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六日夜晚,這一天,有一枚炸彈在距離鐵獅子衚衕不遠處的街道上發生了爆炸,當場有幾名路人被炸死、炸傷。這樣的炸彈襲擊,自華北當局同蘇俄發生衝突之後,總是時有發生,而最近似乎更爲頻繁了。
儘管在爆炸襲擊發生之後,警察局、調查部以及保安局立即展開聯合行動,但是仍然未能完全制止這種發生在敵後的破壞行爲。
當炸彈爆炸的時候,管明棠正在他的辦公室裡。檯燈的燈光在炸彈爆炸的一剎那暗淡了一下,然後一切都恢復正常了,或許,這是炸彈衝擊波對電線線路造成的衝擊造成的,但是不可否認的一點是,這種炸彈,對於這裡不可能造成任何損害。
就在這時,外務處處長黃培坤和調查部部長曾澈兩個人共同走了進來。
“怎麼樣?”
在他們剛一進來的時候,管明棠便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他根本就沒有過問發生在北平的爆炸,那種爆炸,在北平總會時而發生,自然有專門的機構去負責調查。
現在,他更爲關心的事情是——與蘇聯方面的非正式的接觸。與蘇聯方面的談判已經在三天前秘密展開了,儘管現在戰爭仍然進行着,但是戰爭並沒有妨礙兩國官方的接觸,正像現在在武漢,蘇俄駐華大使高唱着“蘇中友誼萬古長青”一般,這或許就是和蘇俄打交道的好處,在一個以領袖意志爲意志的國家,領袖的意志決定着一切。
“是這樣的,蘇方表示,他們可以在蒙古問題上作出一定的讓步!”
在回答主任的問題時,作爲外務處處長的黃培坤從地圖包中取出一份地圖。
“蘇方不反對我們對於達裡岡愛地區的治權主張。”
只是治權主張!
有限的戰役目標,並非整個蒙古,儘管從國際公法上來看,外蒙古依然是中國的領土,但事實上,中國對於外蒙卻沒有任何治權。
“並且原則上並不反對中國對於蒙古的主權擁有!”
這應該是蘇聯方面作出的最大讓步了,雖說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感覺極爲噁心,但是管明棠卻非常明白,爲了蘇聯人的這句話,南京政府爭取了幾十年,但是現在,管明棠並無意收復整個蒙古,從而進一步激化與蘇聯之間的關係。
“這是一個原則性的問題,關於蒙古的主權歸屬問題,必須要寫進停戰條約之中,”
“但是,主任,蘇方亦要求我方必須要充分考慮蒙古人民的意願……”
“蒙古人民的意願……”
嘲弄似的一笑,管明棠的腦海中浮現出歷史上的關於蒙古獨立的公投,那是何等的尊重“蒙古人民的意願”啊!
不過只是槍口下的意願罷了!
“告訴他們,我們會尊重蒙古人民的意願!”
如果有必要的話……並不僅僅只有蘇聯人纔有槍,只需要等待時機。
“但是,尊重,絕不意味着我們同意蒙古獨立,對於中國而言,任何同意蒙古獨立的說詞,都是不可能爲民衆所接受的,這一切,必須以告知蘇俄方面,所以,我們將不可能就任何有關蒙古現在以及未來地位的問題,與蘇俄方面達成任何協議!”
又一次,管明棠爲談判定起了“調子”,從雙方剛一開始接觸,管明棠就不斷的爲談判定着基調,準確的來說,所有的基調只圍繞一個核心——有所得到,但絕不願意對此作出任何付出。
正如同,他要求蘇聯方面承認中國對蒙古的主權擁有,卻不願就蒙古地位問題與其進行任何談判一般,一但蘇聯方面認同中國的主權擁有,那麼就意味着蘇聯與蒙古達成的任何條約,都是不符合國際公法的。
儘管事實上,蘇聯人從未表示過任何對國際公法的尊重,正像斯大林的一句名言一樣“簽訂條約的最終目的,是爲了撕毀條約。”,與強盜打交道,就需要用強盜的方式。
“那麼,蘇聯人是否就被包圍部隊提出交涉?”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管明棠又在自己的辦公桌邊坐下來,然後,默默的思索起來。
此時他甚至在內心深處佩服起那位擁有“鋼鐵般意志”的對手了,鐵石心腸恐怕也不過如此了,從雙方接觸至今,他們根本就沒有關心過包圍圈中的幾十萬蘇蒙軍,他們的生死,似乎與蘇俄沒有任何關係。
“主任,我個人覺得,對於蘇俄方面而言,現在蘇蒙軍根本就是累贅,相比於通過談判解除我們的對他們的包圍,我想蘇俄方面更希望看到,我們將其全殲!”
在推測着蘇聯官方的態度時,只覺得一陣膽寒。
“有時候,我們很難用常理去看待發生在那個國家的事情!”
