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你又在跟誰聊天?”
葉天朗倚在牆邊,好奇的看着他正在手機屏幕上快速移動的手指:“不會是怕我看的人吧。s”
“還真是怕你看的人。”
夏北風擡起手機,朝他揮了揮:“跟一個漂亮的小妹妹。”
“你還真有興致。”
葉天朗冷笑了一聲:“這個時候了還撩妹。”
“就因爲是這個時候了,纔要撩妹。不然死的時候身邊只有個大男人,多無聊。”
“跟我在一起很無聊?”
“相當無聊。”
夏北風哀嘆了一聲:“真奇怪,憑什麼爲什麼我遇到的就是拎刀砍人的神經病,小天就能看見彈琴唱歌的美人。”
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個拎刀砍人的神經病我們也遇見了,還是完全形態。”
提起何戰,這人不知怎麼就來了精神,興致勃勃的指着腳下的水面提議道:“聽說他的屍體就藏在一樓的手術室裡,你要不要去看看。”
抱歉,我並不想看神經病的遺體。
正常人會有這種愛好嗎?怎麼想那都不是什麼好看的東西吧。
而且……你是從哪裡聽說的?
夏北風暗中腹議,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搖着頭繼續開始玩手機。
“真的不去看看嗎”
那人卻還不死心,十分熱情的推薦觀光景點:“反正你師父讓我們在這等他,閒着也是閒着,去看看也沒什麼吧。”
他盯着夏北風被手機屏幕映照的奼紫嫣紅臉,似乎是十分失望。
“他忽然又說要我去看何戰的屍體,你覺得他有什麼目的?”
夏北風又給自己的師父發了一條微信。
過了一會,手機再次震動了一下。
“不知道,可能就是想給你看看自己的作品啥的,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你就去看看唄。”
你們爲什麼要說一樣的話,我閒着的時候乾點什麼不好,爲什麼一定要看一具隨時都能暴起傷人的屍體。
“不,我去了會死的吧。”
“應該……不會吧。”
別應該啊!
你到底把你徒弟的命當成什麼了啊!
他在心裡想象着自己按住葉白羽的肩膀瘋狂咆哮的場景。再次擡眼偷瞄對面開始對着玻璃研究自己長相的葉天朗時,甚至感到了幾分欣慰。
至少這傢伙是真心想害我的,不會故意氣我。
“你真的不想去看嗎?”
藏在葉天朗身體裡的不知道什麼東西似乎對何戰的屍體十分執着,立刻擡起頭,見縫插針的推薦他去參觀一下那具二十年前的怪物屍體:“那個屍體特別奇怪,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怪物。要不是李警官說那是他的屍體,根本一點都看不出來那是何戰。”
要是像人才不正常吧,他死之前已經不是人類了,屍體當然奇怪。s
不過你說你從來沒見過怪物的屍體可就太謙虛了。從“那邊”衝出來的老東西,見過的怪物怕是比我見過的人還要多吧。
“可我實在是懶得動。”
夏北風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說道:“都折騰一整天了,現在好不容易清閒會。浪費那個時間去看一個怪物的屍體,我還不如在這坐着遊戲。”
葉天朗絕望的看着重新出現在他手機屏幕上的俄羅斯方塊,極力的壓抑着心中的憤怒,不斷地告誡自己對待這傢伙要耐心。
即便心裡清楚面前的人是個什麼德行,這位在地底隱忍多年,終於等來報仇機會的“大人物”卻依舊無法釋然。
“我看你也只會打遊戲了。還整天抱怨弟弟總在家玩,你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啊。”
“打遊戲有什麼不好的。”
似乎是對他的憤怒一無所知,夏北風理直氣壯的反駁道:“不管怎麼說都比屍體好玩多了吧。如果一定要讓我在看屍體可玩遊戲之間選一個,那我肯定選留在這打遊戲,你那麼想看屍體就自己去看唄。”
“我都看過了,就是想讓你去看看。”
葉天朗清了清嗓子,頗爲擔憂的說道:“我覺得那東西不太正常,有點擔心。就像……隨時都能起來一樣。”
啊,原來還會起來啊!
