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黎明的天空上閃爍着稀疏的晨星。風從天空中吹來,吹散了空氣中的硝煙。
在過去的半個月間,在這條戰線的前後,數以十萬計的部隊在往重要的戰略地帶集結,各級指揮部和輜重隊都擁擠在鐵路樞紐站上。在各級指揮部裡制訂着大規模進攻計劃,將軍們在辛勤地研究地圖,傳令兵在奔馳傳送戰鬥命令,數以十萬計的官兵都在戰壕中、要塞裡或是營地內等待着進攻的命令。
6月2日下午2時,就在第六戰區于山東實施反攻的當天,日軍將數量空前的多達上千門大炮安置到指定地區,隨後,開始時朝着的第六戰區的國防線進行炮擊,除去永備戰壕外,那些土木戰壕,幾乎被翻了個兒。幾乎是在猛烈的炮擊一開始,守衛防線的國民自衛軍便立即根據命令放棄了第一道戰壕,只留下一些監視哨和少數藏身於防炮洞內的阻敵部隊,在日軍的炮火向後方延伸時,他們又放棄了第二道戰壕,退守第三道戰壕,而第三道戰壕則是以要塞爲核心。
在短短數分鐘內,日軍既向中國守軍防線上的各個突破點發射了數以萬計的炮彈,這幾乎創造了一個記錄——日軍一次戰役準備發射炮彈數量記錄,在他們看來,幾乎沒有任何軍隊能夠承受如此猛的炮擊。
幾乎是在炮擊的同時,數以萬計的日軍呈現波浪以排山倒海之勢衝出了的戰壕,黃色的人羣如海浪般奔騰、擴展開去,對於習慣了迂迴作戰的日軍而言,類似的正面強攻是陌生的,但卻又不得不如此,綿延至少太行山的防線,幾乎完全阻斷了其迂迴側翼的可能,雖是如此,日軍仍然選擇了多達十個重點突破點,這些突破點又是防線上最爲薄弱的環節。
“這裡是兩個師的防禦結合點,是最薄弱的位置!”
透過潛望鏡中,梅津美治郎默默的說道,一直以來,對邯彰軍的情報蒐集可以說是最爲困難的,許多情報只有通過公開信息獲得,儘管如此,依然還是通過有限的空中偵察和過去的尖兵偵察,獲得了一些情報,從而選擇一些突破點。
“突斯給給!”
像是浪濤一般的日軍在被炸的東倒西歪的鐵絲網前澎湃着,似巨浪一般朝着防線洶涌而去,而在他們進攻的時候,卻出人意料的,沒有遭遇到抵抗。
留守於前線各觀察哨、機槍堡內,上千雙眼睛正凝視前方越來越近的敵人,而炮兵觀察哨內火炮校射軍官依在炮隊鏡後方,不斷的大聲喊出一個個數字,於此同時,在十數公里至數公里外的炮兵要塞內,炮手們則在炮尾輪起胳膊轉動兩機,按照之前標定的方位調整射角,沉重的12英寸要塞炮那體長的炮身隨之指向遠方,在要塞炮塔地下的彈藥庫內,彈藥手已經將炮彈裝入升揚機,而在副炮臺的火炮後面,堆積着已經安裝引信的炮彈。以炮臺向前延伸數十公里,幾乎所有的位置都已經被炮兵偵察們加以標定,從而可以形成有效的炮擊,甚至在過去,他們還曾多次實施校射,以提供最精確的炮火,現在,只待敵軍進入位置,他們就能夠提供最爲精準且又猛烈的火力。
實際上不單他們,師屬野戰炮兵、迫擊炮兵,亦同時作好了射擊準備,諸元校準、炮彈入膛,只待命令下達,就可以立即實施射擊。
“檢查引領!”
又一次,炮臺臺長、炮長們大聲下達着命令,在彈藥檢查了炮彈的引信時,炮長和炮手們焦急的等待着“開炮”的命令。突然電話聲打斷了炮臺內的死寂,隨着炮長們的重複着耳機內傳來的指令,炮臺內的靜寂被打破了。
“十秒倒記時!”
在接到了命令的炮手們精神爲之一振,炮長們立即按下秒錶,相比於野戰炮兵,國防線上的要塞炮兵,無不是畢業於炮兵培訓學校的最優秀的的學員,他們比邯彰軍任何一支炮兵部隊更爲出色,畢竟他們將是北方前線能否堅守的根本。
“五秒!”
“四!三!二!開火!”
