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鐘的時候,天空漸漸的明亮起來。在窗外裡向外一望,只見整個城都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有如一幅天然的山水畫,穿好衣服,看着牀上睡着的舞女,陳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正如李國威說的那樣,他果然有辦法,被李國威拉着的陳仁和他在舞廳裡不但一個錢沒花,最後每人都找到一個舞女“直落通宵”。
“走,哥哥帶你去弄幾件西裝!”
一出飯店的大堂,早就不見昨夜疲態的李國威便拉着陳仁,兩人直接驅車前往新生西服店,大清早的,西服店不過是剛開門,操着寧波口音的老闆一見來這麼兩位穿着法蘭絨、佩着青天白日證章人,連忙陪着笑臉和他們說話。
“老劉,給陳侍官挑兩身衣料!”
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老闆說着,李國威便直接吩咐了起來,一聽這句,口袋裡沒幾塊錢的陳仁連忙問。
“老闆,這要多少錢?”
口袋沒錢,自然沒什麼底氣。
“長官說笑了不是,那裡能要您的錢,李侍從官是我們店裡的老主顧,只要您們多多關照,那就感激不盡了!”一聽要給錢,老闆便直襬手。“老闆是痛快人,你就不必推辭了,小陳!”李國威衝陳仁使了個眼色。對於這一套陳仁自然不是行外人,一聽也就順口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只好受之有愧了!”嘴上這麼說着,他便站在那任由老闆給他量着尺寸,這時他注意到眼前的報紙,往常登廣告的頭版上,赫然寫着“內戰爆發”新聞,於是便隨口問道。
“喲,沒想到老闆您做着生意還關心國事啊!”
“哎,能不關心嘛,這世道……”
嘆口氣,量着尺寸的老闆似隨意的說了句。
“這國家纔剛安定下來,這華北就要打內戰,委員長真不知道能愁成什麼樣子!估計這會也都氣的夠嗆,畢竟,當初,委員長待管長官那可是……”
“那可不是,昨個收着黃河那邊打開的電報,委員長氣的連掉了幾個花瓶,我瞧着,現在的局勢也夠懸的……”
陳仁隨口的一句話時,卻沒注意到彎腰給他量着褲腿的老闆耳中閃過一道光彩,那道光彩稍閃即逝,恰在這個功夫,尺寸也量好了,老闆陪着笑把兩人送出店去。
“李哥,可真得謝謝您!”
兩人出了店門,在陳仁道謝時,李國威隨口對陳仁說道。
“小陳,他有天大的的膽子,也不敢收咱們的錢,整個警衛師的制服都在他那裡做的,三五百套西裝的價錢,他也掙出來!”
“兩位長官以後常來啊!”
瞧着那兩位走遠的侍從官,西裝店老闆依然還是賠着笑,可在兩人走遠,再次進了西裝店後,他立即進了內房,關上門,從保險櫃中取出一支筆和一瓶墨水,很快,他便在一張信紙的背面寫好了,剛剛獲得的情報,然後又在信紙的正面用鋼筆簡單的寫了一封信,信看上去似乎是給親人寫的,但實際上,這不過只是一個僞裝。
“小馬,你先看一下店!”
拿着大衣,西裝店老闆衝着夥計吩咐一聲,然後便提着包出了店門,朝着隔幾條街的郵政所走去,十幾分鍾後,他便寄了一封加急快郵,如果不出什麼差錯的話,晚上就會到達海海。
在寄出信後,這位西裝店老闆的心情似乎不錯,他知道很快這封信的內容就會通過上海尚未歸還中國的公共租界電報局發往東京,而東京方面亦可以通過這一信息,判斷中國的實際局勢。
“天氣不錯啊!”
走在街邊,西裝店老闆望着晴空的嬌陽,在冬日裡,這可真是難得的好天氣,不過好天氣卻比不得他的心情。
兩年來潛伏在南京的他,之所以結交那些侍從室的侍從官,耳的就是爲了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一些小道消息,或許,他們不會透露太多,但總是會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一些,就像剛纔的那個陳侍官,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他做出了判斷——中國的時局,遠比他想象的更爲緊張,如果說先前還只是在內戰的邊緣的話,現在,黃河畔的槍炮加之那位委員長的反應,無疑是在說明着一個事實——內戰已經打響了!
有比這更好的消息嗎?