正如同發生在那裡的大清洗一樣,在心下感嘆着,管明棠走到窗邊,略微拉起了捲簾,此時窗外正飄着雪花,看着那被雪染白的房頂,他似乎能夠感受到北方草原上的寒冷,感受到包圍圈中的蘇蒙軍所遭受的磨難,只不過,那些依然在酷寒中堅持着、戰鬥着的人們,是否知道,他們已經被自己的祖國放棄了呢?
放下捲簾,邁着從容不迫的輕柔的步子,管明棠重新回到桌子旁。
“不過,這對於我們而言,卻是一個機會!”
“機會?”
“是的!”
沉默了片刻,管明棠用相對冷酷的話語說道。
“是我們贏得勝利的機會!”
是什麼樣的勝利呢?
接下來,管明棠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僅僅只是坐在辦公桌後的圈手椅裡,以漫不經意的目光在桌上撈着的文件上溜過去。然後,他彷彿已作了什麼決定,朝那隻盛着許多削得尖尖的藍鉛筆的小筆筒伸過手去。
良久之後,管明棠微微擡起頭來,此時,黃培坤已經離開了辦公室,而曾澈仍然坐在辦公桌的前方。
“主任,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蘇俄方面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大清洗!”
曾澈的話讓管明棠默不作聲地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用不大地聲音說道。
“自殘的還不夠啊……”
在過去的幾年間,蘇聯的大清洗開創了一個人類史上不曾有的先例:一個政黨將自己一半的的成員逮捕,一個政權將自己的多數上層成員處決,一支軍隊的軍官團在和平時期幾乎被完全消滅。
而現在,這個最恐怖、最黑暗的時期,不僅沒有結束,而且在機緣巧合下,又一次亮起了自己的屠刀。
擡起眼睛來看了看曾澈,管明棠用不無感嘆的話語說道。
“在去年剛剛剎住車的大清洗中,幾乎整個消滅了蘇軍的軍官階層,紅軍指揮人員和政工人員有4萬餘人被清洗,其中1。5萬人被槍決。大清洗槍決了5名元帥中的3人、4名一級集團軍級將領中的3人、12名二級集團軍級將領的全部、67名軍長中的60人、199名師長中的136人、397名旅長中的221人。”
話聲突然一頓,管明棠又用略帶着些許疑惑的聲音問道。
“那麼現在,新一輪的大清洗……又將有多少有牽涉其中?”
這個問題,或許並不是管明棠需要考慮的,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去考慮,
“這場與蘇蒙軍的戰爭,充分暴露出了蘇蒙軍脆弱的一面,他們的指揮官幾乎沒有任何經驗,除去服從命令之外,在戰場上,根本就不敢亦不會採取任何主動措施,即便是……”
朱可夫……想到這個名字,管明棠在心下略微嘆了口氣,看樣子,無論如何,這位勝利象徵都不可能在這個時空中成就他的輝煌了,正如同崔可夫一般,曾擔任駐華顧問的經歷,成爲了其最爲致命的經歷,許多被曾被派往中國的蘇軍將領,都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被清算了。
被大清洗嚴重傷害元氣的蘇軍,在蘇芬戰爭中丟盡了臉面在歷史上。90萬蘇聯紅軍花了4個月時間,才迫使300萬人口的芬蘭屈服停戰,紅軍傷亡50萬人。它直接刺激了納粹德國的軍事冒險。
而在北方邊界,20萬華北軍不僅可以包圍30萬蘇蒙軍,而且還可以在戰場上佔盡優勢,這完全得益於蘇軍對自己人的“清洗”,若非如此,自己又豈會在蒙古方向進行軍事上的“冒險”。
而現在,“清洗”並沒有結束,甚至又掀起了一輪高潮,在這種情況下,只會令更多的軍官被逮捕、被處決、被流放,到那時,這個時空中的蘇軍,只會比歷史上更爲脆弱,更不堪一擊。
而這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呢?
是否會刺激日本在未來採取軍事上的冒險呢?想到這裡,管明棠擡頭看着曾澈詢問道。
“清泉,現在關東軍方面有什麼動靜嗎?”
“根據目標掌握的情報來看,關東軍方面一直保持着難以想象的剋制,但是,從關東軍司令部傳來的消息來看,我們在達裡岡愛的行動,已經刺激到了關東軍上下,甚至就連同東京方面,亦認爲,現在的蘇俄只是一個看似龐大的實際上卻極爲虛弱的笨熊罷了!”
曾澈的回答,讓管明棠先是一愣,隨後他又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牆上的地圖,彷彿自言自語地說道。
“看來,這一回,許多事情都將會改變……”
當然,這也進一步增加了不確定因素,甚至很有可能將影響到自己對未來的判斷,但在另一方面,如果日軍北進的話……
想到這裡,管明棠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看着曾澈說道。
“看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有必要同日本取得某種程度上的諒解,你覺得呢?”閱讀,給作品投推薦票月票。您給予的支持,是我繼續創作的最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