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下着毛毛小雨,把這一帶花木草地,淋得亮油油的,而在草地之間,放置着幾個公尺高板凳,每一個板凳上都放置着一些紙盒之類的物件,雨水擊打在板凳上,留下許多水滴,晶瑩剔透的水滴映着散落在板凳上的子彈。
“叭、叭……”
槍聲,持續不斷的槍聲,不斷的在這片開闊地是迴盪着,站在草地中的十個年青人手持着手槍,瞄準着前方槍靶不停的扣動扳機。
瞄準、射擊!
當這些人於靶場內射擊的時候,在靶場一旁,則站着幾個人好奇的打量着這些人,每當一隊人完成射擊之後,後方便會有一隊人立即接替射擊,每一次,每一排每人三匣二十一發子彈,每一次,他們換彈匣的速度極爲迅速,往往都是在最後一發子彈上膛的同時退換彈匣,不過他們的動作卻顯得有些生疏,顯是不夠熟練。
場中諸人生疏的動作,只讓張振聲的眉頭微皺,不過他卻沒有說什麼,現在,他已經不再是開宏公司運營部經理,而是北方公司保安部主任,同時也是董事長的保安隊長,而眼前的這三十人,則是那位剛上任一個月份的高勝侖在運營部中選拔的三十名安全人員,在經歷了數次老虎機被搶、營業款被劫的事件之後,配置安全人員無疑是極爲妥當的。
只不過這些人的素質,在張振聲看來,實在是有點……嗯,進不了眼!至少單就槍法來說,這些人的槍法實在是有點臭。
把玩着手中短巧的手槍,望着烤藍槍身上晶瑩的水滴,蕭國書的目中盡是喜愛之色,這手槍雖說很是小巧,但威力卻是不小,比過立馬櫓子的威力還大,小巧的槍身完全可以隱藏於口袋內。
“屁屁凱九公釐手槍!”
念叼着這有些彆扭的槍名,將彈匣裝入槍身,上膛、關閉保險,將槍插入槍套,蕭國書便站在後方等待着接替射擊。
終於在前排射擊結束後,蕭國書上前數步,看着幾個人在沙袋牆前換着靶紙,在換靶之後,他立即舉起了手槍,他的左眼甚至都不需要閉上,左眼的腫脹使得眼睛閉成了一條縫,大片的淤青暴露出他剛遭人一頓狂毆。
右眼朝着身邊大個子看着,蕭國書的心下冷哼一聲,小爺拳頭如你,可論這槍法……而左眼的脹痛再一次提醒着他之前遭受的挫敗,先前在訓練室,和方大個子對練時,被那小子一陣狂毆,據說那小子的師傅是霍元甲的大徒弟,方大個子還是安全科的擒拿教練,輸在他手裡輸得也不冤。
可槍法……
刺耳的哨聲響起的瞬間,蕭國書立即扣動扳機,相比於其它人,他的射擊極爲迅速,在他打空一個彈匣時,其它人甚至還沒開三槍,當他打空三個彈匣時,其它人第二個彈匣尚未打空,依然在那瞄準射擊。
“咦!”
瞧着那個若無其事從射擊隊列中退出去的年青人,張振聲的眉頭微微一跳,打的這麼快,不知道成績怎麼樣。
“瞧你這輕鬆勁,連看都不看,人挺自信的啊!”
正把玩着手槍的蕭國書聽着身邊有這麼說,他甚至都懶得擡頭去看,手指着桌上的望遠鏡。
“那有望遠鏡,想看自己看!”
年青人的回答讓張振聲不由一樂,這小子。
“你自己怎麼不看!”
“靶心都空了,看什麼看啊!”
聽他如此一說,張振聲卻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可當他拿起望遠鏡的時候,朝着靶位一看,頓時被驚呆了,靶心完全被打爛了,除去靶心之外沒有一個彈孔。
這小子……
“喲,槍法不錯啊!”
“那是!別的不敢說,至少這槍法啊,不是我說,在這公司裡,還沒人是我的對手……”
撇一眼張振聲,見他似乎有些不服,蕭國書隨說道。
“怎麼着,不服……要不要比一場!”
比一場?
雖說這個年青人骨子裡透着一副不服的勁頭,可張振聲卻難得的生出愛才之心來,這小子就是一塊璞玉。
“比什麼?”
“當然是比槍法!”
比槍法……雖說當年在四九城裡張振聲的槍法也是數得着的,可這麼多年沒摸槍,彈雖能上靶,可要像他這樣發發擊中靶心,卻沒多少底氣。
可……在張振聲的臉上露出笑容的時候,周圍十幾個跟着張振聲多年的兄弟立即明白他想幹什麼,一個個都壓着笑容,等着看這個年青人出醜。
“嘩啦!”
槍重新上膛,張振聲握槍頭將手槍遞給蕭國書。
“朝我這開槍!”
手指着胸口,張振聲的臉上依還帶着笑容。
嗯?
睜大雙眼,看着手中的槍,再看着面前這人。
他傻了可是?
“這……”
“怎麼,你不敢?”
脣角上擠,張振聲故意刺激着。
“聽你說話是東北人吧,難怪他孃的東北軍一槍不放就丟了東北,原本東北出的都是你這種娘們……”
“誰他孃的是娘們!”
