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的寒熱交替症狀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一直到天矇矇亮的時候,她的臉色終於慢慢才恢復正常,陶烏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長長的舒了口氣,小心再次伸手去探探她額頭的溫度,果然已經沒有異樣了。
他正要站直身子,手腕卻被柳煙突然一把大力攥住了,古怪的力道讓他感覺到一陣骨頭被壓迫的疼痛!他吃驚的看着柳煙,她的眼睛雖然睜開了,但目光十分散亂沒有焦點,那種眼神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陶烏伸出另一隻手想要掰開她的手指,可是實在攥得太緊了,她的指關節甚至已經有些微微發白了。
“杜仲。去找。杜仲。快!”柳煙聲音嘶啞斷續的說了三個讓陶烏和文皌完全摸不着頭腦的詞,她看來呼吸不是很暢順,連着喘了好幾口氣,才接着說:“小心那個。夷人。他、他要。”話還未說完,她就又昏睡過去,攥着陶烏的那隻手也滑落了。
陶烏擡起被攥疼的手腕甩了甩,心裡默想着柳煙剛剛說的那幾個詞,杜仲?那不是味中藥嗎,難道這味藥對她有用?可是要上哪裡去找呢?要新鮮的還是曬制好的?去中藥房裡找嗎?而且杜仲的產地那麼多,他要的是哪裡產的呢?小心夷人,他說的夷人是少數民族嗎?爲什麼要小心?他要做什麼。
又過了大概十來個小時,柳煙終於悠悠轉醒了,她覺得全身上下的骨骼肌肉都在疼,像是經過一場劇烈運動後的脫力感,她側過頭,看到牀邊的陶烏和文皌關切的臉,虛弱的擠出一個笑容。
經過一輪細緻的排查,那個從樓下摔下來死去的人居然不是學校的學生,這讓大家都覺得很意外。學校方面更是大大的鬆了口氣,只要死掉的不是學生,那麼就不算嚴重,這事推給警方就好了,自己要做的事無非就是安撫一下學生們脆弱的小心臟。
而擔任柳煙和陶烏這個班的輔導員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倒黴了,怎麼就偏偏攤上自己分管的學生遇到這種爛事,如果因此而導致他們出現點什麼心理異常,那後果就很難收拾了。見這兩人連續兩天都請假,分別打了電話去,收到的回覆都是覺得身體不適。他心裡越來越急,找到學院的院長反映這個問題,院長很淡定的對他說,學生想請假就讓他們請假吧,與其回到學校再出事,還不如讓他們呆在家裡比較好。
在家休息了幾天,柳煙的精神看起來已經恢復得差不多,陶烏幫她把二樓的那張貴妃榻搬到了樓下的院子裡,好讓她白天方便躺着曬太陽,而不是一味躺在房間裡。
“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廟裡上個香啥的,最近遇到的怪事太多了。”柳煙歪在榻上,文皌蹲在一邊替她捶腿,不輕不重力道正好。
“有啥可上的?就算真有神佛,求這求那的人這麼多,他們哪有工夫能管得過來。”陶烏從來對這種觀點都是嗤之以鼻,但是那晚柳煙昏迷後的古怪症狀卻又是他心裡揮不掉的一道霧霾,自她醒過來以後,他和文皌很有默契的沒再提起。他
一邊陪柳煙聊着不鹹不淡的閒天兒,一邊手腳麻利的剝開一個熟石榴,把剝出來的石榴子放進骨瓷的碟子裡,然後才遞給柳煙,還開玩笑似的說道:“大小姐您慢用。”
柳煙正在感嘆這樣的生活真是要多愜意有多愜意的時候,院子的鐵門被人拍在砰砰亂響,三人狐疑的交換了一下眼神,好象今天不是那個朗姨來做清潔的日子吧。而且就算是她來,也不會把門拍得這麼驚天動地。
文皌一邊迴應了一聲,一邊快步走到院門口,把鐵門拉開一個小縫,一個18、9歲的男生站在門口。他的眉骨上穿了顆眉環,讓原來還算好看的濃眉十分不順暢,微微斜吊的眼睛顯得很機敏,半長的栗色頭髮綁在腦後,一邊的耳朵上打了一串耳洞,全戴着款式奇特的耳釘,上身套了件寬大的T恤,下面牛仔褲和板鞋,怎麼看都是一副叛逆少年的樣子。
文皌以爲自己的樣子就已經夠扎眼了,沒想到果然像柳煙所說,還有打扮得更狂野的“同齡人”。門外的少年看到文皌也愣了一下,她那銀色的短髮看起來不像是戴的假髮,質感、光澤、柔順度都是上佳,金綠色的雙眸讓她的小臉看起來又可愛又妖異,一身黑白色蕾絲邊洋裝活脫脫就是個洋娃娃。
文皌非常不喜歡那個少年看自己的眼神,而且也不覺得柳煙會認識這種類型的年輕人,於是仰起頭傲慢的問了一句,“你找誰?”少年看出文皌不的不滿,雖然照着他平時的脾氣,肯定就直接往裡闖了,但現在不知道爲什麼,只能撓着頭乾笑了兩聲回答道:“這裡是不是柳煙的家?”
