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北風發動了車子。跟着他們一起出來的蠍子神使向他晃晃尾巴,算是告別,就轉身就不知道鑽到那裡去,無影無蹤了。
發動機的轟鳴只響了一下,立刻幾人背後那巨大的塌陷聲所淹沒。
徐源回頭看去,他們爬出來的已經地方隨着那聲巨響而向下塌陷着。剛剛還是山頭的地方現在已經變成一個深坑。周圍的砂礫正“嘩啦啦”的順着縫隙向下淌去。
“夏大哥你開快點。”徐源只看了一眼,就轉過頭,焦急的催促着夏北風“要不然過一會我們也掉下去了。”
“不會的。”夏北風只用一隻手打着方向盤調整着前進的方向,悠閒的點了一支菸,問副駕上坐着的沈雲歸:“看GpS能用了嗎?”
沈雲歸把恢復了正常的GpS舉到夏北風眼前給他看。
夏北風確定了前進的路線,伸手打開了音響,踩下油門,將車向這趟旅行的終點方向開去。
廣闊無垠的沙漠中,只有一輛越野車在快速的前行。偶爾會有一陣風吹過,那車輪摩擦着的地面,揚起了大片的黃沙,隨風飄向遠方。
“啊!沒有交警沒有紅綠燈沒有車道沒有限速!多麼美好的地方!”夏北風開着車,忽然大聲的感嘆了一句“我⑦∠,..愛沙漠!”
“那你死在這裡好了。”沈雲歸車窗外一成不變的黃沙,再想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就開始焦躁“你喜歡這就留在這吧,我轉告你爸的。”
夏北風沒理會沈雲歸的嘲諷,他打開車窗,扔掉了菸頭,將手伸出車窗外,感受着車窗外的風順着自己的手臂滑向遠方。
木山從上車之後就一直一言不發,回頭望着背後那漸漸遠去的神殿廢墟,眼中滿滿的全是懷戀。直到那塌陷的神殿已經徹底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他依舊不捨得移開目光。
夏北風關上車窗,瞥了一眼還在直勾勾的盯着後面的木山。
“別再看了,你老家已經塌了,你怎麼看都沒用了。”夏北風把沈雲歸手裡的GpS扔給木山“幫我看着路,別惦記你的女神了。”
木山緩緩的轉過頭,又開始盯着手裡的GpS不放,整個人看起來都呆呆的。
“人生啊,要向前看的。”夏北風見他情緒這麼低落,忍不住鼓勵他:“比如說吧,你看你剛剛花出去那麼大一筆錢,現在是不是應該想想怎麼賺回來比較重要。”
沈雲歸驚訝的轉頭看着夏北風。
真是不知道爲什麼這人居然後臉說這話。
“啊,對了。”沈雲歸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小北,你準備回去怎麼跟月月交代啊,她老公可是死了啊。”
夏北風忽然沉默了。他目視前方,一副專心開車的樣子。
“我不想騙她。”過了一會,夏北風忽然開口說道。
“那你準備告訴她實話嗎?”沈雲歸皺着眉替夏北風發起愁來“這種事你要怎麼說啊,不怕嚇到她?”
“哦,不是我要怎麼說,是你要怎麼說。”夏北風繼續專心的開着車,理直氣壯的說道:“我說,我不想騙她,所以你去騙她吧。”
“哎?”沈雲歸有點迷茫。
這怎麼就變成我的事了?
