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對於道教來說,這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對於來看全真教與南宗論道的人來說,這應該是一個極爲有趣的日子。因爲這日,兩宗論的,不再是枯燥無味的教義,而是切磋武功。自古以來,最爲好事的人,唯恐天不亂的,自然都是這些江湖人。是以他們早早的就來到三清殿,爲的自然是看熱鬧。
同昨日一般,風凌雲與李晚晴一同走進三清殿。陸羽見狀,眼中隱隱有殺機閃過,但面對李晚晴時,他又露出溫和的笑容,道:“師妹最近都住在歸真殿了嗎?昨夜爲兄想去找你談些事,才曉得你不住這裡了!”
李晚晴道:“我想多陪陪太師叔祖,所以暫時住到歸真殿了!或許以後也會住在歸真殿!”
陸羽聞言,神色不顯,但他衣袖下面的雙手卻是捏得緊緊。
衆人就坐,重玄子與上陽子一同宣佈比武開始。比武切磋,歷來南北兩宗論道皆有,是以擂臺早早就建好了。衆人在這時都出了三清殿,往擂臺出走去。陸羽同柳元龍一起走上擂臺,各自見禮之後,比武便開始了。
擂臺之下,風凌雲、李晚晴、秋言、李祺、李善長几人並肩而站。秋言望着擂臺上的陸羽,眼眸中有癡迷之色,只聽她道:“陸師兄同輩中無敵,這個柳元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與陸師兄動手!”
李晚晴道:“秋言,你我以前雖是主僕關係,但我一直把你當姐妹看待,如今你拜入南宗,不再是我的婢女,我本來已經沒有權利管你的事,但是做事說話時一定三思而行,禍從口出的例子不勝枚舉。”
秋言聞言,只是看着臺上的陸羽,顯然並不把李晚晴的話放在心上。
陸羽年紀輕輕,便自創“行雲流水劍”,於江湖上聲名赫赫。這些年來,他更是將南宗五祖白玉蟾創立的“無極神功”修煉到大成地步,超過了上鴨子坐下十三個弟子中的半數。此時只見他一柄流水劍或是刺出,或是挑出,但見那劍尖上寒星點點,劍芒綻放,燦如燃火。而柳元龍的劍法,卻是沒有陸羽的這許多花哨,每一劍的刺出,都極爲準狠。不僅如此,他出劍似乎每一次都比陸羽慢,但卻能後發先至,是以看似陸羽佔據上方,但其實陸羽自己知道,這個柳元龍從一開始就沒落過下方。
一百餘招過去,陸羽的劍法越使越快,在這時,武功弱的,只看到一道殘影閃動,從四面八方出擊,令得柳元龍手慌腳亂。在這時,陸羽的身子騰向高空,居高臨下,劍芒彌散開,如一張大網一般,瞬間將柳元龍給籠罩。柳元龍只是眼睛一花,脖子之處傳來一道懾人涼意。鏗鏘之聲發出,柳元龍的長劍在地上跳動之下,他嘴脣蠕動,半晌擠出幾個字:“我輸了!”
陸羽傲然道:“能在我手上走過百招的,當今年輕一輩中沒有幾人,你算是厲害的了!”
他的聲音,雖不甚是響亮,但臺下衆人均是能聽得清楚明白。李晚晴微微搖頭,輕聲道:“師兄還是像以前一般自負!”
秋言聽了,頓不服氣,道:“若沒有實力,師兄又怎會如此說話?”
李晚晴如今眼力,足以比肩世間一等一的絕頂高手,陸羽那看上去快如疾電,鬼魅無端的劍法,在她眼中已然破綻百出,此時聽得秋言言語,卻只是微微搖頭。
重玄子見柳元龍輸了,神色依舊。上陽子笑道:“道兄,這第一場我南宗勝了!”
重玄子點頭,道:“若你們再勝一場,這第三場便不用比了!”
上陽子道:“就依道兄所言!”