聽了少年的話,文皌扭頭看了看依然歪在榻上的柳煙,以及坐在旁邊的陶烏,看樣子他們也不認識這個少年,於是又再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少年收起原先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正色道:“有點要緊事想找她,可以讓我進去嗎?”“姐姐,這人說要找你。”文皌轉頭提高點聲音對柳煙說,看柳煙點頭,纔打開門讓那個少年進來,然後指着柳煙對他說:“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少年剛看到柳煙時,神情明顯變得輕鬆了,可是一轉眼看到坐在一邊的陶烏,眼中頓時聚起了殺意,撩起T恤下襬“唰”的抽出一柄不足二尺、通體烏黑的奇異兵刃,舉步就要向陶烏衝過去。
可惜,他纔剛剛擡起腳,就被跟着身後的文皌一把揪住了頭髮,頭皮一陣火辣辣的痛,只得生生的頓住身形。下意識的回肘撞向文皌,卻聽得“哧啦”一聲,厚厚的袖子被抓出幾道裂紋,文皌亦是藉着這一爪的力道往旁邊輕盈的一躍,眨眼便已離開他兩丈有餘,接着快步跑回到柳煙身邊,恨恨的盯着他。
柳煙看看那個少年和陶烏,然後問陶烏:“你們。認識?”“嘿嘿。豈止認識,前幾個月還打了一架。”陶烏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盯着那個少年,“你還真夠可以的呀,居然能找到這裡來。”話雖說得雲淡風輕,可他心裡卻暗暗緊張,這少年算不得什麼
厲害的術士,可他手裡那柄兵刃卻威力極大,而且原以爲住在柳煙這裡是萬無一失,萬萬沒有想到會這麼突兀的與他重遇,以自己現在的力量能不能扛得過去還真要打個問號。
柳煙一看陶烏的架式,馬上猜到這個少年就是萬聖節前夕打傷他的那個術士,她從容的從榻上坐起,微笑着對少年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誤會,不如坐下來慢慢說清楚。”然後示意文皌回屋去再拿張凳子。文皌相當不滿的看了那個少年一眼,撇撇嘴回屋去了。
少年想了想,這裡的三個人,他目前只知道陶烏是饕餮,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單憑剛剛那一抓一閃的功夫就能斷定絕不是普通人。至於面前這個雲淡風輕的柳煙,看到自己亮出兵刃了還能這麼淡定,而且,好象另外兩人很聽她的話,那麼肯定也不會是一般人。權衡了一下利弊,確定暫且偃旗息鼓。
文皌很快就搬了凳子出來,放在離柳煙足有一丈遠的地方,然後又轉回到柳煙身邊,一臉戒備的看着少年。柳煙又衝陶烏招了招手,讓他先坐下,不要擺出一副喊打喊打的樣子。陶烏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掛足了駕子坐下來。
“好吧,先說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吧,還有,你是誰。”柳煙看大家都坐定了才繼續開口,這個少年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個術士,倒更像是經常在街頭看到的玩滑板、跳街舞的那類少年。“前幾天你們學校有人從天台摔下來,據說就是死在你面前的。”少年一開口,那三人都吃了一驚,這個開場白還真是直接,他又再說道:“我叫杜仲,道號清澤。”
“沒錯,是有這回事,所以我這不在家休養着麼。”柳煙點點頭,又想起血淋淋的那個場景,不過卻像是已經離自己很遙遠了,“可是我聽說那個人並不是學生,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去到我們學校,還摔死了。”坐在一邊的陶烏聽杜仲說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低笑了一聲,然後又趕緊裝作正經的擡頭望天,杜仲怒氣騰騰的瞪着他問:“有什麼好笑的!”
柳煙和文皌也不知道陶烏在笑什麼,齊齊轉頭望着他,陶烏看了三人一眼,憋住笑意清了清嗓子:“你們不知道杜仲是壯陽藥嗎。”
陶烏一句壯陽藥,惹得文皌輕聲嬌笑,氣得杜仲差點就要抽出兵刃與他打過再說。柳煙也差點笑出聲來,但她及時咬住嘴脣把笑給嚥了回去,還不忘踩陶烏一腳,暗示他這個聯想有點過分了。吸了口氣,對杜仲說:“不好意思,你繼續。”
杜仲看了柳煙一眼,深深吸了口氣才忍住沒有發作,然後繼續說:“他是我師兄,至於爲什麼會死在你們學校裡,我也不清楚。他死前與人博鬥過,對方留下的氣息很像術士,但分辨不出門派。我花了很大力氣想聚齊師兄的魂魄以便超渡,可是發現他的七魄尚在,三魂卻不知所蹤。一路找來,就找到你了,當時離他最近的是你和你那個叫汪和平的同學,不過你那個同學我還沒找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