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細細的絲線隨着夏北風的動作穿過了蛇君的腳踝,撥動着他身體內部的骨頭,帶來了難以言喻的疼痛。rnn
它帶動着周圍跟它有所接觸的絲線齊齊的動了起來,彷彿有無數細細的鋼針從身上的每一個骨節處穿過,接連不斷的疼痛折磨的蛇君最終連叫喊的聲音都沙啞了。
所有的絲線在半空中相互交錯着,來源於不同的起點,最終卻都歸於一處……夏北風始終背在身後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被細細的絲線勒出了一道極深的血痕,殷紅的血液不斷順着絲線劃過,然後滲進了透明的絲線中,驅使着它們聽從他的命令。
蛇君強忍着疼痛,艱難的擡起了手。
他手上那枚鮮紅的符咒此時正不斷地跳躍着,似乎隨時都能從他的手中跳脫出來,自己單飛。
夏北風又勾動了一下手指,眼看着蛇君再一次嚎叫出聲,冷漠的轉過了頭。
“把傀儡香的解藥交出來。”
沈輕歌槍尖點地,冷漠的說道:“你不用這麼看着我,我知道那東西不是你的,但是你還是有辦法把它弄到手吧……如果你還想有下輩子的話。”
蛇君驚恐的看着自己手心的字符。
它已經不再像剛剛一般聽從命令了,原本源源不斷從手心裡涌出的力量消失了不說,這玩意還開始反過來吸收他體內原本就存在着的能力。
“看來你好像不想交。”
沈輕歌等了一會,見蛇君沒有回答,便回頭衝着夏北風揚了揚下巴。
“小北,讓他試試。”
夏北風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小指勾起了一根絲線。
蛇君就彷彿一個真正的,被人控制着的提線傀儡一般,四肢關節擺出了幾個不自然的扭曲角度,緩緩地向上升去。
在他驚恐的表情中,他的雙腳離開了地面,越升越高。
最終停下的時候,他已經離開地面一米有餘。穿過頸部的絲線強行壓着他的腦袋,讓他低着頭看向下方的幾個人。
地上大片大片的蛇羣彷彿沒頭蒼蠅一般的亂竄,它們在沒有接收到主人命令的情況下,一個擠着一個的慌亂了一陣子,終於開始自相殘殺起來。
說來也奇怪,臺階上方已經被連成一片的絲線佈下了天羅地網,怕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過去。可蛇羣卻完全沒有受到絲線的影響,依舊行動自如。
只可惜蛇君和它們之間的聯繫早已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割斷了,現在的他也只能被吊在高出,無奈的望着自相殘殺的寵物,毫無辦法。
劇烈的疼痛貫穿了他的每一處骨節,身邊的絲線每次顫抖一下,他都會感受到骨頭生生被剖出體外一般疼痛。
“我不知道……”
他發出了一聲宛如蚊子哼哼一般的回答,汗水小溪似的順着他的身體向下流淌,劃過他身上色彩斑斕的蛇形紋身,滴滴答答的掉落到地上。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相信我。我們七個,每個人手裡都有點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保命伎倆。當年鬼王失蹤的那晚,我們趁亂進了鬼王寶庫,一人拿了一件東西出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互相之間誰也不問誰拿的是什麼……這傀儡香大概就是許勝當初拿出來的東西,解藥在哪,或者到底有沒有解藥,你們應該去問他。”
他氣若游絲的說完了這段話,擡起頭哀求似的看了沈輕歌一眼:“我現在只求你們給我個痛快吧。”
“現在還不急,你再在上面吊一會。”
沈輕歌漫不經心的說着,走到了許勝的身邊。
“許老闆。”
她微笑着站在許勝面前,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動作溫柔的就像一個賢惠的妻子一般。
可她的眼神卻不怎麼溫柔,反而帶上了點凌厲的殺意。
“你也看到啦,你剛剛投靠的主子現在是什麼樣。不想像他一樣被我們吊在天上盪鞦韆玩,就把解藥交出來,我們好聚好散,怎麼樣?”
她笑嘻嘻的說着,伸手在虛空中彈了一下。
一點細微的絲線顫抖聲從空氣中傳來。
許勝的眼神立刻變得痛苦了起來。
“這只是一下輕的而已,你想試試更好玩的嗎?比如……讓它們把你的骨頭一根一根的穿一遍什麼的。”
許勝拼命的搖了搖頭,聲音嘶啞的說道:“我沒有解藥,求你放過我吧……我,我可以告訴你們鬼王寶庫在哪!”
“你再敢說一個字試試!”
被吊在半空中的蛇君暴怒的吼了一聲,隨即又被身上傳來的劇痛折磨的慘叫了一聲。
“他說不說跟你有什麼關係!”
沈輕歌憤怒的回過頭去,怒目而視:“管你什麼事!你既然不知道就老實閉嘴呆着不行嗎?再說了,鬼王寶庫那種地方你以爲我不知道在哪兒嗎,還需要你們告訴!”
