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作爲一個國立北平大學女子文理大學的一名“新青年”,但這還是劉若雲第一次與哥哥以外的男人單獨聚會,想到這點,她的心噗通噗通地加快跳着,滿面羞紅的她,甚至都有些後悔在離開醫院後,請這人喝咖啡表示感謝了。
咖啡座裡,兩人坐在安靜的角落,看着面前滿面羞紅的女孩,管明棠不斷的試着用談話打破現在這種有些讓人尷尬的氣氛,用一些後世常見的笑話引她同自己交談,原本拘謹、害羞的劉若雲漸漸放鬆下來與管明棠有說有笑起來。
不時的,劉若雲總會說一些學校中的趣文,甚至還提到一些學校裡串聯政治集會的事情,不過她注意到,當自己提到有一些學生在學校內串聯反政府的政治集會的時候,管明棠卻是微微一皺眉。
“……你不喜歡聽這個,都怪我,我真的太不會說話了!”
女孩的苦惱只讓管明棠心嘆一聲,雖說她是一個十九歲的“大姑娘”,可在這個諮詢並不發達的時候,她的很多見聞都來自於身邊,相比之下,或許那些政治集會,反而比學校更讓人覺得新鮮。
“不,不是因爲這個!”
搖搖頭,管明棠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個問題,和女孩子去談論政治問題嗎?原本對這個時代的政治極不感冒的管明棠當然不願意解釋什麼。
“而是想起公司的一些事情!”
原來不是因爲自己太無聊啊!
管明棠的解釋讓劉若雲長舒了一口氣,原本垂着頭的她在擡起頭時,發現頭髮遮擋了自己的視線,便將披肩的長髮攏在腦後。然而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卻讓管明棠的心臟沒來由的狂跳下,以至於不由的去注意着她的頭髮和她露出的雪白頸項,同時視線不由順着那雪白的頸項下移,一直移到那西式洋裙前隆起的峰巒,雖說她才十九歲,但發育顯然非常不錯,那起伏的峰巒只讓人……
“公司,公司有什麼煩惱的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似乎現在北方公司是全中國名氣最大的公司,很多人都搶着要和你們做生意。”
並未注意到管明棠異樣的劉若雲好奇地問道。因爲在報紙上看到的新聞,所以她知道,很多人都對北方公司讚譽有加,像這樣的公司根本不用爲生意犯愁,那裡像……想着家裡工廠現在的慘狀,她不由的在心下長嘆一口氣,若非如此,她又豈會爲因爲自行車的損壞而傷心,她不願再問家裡要錢買自行車,畢竟現在廠子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女孩突然冒出的話,倒讓管明棠嚇了一跳,把他拉回到現實,他忙着回答說。
“哎,是、是啊……”
然後慌慌張張的喝了口咖啡。
這時劉若雲用手挾起蛋糕上一粒小櫻桃往口裡送進去,漂亮的嘴脣張開着,露出了整齊潔白如珠貝一般漂亮的牙齒。
看着咬着櫻桃的劉若雲,剛鎮定的心神瞧着此時這極誘人的一幕,卻仍禁不住的吞着口水,一看到她那紅潤的嘴脣,心間便狂跳數下。
“真是一個妖精!”
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無意中流露出的媚態和着那張清純至極的精緻臉龐,只讓人不由的迷失其中。
注意到管明棠的視線和臉色似乎有些變化,從沒有和男生接觸經驗的劉若雲只當管明棠的失態是因爲公司的事情。
“現在,好多廠子都沒有生意可做。”
或許是想到家裡工廠的生意,劉若雲並沒有注意到管明棠的失態,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像絲廠,因爲日本的人造絲傾銷,現在不是關閉停產,就是破產,還有自行車,在上海有很多自行車廠,也因爲日本傾銷,瀕臨破產……”
慢慢的女孩的話語吸引了管明棠的注意,聽着她的話語,第一次,管明棠發現這個時代的中國工業,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規模要大許多,同樣此時所遭受到的卻又是前所未有市場打擊,而這些市場打擊,無不是來自日本,原本有些迷失的心神,隨着女孩的話語,慢慢的清明許多。
“……現在很多工廠,都做不下去生意了,若是……”
原本想說“如果你能幫他們的話,就幫幫他們”的劉若雲,這才意識到,自己和他並不熟悉,怎麼能提這種要求呢?於是連忙將視線投向窗外,藉此掩飾自己的尷尬。
“並不是我不想幫他們,而是工廠的產能有限,實在是……”
“那爲什麼不擴大工廠呢?要是其它人的話,不定早就高高興興的擴大工廠了!”