夏北風心下一片瞭然,手上卻飛快的又給葉白羽發了一條微信。
“他說何戰的屍體可能還會起來,你來的時候記得小心點,在一樓的手術室。”
他放下手機,篤定的對面前的人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詐屍是要將就天時地利人和的。無緣無故的,不是隨便哪一具屍體自己想起來就能起來。那傢伙都死這麼多年了,能鬧的話早鬧了。這麼多年還老老實實的呆着,說明它根本就沒機會成精了。”
“說不定它就差點什麼,你一去看可能就起來了。”
葉天朗漫不經心的說道:“鬼片裡不都是這樣的嗎?人一去屍體就會動了,平時倒是躺的好好地。”
原來是想讓我帶去點人氣驚它一下啊。
夏北風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裝作困擾的低頭思考了片刻。
“你說的很有道理,那我就更不能去看了。你想人家好好地自己呆着,這麼多年也沒跳,說不定就是差點什麼。如果我們一去,把這點東西帶給它,讓它直接起來了怎麼辦。”
“那你就除掉他啊!”
葉天朗理所當然的回答道:“你不就是幹這個的嗎?不然的話你來這裡是爲了什麼。”
“然而我並不是幹這個的。”
夏北風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彎了下腰。
“阿彌陀佛,我其實不是道士。”
他迎着對方詫異的目光,又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其實我只是一隻小蝌蚪啊,阿門。”
“什……什麼?”
葉天朗這次是的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說我是蝌蚪,來這裡是爲了找媽媽的。”
“你說……你是來找什麼的?”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
“找媽媽。”
夏北風十分耐心的又重複了一遍。
葉天朗:“……”
他們倆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片刻,雙雙感到周圍的空氣迅速凝固了。
這種時候一般都是要發生點事的,於是樓下的某個位置傳來了一聲野獸一般的咆哮,將他們倆從尷尬的氣氛中拯救了出來。
“你贏了。”
夏北風頓時鬆了口氣:“看來我不去看是不行了,那玩意好像真醒過來了。”
“怎麼會……”
葉天朗震驚的低頭看着腳下的地面,似乎也沒預料到這種情況。
“可能是因爲你烏鴉嘴吧。你看人家平時都呆的好好地,你一說它不會醒過來吧,它就真的醒過來了。”
夏北風伸了個懶腰,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都快兩點了,真想回家睡覺。
綠底黑字的微信對話框上寫着一句讓他並不怎麼放心的話。
“你不用管他想幹嘛,也不用在乎他是誰。剛剛有一個高手去了,你只要躲遠點,小心誤傷就行了。”
師父,你行不行啊……
這種從地底下來的東西,你連看都不看一眼就隨便弄個人來,讓我怎麼能夠放心啊!
還是說你就是在蒙我下去。等我下去了再手一揮,說其實沒什麼人,讓我自己解決吧。
他走在前面,聽着背後那人極輕的腳步聲,暗叫了一聲“麻煩”。
何戰臨死時究竟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夏北風並沒有看到。
他最後一次看到何戰時,對方正在“變成一個半死不活非人非鬼的怪物”之路上高速狂奔,不帶剎車。
就連葉白羽那把時靈時不靈的妖刀那時都很難傷到他。當時要不是在自己身上貼了一道請神符,姓葉的道士很可能幾下就被瘋子收拾了。
這樣的怪物,最後究竟是怎麼死的?
死了之後又爲什麼安靜了這麼多年?
當年,究竟是什麼人戰勝了這樣一個怪物?
這些疑惑在他心裡停留了片刻,那個理所當然的答案就迅速的浮出腦海。
可是那時當年。
現在鬼王已經轉世多年,小天又不知道混到哪去了。葉白羽他老人家不肯親自來,到底還有誰能製得住那怪物?
樓下的怪物僅僅短促的嚎叫了一聲,便再次安靜了下去。
各懷心思的兩人出於各自的目的,不約而同的放慢了下樓的腳步。等他們終於來到一樓的時候,那場短暫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何戰的屍體所化成的怪物就被吊在醫院的大門口,整個身體被外力扭曲成了一種不自然的形狀,軟綿綿的隨風飄蕩,彷彿渾身的骨頭都碎掉了。
屹立在狂風暴雪中的廢棄醫院大門口,掛着一枚臉色詭異表情猙獰的屍體。詭異的造型在看到它的人眼中,既像某種警告,又像是某種炫耀。
夏北風遙望着那隻出師未捷的怪物,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誰這麼沒有公德心,亂扔垃圾有損市容啊!”
話音未落,掛在大門上的屍體忽然抽搐了一下。
夏北風:“……”
他緊張的後退了半步,卻忘了身後還有個人,竟直接撞在了葉天朗的身上。
“教官。”
葉天朗乾巴巴的說道:“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倆可是一起下來的,下來的時候他就這麼掛着。你現在問我怎麼回事……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
葉天朗低着頭,整張臉隱藏在一團晦暗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睛裡掠過了一絲不懷好意的光。
“應該是是哪位雷鋒同志幫忙把這位處理了。真是好人啊!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夏北風打着哈哈,回頭向身後的人問道:“做好事不留名這個習慣可真不好。至少出來讓我們見一面,給一個表達感謝的機會啊,你說是不是?”
