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仰望着天空,然而,天空中一無所有。
突然,有人用英語高聲喝道:
“安靜!”
喧嚷的人聲戛然而止,遠處傳來了難以察覺的嗡嗡聲,彷彿是山風在峰巒間呼嘯迴盪。
陸鳴身邊站着一個年青的美國記者,雙手捧着相機緊貼着胸前,這個人一頭棕發,滿面都是汗水,身上穿着敞領的襯衫,袖子稍稍捲起,外加一頂歪戴着的帽子,他不時的踮起腳尖,竭力使自己高出人羣,他一次又一次的舉起自己的相機,彷彿學習似地拍着空鏡頭。
飛機的嗡嗡聲越來越清晰了,終於在地平線上方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小點,在它的旁邊還有兩小點,許多照相機和手提式攝影機頓時在人們的頭頂上舉了起來,各國記走街串者一窩蜂地朝着跑道涌去,然而,站在外圍的南非士兵卻用衝鋒槍的槍托擋住他們的去路。
那個年青的美國記者也竭力向前擠去,但是聚集在前面的同行卻頭也不回的把他推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飛機在水泥跑道上滑行,漸漸的減慢速度,機體一秒一秒的急劇增加,兩加護航的噴火式戰鬥機掠過機場上空,消失在地平線的後面了。
在大型的四引擎飛機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的時候,即便是那些見慣了“世面”的美國記者們,也被這架塗着中航標誌的大型客機驚呆了。
這時不知從那裡冒出了一架舷梯,幾名南非士兵推着它朝飛機跑去,引擎的一聲尖叫,施即停止了轟鳴,飛機停下了,機場上一片靛,過了令人心焦的幾分鐘,飛機的艙門終於打開了,航梯上走出一個人來。
攝影機開始工作,照相機的快門接連不斷的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作爲《國民時報》的記者,陸鳴還還沒來得及看清航梯平臺上的那個,便舉起了“海鷗”按下了快門,接着匆匆捲動膠捲,又按了一下,他拍這些照片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無非是備而不用,出於記者的本能而已,然後他放下照相機,看着站在舷梯平臺上的主席。
和在國內的許多領袖掛像上的一樣,蔣介石穿着一套陸軍一級上將軍裝,右手拄着柺杖,而氣質高雅的夫人就站在他的身邊,在最初的一瞬間,這位國民政府的主席依如過去一樣緊閉着嘴脣,然而只是一眨間的功夫,主席的嘴脣鬆開了,他的臉上流露出了笑容,左手開始向人羣揮手致意。
站在陸鳴身邊的那個美國記者高舉起自己的相機,急於拍下這個鏡頭,事實上,所有的記者都是如此,蔣是第二個抵達開普敦的巨頭,雲集於此的記者們清楚的知道,這場會議將會改變許多事情,甚至改變這場戰爭的進程。
在相機的咔嚓聲中,蔣介石依然站在舷梯的平臺上,還像剛纔一樣,笑容滿面,這是身邊的夫人提醒的結果,他需要讓攝影人員多照幾次,至少要給他們40秒的的時間。
蔣介石並沒把手放下來,而是在夫人的提醒下,繼續微笑着,終於,他開始慢慢的步下舷梯,機艙口出現了幾名中**人,記者們蜂擁而着朝前奔去,但很快被南非軍警擋了回來,後者正爲一羣不知從何而來的軍人和文官讓步了道路,他們是南非的政要和英美兩國代表,這些人依次走到蔣介石的面前,一一同他握手,然後退向一旁。
在這之後,方纔充許記者們接近舷梯,陸鳴隨着人羣向前涌去,耳朵裡聽到的雜亂的英語詢問聲。
“主席先生,路上平安嗎?”
“主席先生,請您爲《紐約時報》講幾名話!”
“請給合衆社……”
“主席先生,請給美聯社講幾句話……”
“主席先生,您對當前亞洲戰場有什麼看法……”
耳邊的嘈雜聲音使得陸鳴壓根就聽不到主席是怎麼回的,他只看到主席的嘴脣在動着,他的頭不時的從一邊轉到另一邊,而夫人則在他的旁邊充當翻譯的角色,將他的那帶着濃濃奉話口音的話語翻譯成英語。
從他走下舷梯,即刻被人羣所包圍,一個個拿着筆記本的手從四面八方向個伸去,這個場面持續了不久,傾刻間便自行結束了,實際上在機場記者的提問不過只有幾分鐘罷了,在記者們離開後,他們又趕着向肅立在不遠處的儀仗隊跑去,這時,蔣介石在南非總理以及一名南非將軍的陪同下,拄着柺杖朝着儀仗隊走去。
“要不要向他提個問題?”
陸鳴的腦海中閃出這樣的一個念頭。
“可是社裡似乎沒有特別的交代?”
