於龍首峰要平緩許多的丘陵峰巒,但它卻知道蒼龍背的詭譎之處,是在那後山的洞穴中。
密實厚織的蔓藤將洞穴口遮掩得嚴嚴實實,加之洞穴口距離地面足足有三張多高,誰也沒有想到會在懸崖絕壁上有一處洞穴。
但它卻能感覺到那洞穴中有着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自己忍不住想要往裡去。
它也不知道那裡邊究竟有着什麼,但是就像是心靈感應,牢牢地吸引着它。
但它也能感覺到洞穴中蘊藏着的巨大危險,幾乎要把任何敢於進去的東西吞噬掉。
在崖壁下徘徊許久,它終於還是沿着垂落下來的粗壯藤蔓盤繞而上。
這已經是它第三次攀上這座洞穴了。
它感覺到了一種壓力。
來自前山龍鱗塬的壓力。
直覺告訴它,也許這一次進入龍鱗塬並開始大張旗鼓似乎要在這裡駐留下去的那羣人類,並不會像三百年前那羣人那樣悄無聲息地湮滅掉。
他們也許現在還不清楚這座崖壁上的洞穴秘密,但遲早會發現這裡,然後就會嘗試去破解裡邊的秘密,最終結果會是什麼,不得而知。
但這羣人會給這座已經塵封了數百年的山洞帶來變化,這卻是它確信無疑的。
它希望能搶在這羣人類發現這座洞穴之前,自己能夠搶先一步發現一些什麼,或者說找出那股牢牢吸引自己的東西。
沿着藤蔓攀援而上,很快就在藤蔓背後找到了那一處洞穴,它鑽了進去。
洞穴口不大,也就只有六尺見方,但進去之後卻一下子敞亮起來,就像一個巨大的洞窟,但再往裡,有幾條通道分別向內裡通往深處。
洞壁上全是那種粗糙的印痕,它能辨認得出來,這種印痕是什麼形成。
這是鱗類在洞穴中掙扎,與洞壁發生劇烈的摩擦和碰撞形成的,而且哪怕時隔百年,它依然能聞到這種摩擦碰撞遺留下來的氣息。
而且它還能發現這還不是一次或者一頭鱗類在洞穴中形成的這種印痕,是很多頭很多次鱗類掙扎碰撞中形成。 爲什麼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山洞深處藏着什麼,這也是它想搞明白,卻又害怕的。
它緩緩地在幾個通向洞窟深處的通道口前遊走了一圈,忐忑,彷徨。
無盡的黑暗中就像要吞噬一切,作爲鱗類,它並不懼怕黑暗,甚至喜歡黑暗,但是這洞窟深處透露出來的黑暗和陰森卻讓它害怕。
還有那洞窟深處流淌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氣息,都讓它恐懼。
它在通道口處徘徊許久,最終還是鼓足勇氣,選擇了一條它覺得也許是最安全的通道,緩緩遊入。
通道不小,直徑在五尺到六尺之間,足以容納它的軀體。
它很小心,行進速度也不快,但是越來越濃烈的鱗類氣息讓它不寒而慄。
終於它有所發現。
這一處轉折顯然要比其他地段大得多,而洞壁四處都被崩坍了許多,就像一處被臨時開鑿出來的洞穴。
一具巨大的骸骨出現在它面前。
它一眼就能認得出來這是什麼東西的骸骨。
或許沒有自己那麼粗壯碩大,但是那九根碗口粗細的頸骨散亂地灑落在地面,也不知道丟棄在這裡多久了。
每一個白森森的頭骨上都有多處焦黑,哪怕是歷經多年,但那處焦黑卻是直透頭骨深處,碎裂開來,形成一個孔洞。
它遊過這一具骸骨旁,鱗狀角質和自己身上的冰鱗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它注意到在散亂的頭骨邊上還灑落着猶如雞蛋大小的角質物。
它微微顫抖起來,恐懼和緊張讓它下意識地將身體盤曲起來,擺出了防衛姿態,雙目四處打量。
沒錯,每一個頭顱邊上都有一枚角質物。
這是九頭螣蛇,而且是化蛟之前生長出來的角質物。
當化蛟成功,這角質物便會徹底晶化,變成獨角。
對無角鱗類來說,破境晉階,進化的終極就是化蛟——化龍——飛昇。
有些出生就在羅馬,比如蛟或者龍,但是對它們這些鱗類來說,它們卻不得不花數百年時間來一步一步越過這種階梯。
這條已經化爲白骨的九頭螣蛇無疑已經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當自己剛剛纔感覺到頭部有一點粗糙的凸起時,而這條九頭螣蛇的角質物已經成型,只等晶化,可惜卻在這裡遭遇了厄運。
物傷其類的感覺在它心中浮動,但是這卻不是傷感的時候。
恐懼混雜着渴望,讓它既想要逃離這裡,又想要再往前去尋找和發現什麼,但當它看到那一枚鵝蛋大小瑩白如玉的卵狀物安靜地躺在洞窟一角時,一切恐懼和不安都不翼而飛。
元丹!
它能聽到自己咽喉深處涌動的唾液吞嚥下發出的聲音,在幽靜的洞窟裡也是格外清晰。
毫無疑問這就是這條九頭螣蛇的元丹,哪怕歷經數百年,依然不損,熠熠生輝。
多疑和懼怕讓它下意識地搖晃着腦袋,吐着蛇信四處張望,但除了最前方看不到盡頭的通道深處外,並沒有其他異樣。
遊走到近前,圍繞着元丹轉了一圈,確定並無陷阱或者危險。
它再也忍耐不住,一口叼住着元丹,吞入嘴中,在嘴裡噙着,立即掉頭,就往回走。
溫暖中帶着幾分記憶的元丹在它嘴裡搖動,它越遊越快,只想在最快速度逃出這個洞窟,趕緊回到自己的巢穴裡去。
終於當它鑽出藤蔓密織遮住洞穴的幕簾時,清新的空氣讓它感到無比興奮。
月華如水,它昂首望天,陰雷聲似乎在天際隱隱傳來,而嘴裡的元丹也發出一陣鳴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