“嗯。”夏北風堅定的對他點點頭“就交給你了。”
這幾個人前幾天迷路的時候,在原地轉圈轉了整整一下午。沒想到他們所在的位置離目的地其實並不遠,開車只要四十多分鐘就到了。
他們找了一家旅店,狼吞虎嚥的吃了一頓飯之後,各自進到自己的房間,迅速的洗了個澡,把自己往牀上一扔,開始睡覺。從停下車到進入深度睡眠的整個過程用時甚至沒到一個小時。
當然木山仍是一言不發,就彷彿他的靈魂已經留在沙漠中陪着他那死去的河神大人一樣。
夏北風睡着後,做了一個冗長又紛亂無章的夢。
夢中的他一開始是一個人在房間裡躺着,無聊的玩着手機。
(啊,這是我們出發第一天住的那家酒店。)
這場夢的感覺很奇怪,夢裡的事情明明無比清晰,就像自己正在親身經歷的一樣。夏北風卻不知爲什麼還是有一種荒誕感。
就像在看着別人的事情一樣。
忽然有人敲門,他問了幾聲,卻沒人回答。於是他只好親自下牀開門。
門口站着一個人,拿着一塊玉石說要賣。
(這人是被木山打死的那個司機,但是這人這是怎麼回事?偷了老闆的東西拿出來賣?怪不得木山動手啊。)
他看見那玉石便喜歡的不得了,執意要買。根本沒講價,用了一個普通人半輩子都賺不到的價格買了那塊玉石。
買玉石的人走後,他一個躺在牀上,觀察着那塊玉石。
那玉石觸感冰涼,摸上去讓人覺得一股寒氣直撲天靈蓋。
許多雜亂的記憶隨着那股寒氣在腦海中忽然顯現出來。那些記憶隱隱約約是能拼湊成一個人前半生的記憶的,卻在三十多歲的某一天,拜了一個看似很厲害的師父之後,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副白髮蒼蒼,行將就木德行。
忽然間一陣天旋地轉。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一個人站在空陰森的洞穴中,面前是一隻巨大的蠍子,看起來差不多有兩層樓那麼高。
那蠍子揮動着尾巴,向他攻擊過來。
他躲開了,那蠍子不依不饒的繼續追趕他。
於是他伸出手,在那蠍子身上碰了一下。
那蠍子馬上倒下,捲起身體,不斷的抽搐着。
他立掌從蠍子的背殼上插進去,翻動了幾下,掏出了一個什麼淡青色的東西,那東西上還在不斷的滴下顏色詭異的液體。
然後他就把那東西生吞了。
(簡直噁心。我要吃這玩意至少也先涮一下啊,泡個酒什麼的。)
夢中的場景變換的很快,再一次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一個另一個地方。
還是那個洞穴,只不過看四周的岩石應該不是剛剛殺死蠍子的地方了。
面前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他們正在交談着什麼。
那女人側了一下臉,讓他有種分外熟悉。
就像前世曾見過一樣。
(是格雅。)
那老人一開始焦急的對格雅說着什麼,格雅則一直迷茫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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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說:我前世的戀人啊!我找了你一輩子了,現在終於見到了你,我已經命不久矣,請問你還願意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嗎?
(說的是法語。
儘管夢中的自己一直不斷地重複着“我聽不懂”的念頭,但是夏北風還是聽懂了老人的話。)
格雅雖然滿臉迷茫,卻一直微笑着傾聽着對方的話。
那老人激動地絮絮叨叨了好久,終於反應過來格雅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然後換成了說中文。
那幾句中文說的磕磕巴巴,翻來覆去的只有“嫁給我”、“我愛你”、“親愛的”這幾個詞。
格雅雖然還在微笑的聽着,但是卻明顯有些不耐煩起來。
夏北風看到自己的身體向他們走去。
格雅尖叫一聲,然後被他一腳踹到。
那老人掏出槍,不斷地向他扣動着扳機。
可能是因爲做夢吧,一梭子子彈全都打在了他身上,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
夏北風低了下頭,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癒合了。
那老人一個彈夾打光,低頭翻找着身上其他的彈夾。
