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明輝憤怒的拳打腳踢之下,明媚斷斷續續的狂笑聲漸漸地弱了下去。
坐在角落裡抽着煙的中年男人看着那對互相咒罵着的一男一女,吐出了一口煙,嘆息着搖了搖頭。
“都瘋了。”
他輕聲的說道。
這場單方面的暴力行爲最後以明媚抽空咬住了宋明輝的手腕爲結局。
宋明輝尖叫着甩着自己的胳膊,試圖讓明媚的牙齒離開他的手腕。可明媚卻像某種瘋狂的野獸一般,將自己嘴邊的肉死死的咬住,無論如何也不肯鬆口。
宋明輝努力的幾次之後,依舊沒能把明媚從他的身上甩下去,這纔想起了一邊還有個人。
“你在看什麼,瞎了嗎!”他歇斯底里的朝着角落裡的人喊道:“還不快過來幫我把這個瘋女人拉開!”
角落裡的男人慢悠悠的站起身來,又抽了一口煙,將菸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
然後才拍着手上不知是否存在的灰塵,邁着四方步向這兩個人走來。
宋明輝已經疼的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甚至連叫喚的聲音聽起來都有氣無力的。
那中年男人抓着明媚的頭髮,用力將她從宋明輝的胳膊上扯了下來,狠狠的往牆上撞了一下。
宋明輝隨着他的動作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嚎叫。
明媚晃了晃“嗡嗡”直響的腦袋,惡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兩個男人,吐掉了嘴裡的肉。
“小兔崽子,快點回去找你媽媽陪你去打個狂犬疫苗吧!”明媚尖聲喊道:“我可是被瘋狗咬過的!”
宋明輝驚訝的擡起頭。
“你說什麼?”他捂着手腕,不可思議的問道。
明媚再一次瘋狂的笑了起來。
那中年男人有一次點起了一根菸,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騙你的。”
宋明輝轉過頭,又開始盯着身邊的中年人。
“是這樣最好。”他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轉身從這個房間的大門走了出去。
那中年人挑挑眉,跟在宋明輝的身後走向了大門。
明媚依舊在瘋狂的笑着,聲音越來越大。
那中年人關上門之前,又回過頭看了明媚一眼。
她早已沒有了當初宛如盛夏陽光一般的明豔動人,臉上和頭髮上都沾着灰色的泥土,身上只穿着一條薄薄的睡裙。領口處還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從半遮半掩的領口處看下去,兩團白花花的柔軟正晃晃悠悠的動着,惹的看到的人忍不住一陣口乾舌燥。
她身上裸露在外的地方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淤青,和許多細小的抓傷,想來被衣服遮擋住的地方也好不到哪去。
即便這樣,她依舊沒有要哭的表現,反而在每次有人動手打她的時候還要大聲的笑出聲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
那男人與明媚對視了一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此時的明媚已經停止了狂笑。正倚在牆角。大半張臉都隱藏在灰暗的陰影了,只有一雙眼睛反射着明亮的光,乍一看跟恐怖片裡的女鬼也沒什麼差別。
雖然明知道她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了,但那平靜的眼神實在是讓他感到恐懼。
正常人遇到這種事情會是這種反應嗎?
老闆你這是從那找來的瘋子啊!
那男人關上了門,飛快的離開了關着明媚的地方。
明媚仔細的聽着身邊的聲音,在確定人已經徹底的走光了之後,忽然微笑了一下。
笑完了之後,她緩緩的挪動了幾下身體。換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靠着牆壁,輕聲的哼起了一個不知名的曲調。
“我怎麼忽然覺得有點冷。”夏北風說話間身體不自主的抖了幾下。向身後伸出了手“我說那邊那個小妹妹,你能幫我拿件衣服嗎?”
“不能。”寧露正坐在書櫃旁邊,抱着一本厚厚的小說讀的津津有味,聽到這話不耐煩的說了一聲:“要去自己去,自己懶得去就凍着吧。”
“好吧。”夏北風看着面前的電腦屏幕,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接着毫無預兆的大聲的喊道:“請問那邊那位正在看小說的,宇宙無敵超級閃閃發亮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爲世界帶來愛與和平的美少女寧露小妹妹,能去幫我拿件衣服嗎?”