靜海散人與明素蟾一齊走上擂臺,他二人今日都沒有佩戴寶劍,只有手中一杆拂塵。
“請!”二人一同行禮,同時運氣,霎時間,只見那方圓三丈的擂臺之上,已然掀起了狂風。靜海散人帥選出擊,他那拂塵一掃,平日軟如流水的塵毛,頓時根根直立,堅硬得似精鋼鐵劍。明素蟾卻是身子橫移,拂塵作刀劈出,不施半點巧力,直擊向靜海散人的拂塵。他知道,靜海散人這看似剛猛迅捷的一擊,其實暗含諸多變化,當下最好的破敵招式,便是以力破力,以拙擊巧。兩杆拂塵撞擊在一起,一聲清脆的響聲傳出,兩人均是退去十幾步。
“道兄果然厲害!”靜海散人這一招,沒有多少人能看破,如今被明素蟾破去,他嘴上讚歎,其實心裡忌憚不已。
明素蟾聞言,只是道:“道兄謬讚了!”當下只見他手中拂塵舞動,那塵毛圈動,猶如一個深地漩渦,勁力瀰漫,根根塵毛均是猶如鋼絲一般,若是被卷中,頓時要被絞成肉醬。
靜海散人不敢大意,只見他手中拂塵或是作刀劈出,或是爲劍直刺,或是以鞭打出,連出四五招,才堪破去明素蟾那以勁力灌注,以拂塵形成的詭異漩渦。
明素蟾身子旋動,拂塵連連擊出,靜海散人此時已經由開始時的主動攻擊,變爲被動防守。漸漸的便是力有不支,他能活動的範圍,也是越來越小。
上陽子見狀,臉上帶有淡淡笑意,但他心裡極爲激動。
靜海散人邊戰邊退,已經被逼到擂臺邊緣,在這時,他身子忽地躍起,想要從空中躍到擂臺中央。明素蟾似乎已經了得這一點,只見他他身子微微一仰,拂塵的塵柄點出,指向靜海散人的神闕穴,若是點中,靜海散人保定命喪當場。在這時,衆人均是瞳孔一縮,似乎極爲刺激的一刻馬上到來。
卻在這時,凌空的靜海散人左掌下推,迎上明素蟾的拂塵,右手拂塵一甩,向着明素蟾的後背擊去。
明素蟾被迫變招,身子一個翻旋,繞開靜海散人的拂塵的同時,他的拂塵卻是反手擊出,直指靜海散人的大椎穴。靜海散人身子未有立定,只覺一股涼意襲來,當下身子縮成一團,順地滾出,頗是狼狽。這一戰,是他這一生中極爲屈辱的事,當下一聲怒嘯,身子就地躍起,拂塵舞動,看似密不透風,卻是已經亂了。
明素蟾沉着應對,只是過去十餘招,他便將靜海散人給打敗了。
此次論道,教義之辨平局,武功切磋南宗已經勝了兩場,至於第三場重玄子與上陽子的切磋,卻是沒有必要再進行下去了。不少人因此而感到遺憾,皆因這二人盛名在外,卻是很少動手,他們都想看看着全真教的掌教重玄子,與道教南宗掌門的武功到了何等地步。
上陽子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道:“道兄,承讓了!”
重玄子只是微笑點頭,看不出他的喜與怒,只是目光偶爾掃過風凌雲時,纔會迸發出異樣光芒。風凌雲靈覺極爲敏感,武功又高,重玄子那一閃即逝的光芒,瞬間便被他給捕捉到。只是他心裡甚是疑惑,這個完顏德明以這種目光看他,定是在他這裡圖什麼東西,他到底有什麼值得完顏德明覬覦的?
在這時,來觀看此次論道的人們都紛紛上去向上陽子祝賀。上陽子於衆人之間周旋,接着便領着他們一起往三清殿走去。
重玄子跟在後面,靜海散人嘆息一聲,道:“師父,今日我們全真教是敗了!”
重玄子道:“修道之人,不應該這般看重成敗!”
靜海散人道:“可是那上陽子狼子野心,師父您真的甘願將全真教拱手讓與南宗嗎?”
重玄子道:“道教分離已有多年,如今合一,乃是天意,至於掌門之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靜海散人聞言頓時一呆,在他的印象裡,這樣的得道高人,可不是重玄子應有的樣子。
他師徒二人走得極近,聲音又笑,加之人多,談笑混雜,誰也沒去注意他們的談話。
風凌雲、李晚晴同路,陸羽跟在一旁,一如既往,他臉上溫和笑意依舊。
三清殿上,香菸嫋嫋,如霧如雲,上陽子與重玄子立於羣雄之前,道教南北兩宗的弟子分左右兩排而站。上陽子這時上前一步,向着衆人抱拳,道:“諸位英雄,今日我道教南北兩宗論道,請各位前來,是有一件大事要宣佈!”
衆人聞言,沒有繼續說話,三清殿上頓時清靜下來 。李善長這時目光一閃,來時他與朱元璋談了一宿,道教南宗乃是江湖上的名門大派,聲勢很旺,若是能得到他們相助,這對於他們打天下是有利的。是以李善長此次前來觀看論道,也是呆着使命來的。同樣,周德興也是如此。此時聽得上陽子有大事要宣佈,他兩人均是擡頭看向上陽子。
上陽子見衆多目光頭來,他強壓制住心中的興奮與激動道:“我道教傳下之初,本無南北之分,後因紫陽真人意見有所不同,纔在這天台山上開宗立教。其實,我道教南宗,與全真教同屬一脈,五位老祖與全真教的七位真人,均是重陽真人的傳道者。”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一片譁然。上陽子竟然將南宗五祖與全真教重陽真人坐下的七位弟子丘處機等人相提並論,這不就是說道教南宗是全真教傳下的嗎?
風凌雲心中暗自冷笑一聲,這個上陽子之無恥程度,他是低估了。
上陽子卻是不管衆人議論之聲,繼續道:“是以經貧道與重玄子道兄商定,從此以後,道教南北兩宗合一,再無南宗北派,道教只有全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