儘管這麼想着,但是話聲還是從他的嗓間吐出了。
“主席,我是《國民時報》的記者,請問,在這場會議中,我們是否能夠維護中國的利益底線於不失!”
他的聲音很大,以至於整個機場上人們似乎都聽到了,不懂中文的則從懂得中文的記者那裡得知了這個中國記者的問題。
《國民時報》那是華北的官方報紙!在華北的地位等同於《中央日報》,這一點,蔣介石又豈會不知,面對這一問題,他的臉色微微一變,然後又重新微微一笑。
“嗯……”
蔣介石放慢腳步,看着那個華北的記者說道。
“我們與美國、英國,雖然沒有簽署任何同盟條約,但是我相信沒有任何人會懷疑,我們與美英兩國之間的友誼,這種友誼是鮮血鑄就的,我相信,美英兩國會充分考慮到中國的利益,記者先生,畢竟,這裡,並不是巴黎和會,我們來到這裡,是爲了和平!是爲了探討未來!”
“謝謝您,主席先生!”
陸鳴對着蔣介石的背影低聲說道,但他的臉上卻帶着些笑容。
這時樂隊奏起了中國國歌,所有人都在原地立正,在國歌的曲調中,蔣介石檢閱了南非儀仗隊,然後一輛玻璃閃着藍光的黑色大型轎車駛到跟前,他又一次揮了揮手,隨即便坐進了汽車,許多吉普車隨即把他圍住,全副武裝警察的士兵不僅坐在座位上,而且有抓住金屬把手站在踏板上的。
在警報聲中,車隊按着喇叭,拉動排擋,朝着機場外駛去,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一個小時後,一架dc4型飛機出現在地平線的上空,一切又都重新開始了,兩架護航的戰鬥機又在機場上空掠過,電影機和照相機重新高高的舉起,陸鳴雞窩着自己周圍的外國同行,原先安穩的站在那裡低聲交談的人們,傾刻間像一羣南非大草原上的野獸似的,開始奔騰起來,他們用肩膀、胳膊和身體旁邊的人,朝着飛機降落點跑去。
在飛機停下的的時候,幾十架套着長長的望遠鏡頭的攝影機和照相機對準尚未打開的艙門,終於艙門打開了,但是丘吉爾依然沒有出現,剛剛打開的攝影機重機關報變得悄然無聲,恰恰就在這一瞬間,丘吉爾出來了,用他那肥胖的身軀擋住了整個門洞。
一個小時前,蔣介石一步便跨上了舷梯平臺,雖說他拄着柺杖,但動作顯得輕巧,帶着軍人特有的矯健,而現在,丘吉爾的出現,卻像一尊學生的的塑像被慢慢的弄上底座,他穿着件西裝,碩大的腦袋彷彿直接連着肩膀,上面戴着一頂帽子,他的右手握着一副手套和一根白柄的手杖。
丘吉爾一動不動的站着,就像是一座雕塑,他的臉彷彿是一具很大的表情呆滯的假面,他就這樣站了一秒鐘、三秒鐘、五秒鐘……猶如時間的化身一身,居高臨下的望着世界,然而正當人們顯得有些焦切的時候,突然,他把手杖和手套換到了左手,舉起了右手,分開了兩隻手指,然後向人們伸出了那個舉世皆知的“v”字。
瞬間,原本壓抑的人羣沸騰了起來,人羣中頓時響起了一片掌聲。
“果然不愧是把美國拖下水的老牌政客!”
在咔嚓咔嚓的拍下照片的時候,陸鳴在心裡這般想着,同時他又和其人一樣一起鼓掌,丘吉爾把現場的情緒掌握的很好,別說是蔣主席,就是另一位,在兩個半小時前,首先到達開普敦的那位羅斯福總統,也無法與其相比。
“英國人應該永遠感謝這位戰時首相!”
看着丘吉爾輕易的調動了記者的情緒,陸鳴在心裡這麼想到,此時,在舷梯上的丘吉爾似乎成爲了歷史的化身,終於,他擡起了腿,開始步履沉重的走下航梯,丘吉爾的嘴角上已經叼起了又粗又長的雪茄,就是這樣,他的嘴上叼着那支沒有點燃的雪茄煙,一直走到舷梯的最後一級。
在記者們如先生前一樣,開始用各種各樣的的問題向丘吉爾輪番轟炸的時候,陸鳴同樣擠到了前臺,和其它人一樣,他也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不過相比於先前,他現在所提出的問題,卻沒有任何爆炸性。
終於,記者提問的環節結束後,樂隊奏響了英國國歌,丘吉爾檢閱着儀仗隊,他一面走,一面自上面下的打量着士兵們的面孔,偶爾的他會把目光投向某個人的臉上,南非同樣也是日不落帝國的一員,而這些士兵也將爲英國的利益而戰。
看着閱兵的丘吉爾,陸鳴的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今天,三大巨頭終於齊聚一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