隨着秒錶指針的轉動,命令首先於三聯12英寸裝甲炮臺內響起,畢竟12英寸要塞炮是初速最快的火炮,在三聯炮塔齊射時,天地幾乎被炮焰耀的通紅,幾乎相隔不到3秒,155公釐要塞炮鳴響了,隨後依次是105公釐榴彈炮、二四式野戰炮……
而在要塞炮羣、野戰炮羣先後鳴響的時候,在3號國防要塞的中央指揮室內,用鋼筆在作戰日誌上記下了這一時刻:民國27年年6月2日下午2時17分35秒,中國陸軍炮兵第一次於實戰中實施同時彈着戰術……
數以千記的炮彈依次按照預定的時差飛出炮口,發出各種聲響不同的嘯聲朝着浪式衝擊的日軍飛去,在炮彈數百米直至十數公里之後,如雨點般的炮彈同時落在日軍進攻部隊和中間,鋼鐵彈丸內的高爆炸藥炸出一朵朵炫目的火花,將地面上的一切都化爲粉末拋向空中形成了一股灰黑色的雲霧,瞬間,原本看似無可抵擋的浪濤就被黑色硝煙所籠罩。
數千枚高爆炮彈的鋼鐵破片向四周飛舞,一時間空氣中迅充滿了飛揚的灰色塵土和赤紅色金屬碎片,那些原本嚎叫着、吶喊着朝着防線衝鋒的日軍,甚至尚未及反應就被這如同死神之霧的混沌所吞噬,而在12英寸炮彈落後下位置,更是有許多士兵直接氣化在大口徑炮彈的烈焰鋼鐵構成的爆雲之中。
在那灰黑色的煙霧吞噬了進攻的日軍時,不僅後方等待從突破口擴大戰果的日軍官兵驚呆了,甚至就連同已方觀察哨內的校射軍官亦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們從未曾想象過,炮擊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幾乎所有的炮彈都是在同一瞬間着地爆炸。
而就在敵我雙方的驚訝中,後方的炮手們並沒有停止炮擊,反而越幹越起勁的加大了炮擊的力度,炮擊的速度更快了,相比於第一次精心準備的同時彈着,這一次反倒有點兒“各自爲戰”了。
“蛙式彈!”
在12公分迫擊炮陣地內,隨着炮長的一聲令下,一枚早已裝好引信的蛙式彈從炮口塞進炮管。
“噗!”
伴着並不算震耳的悶響,蛙式彈脫膛而出,朝着數公里外的敵軍飛去,根據最初的命令,在第一輪炮擊之後,迫擊炮即發射蛙式彈,以求最大限度的殺傷敵人。而實際上蛙跳彈就是“跳彈”,其與普通彈的區別就是它的引信更大,在引信部增加了一個拋射藥柱,當彈體着地時先引爆炸拋射藥,使榴彈長拋50-150公分再引爆炸藥,從而可以殺傷臥倒於地或躲避於彈坑中的敵人。
與先前的同時彈着炮擊不同,各團營連的12公分、82公釐、60公釐迫擊炮無不是以最大射速朝着日軍進攻部隊發着爆炸,傾刻間,在敵我雙方的戰壕內的官兵,都清楚的看到,在灰黑色的煙霧中,一個個炮彈不斷的近地爆炸,在黑色的硝煙之中不斷的傳出慘叫聲,空爆的炸彈幾乎沒有任何死角。
“八噶!”
在望遠彈中作爲炮兵校射軍官的川口憤恨的罵了一聲,似乎從數十枚打偏的炮彈中看到了一種特殊的炮彈,準確的來說是特殊的爆炸,先是在地面上炸出一片並不猛烈...
的塵土,隨後突然凌空爆炸,這種爆炸是特殊的,是他從未見到的,有點像是榴霰彈,但卻又不盡相同,它可以準確的近地爆炸,雖說不明白這是什麼炮彈,但是炮兵的本能卻讓他意識到,這種炮彈對步兵而言無疑是致命的。
此時在這片被炮彈炸得坑窪不平的沙土地上。頻頻升起旋風似的炮彈爆炸的黑煙柱,而原本進攻的浪潮,在這時似乎停頓了,炮彈爆炸的黑色煙火不斷地摧殘着大地,榴霰彈片刺耳地尖叫,猶如傾盆大雨,斜潑到進攻者的身上,緊貼地面的機槍火力更加無情地瘋狂掃射一敵人拼死抵抗,阻止進攻者的進攻,那巨浪就像撞到了石岸上,在這一瞬間碰得粉碎,化作一股股的溪流……
目睹着在硝煙中掙扎着的戰友們,川口的雙拳緊握着,但他心底的怒火卻又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所取代,因爲他突然發現,相比於第一輪炮擊,這一次炮擊似乎有些凌落,而更爲重要的是——重炮消失了!
不僅威力巨大的,能夠炸出數百米高煙柱12英寸要塞炮消失了,就連同15釐米左右的重炮也消失了,現在邯彰軍的炮擊主要是……從炮彈的嘯聲中,可以分辨出來,尖銳的是野戰炮、沉悶的是迫擊炮,但是,重炮到那裡去了?
就在他的內心充滿疑惑的時候,突然,空中聲響使得他擡頭朝空中看去,隱約的可以看到空中似乎有一架小型飛機,那架飛機的飛的並不快,以至於他可以用望遠鏡“捕抓”到它,並不是一架戰鬥機。
“小型偵察機!”
疑惑的輕聲自語之時,突然,一陣尖銳的嘯聲越過了川口的頭頂,聽着那嘯聲,川口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而沒一絲血色。
“我的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