“可能是他不想出來吧。”
葉天朗聲音低沉,聽上去暗藏着幾分危險:“也可能還有別的目的,想連我們都一起收拾了。”
不,我覺得他只是想收拾你而已,我是無辜的。
相信你也明白這件事情,所以你能不能把你的手從我的肩膀上拿開先。
要知道……這樣……真的……挺容易……誤傷的啊!
按在肩上的那隻手力道大的幾乎要捏碎骨頭,夏北風不得不在心中哀嘆自己這兩天實在是多災多難。
“你這是要做什麼?”
想拿我當盾牌還是想拿我當人質?
雖然我覺得這兩種工作我大概都做不來。
他嚥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向身後的人問道:“什麼時候力氣這麼大了?”
掛在門口的屍體猛地睜開了眼睛。
“哇啊啊啊啊啊!”
夏北風一聲誇張的尖叫,又向後退了一步。
葉天朗穩穩的站在他身後的樓梯上,扶住了他繼續向後倒去的動作。
“你居然會害怕這個?”
他擡頭看着何戰角度扭曲的詭異的腦袋,還有那雙充斥着痛苦和狂暴的眼睛,輕蔑的笑了一聲。
“這樣可不太好啊,教官。”
“我覺得你這樣也不太好……不,是很不好。”
夏北風按住了按在肩上的那隻手,手臂中隱藏着的東西開始微微發燙,蠢蠢欲動。
“你對你的教官太不友好了,小心我會去罰你個兩萬米。”
寒風捲着一縷細薄的雪花撲進了醫院的大門,一頭撞在了何戰的身體上。
一雙縷幽幽的眼睛屍體的頭頂上浮了起來,直勾勾的正對着兩人。
你們怎麼不去拍恐怖片算了,搞氣氛真是一把好手。
正主還沒出場,就先弄這麼亂七八糟的想要幹嘛!行爲藝術嗎?還是想嚇唬我身後這個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鬼?
人家見多識廣,是不可能被你們這點小花招騙到的,有這個閒工夫先來救我一下不行嗎?
“哼。”
身後的男人低低的冷笑了一聲,聽上去跟自己所熟悉的那個人已經完全不同了。
“咦?這就不裝了?”
夏北風臉上驚恐的表情頓時一掃而空,好奇的向身後那人問道。
“老朋友都到齊了,我再裝下去也沒什麼意思,還是算了吧。”
捏在肩上的手又用力了的幾分,那人語氣親切的語氣聽上去就像在跟長輩撒嬌的孩子:“一會打起來你可一定要幫我啊,教官。”
“倒也不是不行,不過……幫你有什麼好處?”
“什麼好處也沒有。但是不幫我的話,倒是有點很嚴重的壞處。”
那人得意洋洋的笑了一聲,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你要是不幫我的話,這位小朋友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然而我幫了你他就能回來嗎?”
你會這麼好心,不科學啊!
“看我的心情吧。”
“那我還真是高估我了。”
夏北風回過頭去,一本正經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張年輕的臉:“你仔細想想。我跟這位小朋友其實也沒什麼感情。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纏着我,有事沒事的還惹我生氣,我沒必要付出這麼大代價救他吧。”
“哦?”
那人似乎有些驚訝:“居然說得出這種話,看來你果然是……”
“他可一點都沒變。”
何戰隨風飄搖的屍體上傳來了一個略爲耳熟的聲音,聽得夏北風心中一驚。
“到了現在還覺得他是個好人,看來你纔是一點都沒變。”
“還是那麼蠢?”
夏北風笑着問了一句。
“沒錯。”
黑暗中那個聲音再次傳來時,一團毛絨絨的東西跳上了何戰的腦袋,兩隻尖耳下方是一雙幽綠的眼睛,帶着食肉動物特有的殘忍與狡詐。
蓬鬆的長尾在屍體肩上晃來晃去,乍一看就像一把亂糟糟的馬尾辮。
“我只是來圍觀的,你們這羣大人物打架,我可不敢插手。”
白素踩着屍體的腦袋,抖了抖身上的積雪:“不過葉道長說了,你們最好控制一下傷害範圍,小心誤傷,鬧大了他是不會管的。”
“替我謝謝他的廢話,我們絕對不會聽的。”
男人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走廊上,一片熊熊燃燒的火焰瞬間席捲了整個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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