寧露猛地擡起頭,震驚的看着他。
“可以嗎?”夏北風保持着十分正式的微笑,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位美少女。”
寧露手中的書緩緩的滑落到了地板上。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悶響。
“你你你……你有病啊!”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尖聲喊了一句,就連跑帶跳的衝出了書房門口,回手將門狠狠的一摔。
夏北風聽着關門聲迴盪在書房裡,飛快的收回自己臉上的微笑,轉頭看着電腦桌上方輕輕顫動着的文竹葉子,輕快地吹了一聲口哨。
“小妹妹啊!”他搖着頭嘆息道:“這樣就招架不住了,也太嫩了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點動着鼠標,將電腦上的圖片切換到下一張。
這個也有。
他看着屏幕上美女背後的黑色影子,擡手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這照片明明ps的毛孔都沒了,這玩意到底是怎麼留下來的,欺負修圖師不會抓鬼是嗎。
哦,我是不是該刮鬍子了。
他這樣想着,動手將圖片局部放大,又一次仔細的觀察着那一片模糊的黑影。
不管換了多少張照片。還是看不出到底是一坨什麼玩意。
書房的門輕輕的響動了一下。夏北風下意識的擡起頭,卻看到一件黑乎乎的外套衝着他的頭上飛來,緊接着他的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你的衣服!”寧露氣呼呼的喊道。
夏北風將頭頂的衣服拽了下來,套在身上,衝着她招了招手。
“你來看這個。”他指着自己的電腦屏幕對寧露說道:“我看得眼睛都要瞎了。還是沒看出來這是個什麼東西。”
“什麼呀。”寧露好奇的湊了過來,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圖片“黑乎乎的,這攝影師該不會是男朋友客串的吧。”
她說着動手將圖片縮小了一些,觀察着整張照片。
“哇哦,這位姐姐臉上動了多少刀啊!”她鄙視的看着一眼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陽穴的夏北風“大叔,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啊?”夏北風一頭霧水的看着她。
我又做什麼了?
寧露攤攤手一副遺憾的表情。
“我原來還以爲你挺有品位的呢。原來你也喜歡這種類型的啊!”
“你管那麼多幹嘛!”夏北風伸手在電腦屏幕邊緣敲了幾下“你就幫我看看這堆照片裡,有沒有哪個能清楚點……我是說她身後的那塊黑影,不是說她的臉。”
“哦哦,黑的啊!我看看!”寧露側身坐在了書桌邊緣,歪着頭擺出了一個十分別扭的姿勢,盯着電腦裡的照片“你給我讓個地方唄,這麼坐太難受了。”
“不讓。”夏北風乾錯利落的回答道:“你要是沒地方坐可以來坐我腿上,我一點也不介意。”
他說完這話,便張開手臂。一臉期待的表情看着寧露。
你當然不介意,可是我很介意好嗎!
寧露憤怒的盯了夏北風一會,挪動了一下身體,在書桌上找了個相對舒服的角度,觀察起了電腦裡的照片。
夏北風小聲的“切”了一下,放下了雙手,失望的轉頭看向窗外。
“你個變態。”寧露小聲的說道。
“我就當你在誇我了。”夏北風無所謂的聳聳肩,向寧露湊近了些“看出什麼了沒有。”
“唔……暫時還什麼都沒看出來。”寧露小聲的說着。又調出了下一張照片“如果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感覺她那個手鍊簡直太土了。跟衣服一點也不搭。”
“什麼手鍊?”
“這個。”寧露伸手指了一下照片裡陶淘的手腕。
“簡直醜爆了,白送給我我都不想要。她是有多喜歡啊,還一直帶着。”
夏北風眯起眼睛仔細的看了一會寧露手指的地方。
這張照片上陶淘穿着的是一件長袖的風衣。而寧露所說的手鍊被衣袖遮住了大半,只有一點小小的邊角露了出來。
看起來好像是一堆木製的小珠子。那些珠子大小不一,形狀也千奇百怪,串在一根繩子上。亂七八糟掛陶淘的手腕上。
“我看着還挺好看的啊!凌亂美嘛……那個叫什麼來着,東南亞風情?”夏北風皺着眉反駁了一下寧露的意見,伸手按着鍵盤,調出了下一張照片。
這一張照片上的陶淘穿着的是一條無袖連衣裙,手臂高高的舉起。擺出了一個伸懶腰的動作,顯得整個人修長纖瘦,似乎隨時都能跟飛揚的裙角一樣飄起來似的。
那串手鍊鬆鬆垮垮的掛在她的手腕上,還露出了一截紅色的線頭。
如果寧露不說的話,夏北風根本沒注意過這串手鍊。可她這麼一說,夏北風忽然發現,這玩意確實,好像跟哪張照片都不怎麼搭調。
“我收回前言。”夏北風一本正經的擡頭看着寧露,鄭重的說道:“你說得對。這玩意,確實挺醜的。”
寧露滿意的笑了。
“醜是醜,不過這東西好像……”他將那串手鍊放大了些,認真的辨認着上面的每一顆珠子。
“這東西……是古曼童啊!”