平素就是受不得人激的蕭國書頓時上了脾氣,握着槍的手隨之一緊。
“是不是爺們,開個槍試試啊!”
“我開槍了……”
吼着蕭國書心底的匪性隨之涌上心頭,盯着面帶譏色的人心頭生了火氣來。
“我真開槍了……”
“你他媽的就是個娘們,瞧你那熊……”
穿着雨衣來到工廠角落靶場的管明棠恰好看到這一幕,看到有人拿槍指着張振聲,而張振聲還在刺激着他,這是怎麼回事?
“叭……”
不待管明棠做出反應,槍響了,幾乎是槍響的瞬間原本與拿槍的人面面相對的張振聲一個側身左臂便撞上了那人拿槍的手,子彈打偏了,與此同時張振聲跟着動了起來左右雙手叉過那人的手臂,卡住他的脖頸,在將人摔倒的同時,槍已經落到張振聲的手中。
睜大眼睛,管明棠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幕,這怎麼可能?空手奪白刃的事情自己聽說過,可像這樣被人用槍指着胸膛在對方開槍的瞬間躲過子彈還能擊倒對手方奪下武器的事,還真沒見過。
“……”
睜大眼睛,被摔倒在地的蕭國書甚至都沒有感覺到脖頸處的劇痛,雖說他知道剛纔這人只要稍一用力他的小命就完了,可現在他的眼中卻只有那指着自己的槍口,還有那張臉上人畜無害笑容。
“怎麼樣?沒事吧!”
伸手將摔倒在地蕭國書扶起來,張振聲的臉上依還是那張看似如老農般憨厚的笑容。
“你,你是怎麼躲過去的!”
“那是你功夫差!”
在一旁站着的方子興哼了一聲,平素他最受不了在靶場上蕭國書的那副顯擺樣,在他看來蕭國書之所以打空了,就是因爲他的功夫差,要不然也不會讓這小老頭一下制倒在地。
笑咪咪的看着這個大塊頭,張振聲知道在安全科裡這個大塊頭因爲師從名師的原因功夫最好。
“那你也過來試試?”
“我……”
方子興先是一愣,然後卻有些躍躍欲試,對於極好打鬥的他來說,最喜歡的就是和高手過招,而原本想過來打打靶過一下槍癮的管明棠同樣也抱着拳在旁邊看着。
一個多鐘頭後,在前往火車站的路上,看着坐在前坐的張振聲,管明棠的視線顯得有些複雜,這是第一次,管明棠見識到他的拳腳功夫,也不全對,普通的拳腳功夫不見得會像他之前在靶場上演示的那樣,正面奪槍制敵、背面奪槍制敵,而每一次無一例外的,他都要求持槍者開槍,這和過去自己所看過的軍警格鬥術中的奪槍首先確保對方不開槍截然不同,而最讓人好奇的是,在與方子興的對練時,他的動作並不像方子興那般剛猛,甚至可以說有點像太極一樣借力打力,但是又和傳統武術不同,他攻擊的部位往往又是方子興的要害部位,而因爲方子興身高近一米九,他又把他拖入地面,藉助巧妙手法將方子興瞬間制服,雖說是外行,但是單從之前兩人的搏鬥中,管明棠還是可以看出來,與方子興所練的功夫不同,張振聲所使用的功夫恐怕更具有軍事作戰風格,強調迅雷不及掩耳的致命性攻擊。
“振聲,你剛纔用的是什麼功夫?是擒拿還是其它的什麼?”
終於,按奈不住心下的好奇,管明棠還是開口問道。
“也不是啥功夫!早些年給秘書長作保鏢的時候,到處轉達着和不少人切磋過,這手上的功夫自信還不錯,後來在天津的時候,和一些白毛子軍官切蹉時,一不留神吃了些虧,咱們的功夫就是師傅教徒弟的,講的是切磋,打的時候還講究個禮字,可在戰場上沒人和你說什麼禮字,白毛子的這東西是按他們的說法,是打幾百年仗積下的東西,講的是怎麼弄死對手,當時秘書長說這是戰陣之道,就花了大價錢讓我跟他們學了點,說武這東西,戰場上雖說不一定能用着,但練兵先練膽,將來練兵的時候總能派上用場……”
張振聲的話卻讓管明棠一愣,跟俄國人學的功夫?戰陣之道?雖說弄不明白這是什麼功夫,但管明棠卻知道他徐樹錚說的不差,這個時代的中國功夫還真沒有幾樣適合軍隊練習,甚至於軍隊中也沒有系統化的搏鬥之類的教程,直到幾十年後,軍隊纔開始探索研究軍警格鬥術,當然目的是爲了提高士氣增強士兵的自信,而在這一點上徐樹錚倒是有些先見之明。
格鬥術戰場上不一定能派上用場,可在自己這卻能派上用場,思索着,管明棠看着張振聲問道。
“振聲,這次從上海回來,要不,你教教他們?”
(關於近代中國武術,的確不太適合軍用,而現代軍警擒拿術,當時同樣沒有整合出來,所以……在這裡,無語並不是要稱讚俄羅斯的西斯特碼,只是當時沒有合適的,所以就由張振聲帶入了這個,畢竟,就當時而言,這個起源於哥薩克的搏擊術,應該算是當時較爲成熟的軍用格鬥術,請莫抽,只是應急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