顯然再也沒有了,這或許是他潛伏南京以來,獲得的最讓他高興的消息了,此時,他的腳步顯得很是輕鬆,似乎他已經看到了未來,看到了屬於日本的未來,至於支那,這個在過去的兩年間,園其展現的生機而讓他產生恐懼的支那,他的復興不過只是縣花一現罷了。心情不錯的他加快步子,在經過中山公園平行伸展的草坪時,他看見了旗杆上升起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雖說是在朝陽下,但旗幟卻顯得有些萎靡不振,有一下沒一下的蕩着,雖說心知這不過是天氣原因,但在他看來,或許這意味着這個國家的命運。
“這個國家會再次爆發內戰……”
一邊尋思着,他一邊踩着輕快的節奏,噔噔地跑在人行道上。偶爾的他會特意放慢自己的腳步,然後會藉機朝身後看去,以確定是否有人跟蹤自己,作爲一個潛伏已久的間諜,他知道,越是小心謹慎,潛伏的時間就會越長。
“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
空然,他注意到在街的對面,似乎有一些穿着棉夾克的人看起來有些面熟,似乎,似乎在他寄信的時候,對方就在對面等着他,難道……這一瞬間他的腦袋忽然一陣嗡嗡作響,間諜的本能又一次向他發出了警告,在過去的兩間年,他很少生出如此不祥的預感,因此覺得這回脫身幾近無望。
“難道暴露了?不可能啊……”
在心裡默默的思索着自己是怎麼暴露的,他同時加快了腳步,走了幾分鐘後,他又特意放慢腳步,他注意到那個人依然跟着他,只是特意的保持一定的距離。
就在他接近路口的時候,藉着眼睛的餘光,他看到那個人也朝着路口走去,他刻意的放慢腳步,甚至還特意取出香菸抽出一根,在他點着香菸的時候,看到那個人在路口處拐彎了,直到他吸完一根菸的功夫,那個人都沒有再返身。
“看來是虛驚一場啊!”
長鬆一口氣,心情放鬆的他便朝着路口走去,就在他通過路口的時候,在他側最多十幾米外,一輛寶藍色福特牌小轎車突然加速了,似乎是想要避開什麼人似的,但最終卻徑直朝着他衝了過去。
在這一瞬間,甚至來不急躲閃的他終於知道了——不祥的預感應驗了!
下一瞬間,他被狠狠的一撞,直接飛出數米,被撞飛落地的時候,他的頭直接撞在了路緣石上,就像是像一個西瓜似瞬間紅白之飛飛濺着。
路邊的行人們都被這一幕給嚇懵了,等到緩過神來,他們急忙奔過去搭救。可那輛福特轎車先是一停,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似的,立即加速朝着遠方駛去,逃離了現場。
等到汽車逃離之後,纔有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遠遠地朝聚成一堆的人羣跑了過來。而在人羣中,一個穿着卡其色棉夾克的人,朝擠在其中看着地上的人,在確實看到腦漿之後,他似長鬆一口氣似的,慢慢的退出了人羣。
一個多小時後,坐在一個咖啡館裡,穿着夾克的青年坐在那,偶爾的他會藉着落地玻璃窗的倒影,打量着鏡中的自己,儘管他的臉上帶着微笑,但是眼睛卻是冷漠無視的,他清楚的知道,在他的畢業檔案中有着這樣的記錄:眼神過於冷漠……
簡單的一個評斷,使得他成爲了一名秘密行動特工,而秘密行動特工需要幹什麼呢?其實這份工作非常簡單,絕沒有外界想象的那麼複雜,就像剛纔……只不過是一場車禍,這恰應了那句話,生活,呃……呃,全憑運氣。一分鐘前,你還在路上慢慢的走着,可眨眼間卻被汽車撞得血肉模糊、腦漿紛飛,而肇事者早已逃之天天。
而這就是他的工作,當然這一切都是秘密的。
透過玻璃窗,他看到一個人正急步朝着咖啡屋走過來,來的人透過玻璃窗看到咖啡層內穿着卡其色棉夾克的人後,進屋便直奔他的面前。
“一杯雲南咖啡!”
不待來者坐下來,他便爲其叫了一杯咖啡。
“怎麼樣,夠利索的吧!”
來的人在咖啡上桌時,笑看着面前的人,似乎像是在談論一件很輕鬆的事情,實際上對於他們來說,這確實是一件非常輕鬆的工作。
“東西處理了嗎?”
他口中的“東西”自然是指那輛藍色的福特轎車。
“換個顏色,今天晚上就運走,估計明天就到武漢了……”
簡單的流程,用偷來的車完成工作,完成工作後,再轉手由下家處理掉,再然後……
“這是300塊錢,按規矩,對方提了四成……”
不待來的人把錢拿出來,穿着夾克的人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你自己留着吧!這一陣子消停點,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到時候我再聯繫你!”
聲音落下的時候,他便取出一塊錢紙幣壓在杯下,然後站起身離開了咖啡屋,在路邊的行人中,誰也不會注意到這個穿着卡其色夾克的人,而當他走到下一個街口的時候,一個聲從街對面的報亭傳到他的耳中,是賣報人的喊聲。
“最新消息,中央軍四十萬大軍兵分多路北上增援河南、蘇北,內戰一觸即發……”閱讀給作品投推薦票月票。您給予的支持,是我繼續創作的最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