“你說什麼玩意?”寧露驚訝的反問了一句。
“古曼童,東南亞那邊的……”
“哦哦,我聽說過!”寧露沒等他說完便搶着打斷了他解釋的話語:“你是說這個姐姐在養小鬼是吧。”
“其實這兩個還是不太一樣的……它們……”夏北風看着興奮地臉寧露的臉,最終還是放棄瞭解釋這麼複雜的“學術問題”。
“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其實嚴格來說,你跟下面那個不說話的小姑娘就這麼呆在我家,倒是更類似養小鬼。
只不過不用喂罷了。
他轉動鼠標滾輪。將陶淘的手鍊再次放大了些,按着鍵盤截了一張圖片。
“你看這裡。”他指着屏幕上的某顆黑色的珠子給寧露看“就是這個珠子,裡面有個東西,能看到嗎?”
“放這麼大,太模糊了吧。“寧露小聲的抱怨着,眯着眼睛端詳了一會“好像是哎。裡面有個葫蘆的形狀,這就是古曼童?”
“看樣子挺像的,不過……”夏北風頗爲諷刺的笑了一下,順手打開了電腦桌旁邊的打印機。
“古曼童真是在泰國請的還好,說不定還有真的。這位姑娘這個嘛,不管我怎麼看都是,它都應該是來自某寶的三無代購啊!”
打印機嗚嗚的響了幾下,吐出了一張彩印的照片,緩緩的落在了地上。
“所以。這個是假的嘍。”寧露從桌子上跳下來,幫夏北風撿起了照片“這麼印出來之後看着還挺嚇人的啊,感覺跟剛剛看到的不太一樣。”
“也不能完全就說它是假的,人家其實還是有點效果的,不然這姑娘也不能就這麼簡單的嫁入豪門了。”夏北風從寧露手裡抽出那張照片,低頭看了一會“看得清楚是因爲我剛剛挑了一下對比度,我原本的目的是至少要能看出它長什麼樣,以這個標準來說的話。這張其實還是挺模糊的。”
他說完這話,伸手抖了兩下手裡的紙。然後將它團成了一團,回手一扔。
那紙團在半空中劃了一道弧線,準確的落進了牆角的垃圾桶。
“所以,這位姐姐其實是在淘寶買了一個寫着古曼童標籤的別的東西?還每天開開心心的帶着?然後還實現願望了?”
寧露靠在桌子上看着夏北風再一次打開了ps,把那張照片拖了進去,拍了一下手。感嘆道:“真的假的又怎麼樣,不管怎麼樣有效果就行唄。”
“這豈止是有效果,這效果簡直太好了。”夏北風點着鼠標,不知道在電腦上搗鼓着什麼,一邊帶着點嘲諷意味的對寧露說道:“這東西。大概剛剛在照片裡看到的那個黑影,現在也不知道是惡鬼還是冤魂的。它除了反噬的時候兇殘一點,其他的地方一點問題的都沒有,而且特別勤快,有求必應基本是秒回狀態。單從這個角度來說其實她應該是賺到了,簡直就是花着古曼童的錢買了個阿拉丁神燈。”
“除了最後死的慘點,是吧。”寧露仰着下巴跟着他意味深長的笑了一會,忽然又問道:“說起來,這個姐姐是怎麼死的啊?也是遇到了那個姓宋的變態嗎?”
“差不多吧。確實跟姓宋的有點關係,但是跟你不太一樣。”夏北風又一次點下了打印選項,向後仰頭靠在椅背上,指着打印機對她說道:“再幫我拿一張。”
打印機再一次響動了起來。
寧露鬱悶的蹲在打印機上,等着它慢慢的將那張照片吐出來。
“這位美女姐姐。”夏北風敲了敲打印機,慢悠悠的說道:“十個月前死於車禍,生前的身份是宋明輝先生的合法妻子。至於死後的身份——說真的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現在好像是宋明輝養着的背後靈。”
“哇哦!這叫什麼來着?恩愛兩夫妻,生死不相離啊這是!還玩人鬼情未了啊!“寧露誇張的感嘆了一句,用力將那張紙從打印機裡扯了出來,看了一眼之後瞬間瞪大了眼睛。
“居然還真能看出來長什麼樣子,大叔你可以啊!”
夏北風得意的衝着寧露吹了聲口哨,伸手指了一下門口“拿去給小天看看,問問他認識不認識。”
“爲什麼總是我啊!”
寧露癟了一下嘴,鬱悶的捧着那張照片,邁着小碎步向樓下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小聲的抱怨着。
五分鐘之後,沈洛天帶着小汐衝進了書房,一把將夏北風連人帶椅子從電腦前面推開,自己站在在電腦屏幕前看着那張照片。
“是一直纏着謝霜的那個小鬼。”他看了一眼,就立刻指着電腦屏幕上放大的清晰版古曼童,斬釘截鐵的說道。
“哦,纏着謝霜的那個小鬼啊,怪不得!”
夏北風坐在椅子上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擡起頭,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沈洛天。
“現在我只有一個小小的問題想要問你——謝霜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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