夏北風:“……”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那不斷滲出鮮血的手腕,還有消失在無數根絲線之中的粉紅色的血痕,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我怎麼覺得我們看起來纔像是反派。”
白素回過頭,小心翼翼的對他說了一句,說完之後又充滿防備的看了沈輕歌一眼。
“不瞞你說,我也這麼覺得。”
夏北風說着又觸動了一下手邊的某一個根絲線。
許勝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望着自己的雙膝慘叫了一聲。
麻雀將腦袋從羽毛下面擡了起來,點了兩下頭,顯然也是深表贊同。
沈輕歌的情緒看起來十分的暴躁,她在問不出自己滿意的答案之後,便將跪在自己面前的許賀當成沙袋一般的毆打。
許勝被她劈頭蓋臉的一頓揍。卻礙於纏繞在身上的透明絲線,連躲閃的動作都做不出來,只能跪在原處捱打,求饒的叫聲聽起來分外的悽慘。
“太暴力了……”
白素目瞪口呆的看着跪在沈輕歌面前動彈不得,只能任由她單方面毆打的許勝,喃喃的說道:“她老人家在家也這樣嗎,你們家就沒人能管管她嗎?”
“這位祖宗大部分的時候還是挺平靜的。一旦發火了我們誰也攔不住,畢竟她就聽一個人的話。”
夏北風說着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葉白羽。
葉白羽臉上蔓延出了一層細碎的黑色紋路,眉頭緊皺,似乎正在忍受着什麼極大的痛苦。
他手臂上的傷口處長出了一簇嫩綠的葉子,細細的藤蔓紮根在他的血管裡,順着他的手臂一直爬到了肩膀上。
“那這還真是個悲傷地故事。”
白素看了葉白羽一眼,低聲的嘆了口氣:“既然這樣的話我們也只能爲他們祈禱一下了。你師父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拿自己的血養花玩?”
“不知道。”
夏北風眯着眼睛看着藤蔓上不斷飄落的葉子,也覺得有些困惑:“你知道嗎?”
他轉頭看着肩上的麻雀,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對了,剛剛辛苦你了。”
“還好吧,不算太累。”
麻雀飛快的搖了兩下頭,抖落了一根細碎的絨毛,也望向了葉白羽手臂上的植物,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好像聽阿羽說過這招,基本上等於自爆的大招,用自己的血養這玩意的話,能長出……”
“能長出什麼?”
“我不知道。”
麻雀轉頭看着白素,歪了一下腦袋:“我只知道能長出很厲害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也沒見過。那玩意如果長出來的話,阿羽也就沒命了。”
“我大概有點明白了。”
夏北風摸着下巴,倒吸了一口涼氣:“傀儡香是順着血管進入身體的,他該不會是想把自己身上的血全都抽出來排毒吧。”
“這事兒,我怎麼覺得還真像是你師父能幹出來的。”
白素震驚的看着葉脈上越發清晰的紅色紋路,磕磕巴巴的說道:“他,他把如果血抽乾淨,自己死了之後,再讓沈輕歌咬他一口。他倆再雙修個幾百年的,也能修煉成精了……”
“那還真是一場人間慘劇,不過……”
夏北風嘆了口氣:“那我師孃怎麼辦?”
“重點居然在這裡嗎?”
白素覺得自己更加的震驚了。
我修煉成精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如此……腦回路清奇的人類!
葉白羽身上長出來的藤蔓顏色越發的鮮豔了起來,理論上應該是嫩綠的葉子都逐漸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染成了紅色,乍一眼看去就像秋天的楓葉一般,燦爛的晃眼。
沈輕歌的注意力也被這邊吸引住了。
她停下了毆打許勝的動作,站在臺階上方望着葉白羽越發蒼白的臉色,咬了一下下脣。
“小北!”
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忽然高聲的喊道:“這兩個傢伙已經沒用了,把他們送走吧。這玩意雖然費不了你多少力氣,但是終究還是要吸你的血,放久了也不太好。”
“哦?”
夏北風楞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吊在半空中半死不活的蛇君和跪在地上進氣多出氣少的許勝,點了點頭。
“就這麼送走就行了是嗎?”
“你隨意。”
沈輕歌緩步走了下來,湊在了葉白羽的身邊。
“阿羽……”
她輕聲的召喚了一聲,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
可能是放血真的起到了效果,葉白羽臉上黑色的紋路比起剛剛似乎淡下去了一點。
可他整個人看起來卻越發的虛弱了,連呼吸中都帶上了些許渾濁的雜音。
儘管現在還是盤膝坐在地上,腰也挺的筆直,可湊近了看,卻不難發現他的身體正在微微的顫抖着。
“你還真是……”
沈輕歌的眼睛閃了閃,失落的嘆息了一聲。
“當年把我放出來的時候那副神氣勁哪去了啊!”