那老人換好了彈夾,再次舉起槍對着他的時候,滿臉恐懼的表情,嘴裡大聲的嚷嚷着什麼。
(他在說,魔鬼。)
然後他便走上前去,迎着不斷射來的子彈,站到了老人的面前。
他一拳打在了老人的肚子上,那老人立刻彎下腰,翻着白眼,似乎眼看就要不行了。
他伸手一把握住了老人的臉,硬生生的將老人的頭從脖子上拽了下來。
他手上的結婚戒指閃着銀白色的微光,緊接着被鮮血染紅。
格雅大聲的尖叫起來,想要逃跑,被他又是一腳踹倒,暴打了一頓。
他打完格雅,將老人的頭撿起來,歇斯底里用那人頭的和身側的石壁撞擊。直到那人頭已經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樣才停止。
(啊,果然是個變態啊。)
他把人頭扔給了格雅,格雅又是一聲尖叫。
他大聲的質問着格雅,“東西”在什麼地方,邊問邊對格雅拳打腳踢。
格雅開始笑了,始終一個字也不說。
(你找的那玩意剛剛被你殺了呀,還把人家身上不知道什麼東西給拿來吃了。
夏北風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爲夢中自己的智商感到了悲哀。)
他拖着格雅向前走去,直到見到了另一撥人。
夏北風望着那三人中帶頭的那個,心情有些複雜。
那是他現實中的臉。
夏北風在看到自己的臉那一瞬間猛地從夢中清醒了過來,身體卻動彈不得,連眼睛都沒法睜開。
胸口上像是壓着什麼很重的東西,全身都動彈不得,喘氣都有些費事。
你這又是何苦呢。死都死了,還非要折騰一下嗎?夏北風心想。
似乎是有什麼人湊近了自己的臉,對着自己臉上呼氣。
那呼吸聲十分的粗重,聽着甚至帶着些雜音,呼吸中間還間歇性的夾雜着幾聲哼哼。
“那人”呼出的氣息似乎帶着冰碴子,及其冷,就在距離自己的臉不到一寸的地方,緊緊地盯着自己的臉。
夏北風深吸一口氣,卻還是醒不過來,情緒很是暴躁。
而且還不能抽菸!
上午在自己的手上畫符咒的地方忽然開始發燙,就像是燒起來了一樣。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詐屍也就算了,我遇到就當我自己倒黴。”夏北風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掙脫了緊緊壓在自己身上的那個“人”。破口大罵道“怎麼連你也來湊這個熱鬧,是嫌自己死得不夠慘是嗎!”
可能是罵人起到了效果,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原因,夏北風剛剛大聲罵完,就感覺的身體回到了自己的掌握中。
頭頂上是簡易的天花板,身下躺着的是柔軟的牀鋪,房間裡什麼都沒有。
但是那玩意很可能還在這。
夏北風觀察了一下四周,還是不算放心。
然後就這麼他強撐着一夜沒睡,第二天早上阿欠連天的把車鑰匙扔給了沈雲歸,縮在副駕駛上準備補覺。
偏偏沈雲歸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北,你昨晚睡得好嗎?”
“並不好。”夏北風怨念的看了一眼沈雲歸。閉上眼睛不想理他了。
“別忘了給你老婆換水。”夏北風在迷迷糊糊將要睡着的時候提醒了木山一句,接着就徹底的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極好,什麼也沒有夢到,再次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機場。
木山手中的瓶子裡也換上了新的純淨水,正在跟沈雲歸討論如何能帶着這瓶水混過安檢。徐源在一旁聽着,偶爾插上一兩句,馬上就被那兩人嫌棄一通。
夏北風伸了個懶腰,用衣服把自己捲住,還想接着睡。
沈雲歸衝過來把他拍醒,喊着讓他自己回去跟蘇月月解釋。
木山也湊過來問水藻的養殖技術。
徐源也跟着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頭頂上的天空湛藍無雲,暖洋洋的太陽撒在身上,讓人全身犯懶。
夏北風擡頭看着天空,太陽晃得人眼花,他舉起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昨天手上留下的符咒痕跡,現在已經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夏北風對着太陽微笑了一下。
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