“因爲……”
話聲一頓,連管明棠自己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怎麼解釋呢?難道說什麼自己不想過多的影響這個時代,所以,纔不急着擴大工廠,因爲……害怕!
準確的來說,是恐懼,恐懼自己的行爲影響到了時空的走向,從而導致未來的自己消失,如果那樣的話……那自己不應該早就不存在嗎?
緊鎖着眉頭,管明棠第一次認真的思索着關於時空的問題,那個“鑰匙”開來的是時間之門,還是打來了一個平行空間?
如果打開的是一個時間之門,自己回到了過去,而自己將來的行爲影響到歷史走向,如果導致自己消失的話,那麼自己又怎麼可能回到過去呢?
如果……
無數個念頭,第一次涌現於管明棠的大腦之中。
“如果……”
突然,一個念頭在管明棠的腦海中浮現出來,想到報紙上關於自己的新聞,如果,這個空間的發展可以影響到自己的那個時空,那另一個時空的報紙上就一定有關於自己的新聞,如果沒有的話,那麼……在這個念頭閃現之後,管明棠便無法再於此坐下去,以至於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中,他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劉若玉聊着天,可實際上他的心卻早已經飛到了80年後。
“馮科長,真的是太麻煩您了!”
在天津市圖書館中,在道謝時,管明棠避開其它人將一張五百元的購物卡送到這位馮科長的手中。
“瞧您,客氣個什麼啊!”
嘴上這般說着,滿面笑容的馮科長的手卻已經接過那購物卡,在將卡放入口袋時,又熱情的說道。
“小管,你慢慢查,不要急,這天津的報業在三十年代倒也很發達,三二年的報紙,大大小小几千份,你慢慢找,別急,這幾十年的功夫都能等得,急了,指不定就錯了……”
“那是、那是,到時還要給您添麻煩……”
爲了能找出一個結果,幾乎是在一回到的這個時空,管明棠便乘動車來到了天津,然後徑直來了天津圖書館,靠着幾根香菸約出了這位馮科長,藉着“查找老太爺照片”的理由,來這裡查找32年的報紙,這個理由很牽強,可對於那位馮科長來說,他更看重的只不過是那五百塊錢罷了。
在馮科長離開之後,置身於瀰漫着舊紙張味的書櫃間,管明棠首先找到《大公報》民國二十一年八月份的報紙,在翻到同一期報紙時,拿出手機開始比對着自己拍下來照片,照片是另一個時空中《大公報》天津版的頭版,而頭版新聞照片裡的正是自己。
“這……”
不需要比對,只看那頭版的差別,管明棠的心下便得到了一個答案,兩張報紙,看似一模一樣,當然除非去頭版之外,其它的很多新聞都是相同的,而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頭版的內容。
難道那裡是平行空間?
直到離開了天津圖書館之後,漫步於天津的街頭,管明棠依然處於震驚之中,自己所身處的另一個時空,根本就是一個平行空間,並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過去”,不對,那裡同樣是“過去”,正像那兩張報紙一樣,除去與自己有關的新聞之外,很多新聞完全一致,甚至連詞句的組成、標點符號都完一致,唯一的變化,就是自己身處於那個時空中對時空歷史進行的改變。
我已經改變了歷史?
緊皺着眉頭,管明棠在心底自語着,至少從報紙上來看,自己正在改變着歷史,未來會是什麼樣?自己的未來?另一個時空的未來?
對此,管明棠完全是一無所知,人永遠無法預測與自己相關的未來,而在驚訝之餘管明棠卻又在心下慶幸不已。
“至少,你不用擔心改變歷史後,你自己會消失!”
想到這一點,雖說覺得有些慶幸,可管明棠的心裡卻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自己可以在另一個時空之中“肆意妄爲”,再也不用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行爲改變了歷史,導致自己消失於時空之中,而悲的是,無論自己如何改變,這一個時空的歷史卻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你小子,現在竟然變得憂國憂民起來了!真不怕長一張憂國憂民臉啊!”
自嘲着在街邊等出租車的時候,管明棠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輕鬆的笑容,至少,現在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