夏北風站在了蛇君面前。
蛇君低着頭看着他,眼裡充滿了不屑。
“小鬼……”
他啞着嗓子說道:“今天是你們人多,老子大意輕敵了,竟然陰溝裡翻船了,你以後最好……”
“沒有以後了。”
夏北風飛快的打斷了他的話,摸出一張黃紙低頭寫寫畫畫:“之前就告訴你不要沒事瞎,反派一般都死於話多,你也不聽。還給我留了那麼多時間佈陣,現在又說是自己大意輕敵了,落到我手裡,你還真覺得你自已能有以後?”
白素一開始是盯着葉白羽,提心吊膽的觀察着他的情況。沈輕歌走下來之後,他自覺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詭異,只好退後幾步,轉過頭去關注另一邊。
結果這邊的言論更加糟糕。
夏兄,你不覺得你這臺詞比剛剛你家小姑奶奶打人的行爲還像反派嗎?我現在都開始懷疑我究竟是不是站在主角一方了你知道嗎?
他一邊這樣想着,只覺得腹部的傷口越發的疼了起來。
另一邊的沈輕歌終於伸手抹上了葉白羽的髮梢。
人類的關係太麻煩了,我還是先暈一下吧。
白素捂着肚子上的傷口,彎下了腰,晃動了兩下身體,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縮成了一直毛絨絨的狐狸。
“其實我還挺好奇的,你們是從哪弄到這麼多活人的身體附身用的。許勝是附在他弟弟身上這事我知道,你呢?這麼多年就在路邊蹲着等活人路過附身嗎?”
夏北風一邊說着,一邊盯着手中的黃紙,還有上面越發繁雜的圖案。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們就當閒聊了,我是真心的很想知道……”
夏北風隱秘的笑了一下:“你有沒有附身過女人?”
蛇君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要動手就快點,不然就乾脆放了你爺爺我,問這麼多有的沒的想幹嘛!”
“查戶口唄!”
夏北風漫不經心的說道:“這麼說你是當過女人了?感覺怎麼樣?那女人漂亮嗎?身材好嗎?走在路上有被男人騷擾過嗎?”
蛇君:“……”
夏北風終於畫好了符紙上的最後一筆,鬆了一口氣,在蛇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將符紙一巴掌糊在了他的頭頂。
你以爲我很想跟你聊天嗎?還不是怕你不老老實實出去,說點有的沒的先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
夏北風抱着手臂後退了兩步,看着蛇君臉上扭曲痛苦的表情,轉頭向麻雀問道:“他都死了這麼多年了,就光貼符紙能管用嗎?”
“誰知道?”
麻雀梳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滿不在乎。
“還是讓他喝下去保險一點,不過我這手裡也沒有水了,只能這麼着了。”
蛇君掛在半空中的絲網中,身體大幅度的抖動着,整個人顯現出了一種癲狂的狀態,連帶着細密的絲網也隨着他的動作一起顫動了起來。
夏北風被絲線盡頭傳來的反震之力帶動着手腕一陣生疼。
他伸手按住了自己那隻鮮血淋漓的手,緊張的看着蛇君猙獰的面部表情。
極細的絲線勒進了他的手腕深處,甚至連腕骨都感受到了隱約的刺痛。
蛇君掛在半空,抖了能有十幾分鍾,直到夏北風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敗了的時候,他才終於停下了動作,腦袋一歪,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貼在他額頭上的符咒“呼啦”一下燃燒了起來,明晃晃的火焰甚至比山河燈的光芒還要耀眼,刺的夏北風眼睛一陣生疼。
麻雀歪過了頭,不去直視那團火焰。
灰白的紙灰“窸窸窣窣”的落在了地上,終於燃燒殆盡。
夏北風鬆開了按着手腕的那隻手,翻轉手腕,用力的在虛空中一拽。
空氣中傳來了什麼東西崩斷的聲音。
從第一跟絲線斷裂開始,透明的絲線接二連三的斷裂開來。
下方的骨頭堆中也發出了一陣稀里嘩啦的響聲。
絲線崩斷的聲音和骨頭撞擊的聲音連成一片,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緩地停下。
許勝無力的趴在了地上,仰着頭哀求似的看着向他走來的夏北風。
“求你……別……”
他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眼角落下了幾滴淚水。
夏北風的腳步竟真的在他的眼前停住了。
他費盡的擡起上半身,扯動身上大片的傷口一陣疼痛,向着前方望去。
被他們這羣人遺忘了許久的“巫溪”中竟響起了些細碎的聲響。
麻雀身上的羽毛“呼啦”一下全部支棱了起來。她撲騰着翅膀,警惕的望着黑暗的河道,一雙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某個位置。
夏北風暗自握緊了手中的刀柄。
巫溪中什麼十分危險的東西正在接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