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昤無視蘇河與陶烏的目光,他飲下一盞酒,對白鈺說道:“你不想聽青丘的事,我現在也不勉強,我要去見白瑂,你不會也反對吧?”
白鈺一手搭在桌邊,另一手支着下巴,頗有些玩味的盯着玄昤。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淡淡的開了口,語氣淡漠得,如同是在談論一個與己無關的物件兒,“你來晚了,她早就不在了。”
這兩人沒頭沒腦的對答,讓蘇河跟陶烏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陶烏畢竟跟着白鈺混跡了好長一段時間,也不知是怎麼的,腦子裡突然就閃過一道靈光。白瑂,該不會就是白鈺所說的,那個他想方設法要找回其魂魄的小妹妹吧?
思及此處,他登時被滑過喉頭的一大口黃酒給嗆着了,捶胸頓足的咳嗽起來。白鈺破天荒的伸手在他背後拍了幾下,可陶烏心裡卻明白得很,這傢伙是在提醒自己,不管猜到什麼、想到什麼,最好都別接茬兒。
“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白瑂不在了?”玄昤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他直視着白鈺的眸子,似乎想從中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在了,就是魂飛魄散,這個說法,夠清楚了嗎?”白鈺一字一頓的回答着,面色也一分一分的沉了下來,待到說完,他那張精緻妖嬈的臉上,已像是被罩上了一層冰霜。
玄昤愣在了當場,他根本就不相信白鈺的這個說法,可是,白鈺那極爲少見的凝重神情,又讓他不得不相信,“怎麼會……這,這怎麼會……”
他喃喃自語着,眉頭緊鎖,好象需要費很大的勁兒,才能消化掉這個讓他驚愕的信息。可下一刻,他已一把抓住了白鈺的衣襟,狠狠的質問道:“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你爲什麼會讓這種事發生?”
白鈺一動不動的坐着,絲毫沒有要掙脫的意思,用一種無比冷漠的目光,迴應着他的質詢。屋子裡的氣氛突然就跟着冰冷起來,不但冰冷,而且刺得人寒意叢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者只是片刻,又或者是幾柱香的功夫。玄昤長長的嘆了口氣,鬆開了緊抓住白鈺衣衫的手,他冷峻的面上浮現出一抹悲切,甚至深邃的雙眸染上了薄薄的水氣。
他抓過面前的酒壺,一仰頭,幾口就喝光了整壺酒。然後將那酒壺重重的往桌上一頓,站起身來就往外走。而白鈺還是冷冷的坐在那裡,他的眼中,除了悲傷,更多的是不加掩飾的恨意。
蘇河一時參悟不透這兩人打的是什麼啞謎,可一轉頭看到陶烏居然默不作聲的半垂着腦袋,頓感其中肯定有什麼蹊蹺。她微微的側過身,看似是望着玄昤離開的背景,實則是不動聲色的,朝一旁的赤火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着玄昤。
過了好一陣子,白鈺臉上的寒氣,才漸漸的有所消褪。他作了兩個深呼吸後,面色終於恢復正常,但仍不似往日裡的那種慵懶。
“我回去了……”他站起身來,衝陶烏跟蘇河隨便擺了擺手,撂下句話也離開了。
蘇河望着陶烏,似乎在等他起身離開。陶烏悶坐了片刻,忽然又開始吃起東西來。
“我說,你這心也太寬了點吧?”蘇河又好氣又好笑的對陶烏說道,儘管她早就知道陶烏是個吃貨,卻也沒想到在這麼低氣壓的氛圍之中,他還能吃得這麼無憂無慮。
“肉包子的事,我又管不了,除了吃,你說我還能做什麼?”陶烏翻了個白眼,吃東西的速度卻不停頓。
“白瑂是誰?”蘇河驀的從陶烏手裡,搶過盛着鮮筍的碟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這事跟柳煙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陶烏冷哼了一聲,又把碟子給奪了回來,一面繼續往嘴裡塞東西,一面含含糊糊的說道:“你不會自個兒去問肉包子嗎?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哪知道那麼多八卦……”
終於飛快的吃完了桌上的東西,陶烏拍着肚子站了起來,“我得回去睡覺了,大晚上跑來你這裡打一架,真是累得慌。”
蘇河知道他肯定不會告訴自己想知道的事,便也沒有出言挽留,但心裡已經有七八分肯定,這事定然跟柳煙有關。她倒並不是對這事本身有多好奇,只是,她凡事都習慣要打聽清楚,信息掌握得夠多,無論何時都不會是壞事。
更何況,她也看出玄昤與白鈺之間,糾纏甚深。那傢伙既然是青丘來的,想必是有幾分手段的。興許,自己這些年來,一直琢磨的事,能從他那裡得到些助力也未可知。
就這麼想着,不知不覺又過了快一個小時,尾隨玄昤而去的赤火,也已回到了酒館之中。他見蘇河支着頭在想事,便沒有打擾她的思緒,靜靜的蹲了在她身邊。直到蘇河覺得自己坐得有些僵硬了,才一下子回過神兒來。
赤火仰頭望着欲言又止的她,躍到桌上,探出爪子,在她的眉心處揉了揉。蘇河不禁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輕輕的拉住了他的爪子,然後輕聲對他說道:“我覺得也許這是咱們的機會,如果不試一下,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赤火卻搖了搖頭,他明白蘇河指的是什麼。這麼多年來,讓他恢復人形,已經變成了蘇河的執念。他並非不想,只是不願意看到她爲了這個目的,去冒任何的險。
而那個來自青丘的玄昤,一看就不是好對付的。況且,就算他真的有辦法,也不可能憑白的賣這麼大一個人情給他們。如此一來,蘇河勢必就會面臨一個選擇,要用什麼籌碼,去換取她所想要的東西。
這事一旦處理不好,蘇河興許會同時得罪白鈺跟玄昤,這兩個厲害且棘手的妖獸。
這一夜,過得多少有些跌宕起伏,大概誰都難以入眠。然而,無論再怎麼波雲詭譎,那也只是當事者纔能有所體會的。對於芸芸衆生而言,這個世界依然如故,看上去很美麗的太陽,照常升起。
柳煙被鬧鐘急促的鈴聲驚醒,那種一夜無夢、一覺睡到天明的幸福感覺,對她而言,真可以說是久違了。她這一連幾天都睡得非常不踏實,因此,昨天夜裡終於受不了,而吞下兩顆安眠藥以助眠。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從牀上爬起來,一面伸着懶腰,一面走到窗前,習慣性的看向樓下的花圃。可纔看一眼,她就愣住了
,因爲花圃邊蹲着個人,背影顯得相當孤寂。而這個背景,居然是陶烏那個向來沒心沒肺的吃貨。
柳煙使勁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自己的臉,確定這不是自己出現的幻覺。可是,按理說,這個時間,陶烏應該還在自己的房裡呼呼大睡纔對啊。過去的一段時間,陶烏基本都是在聽到柳煙下樓弄早飯吃的時候,才起牀蹭兩個煎蛋來吃。
清晨的陽光已經有些刺眼了,讓她覺得蹲在花圃邊的陶烏,看起來不怎麼真切。於是,擡手擱在額前,擋住陽光的直射,再努力看了看,確定花圃裡沒有什麼異常。
“大黃……”柳煙清了清嗓子,提高聲音叫陶烏,“你大清早的,在看什麼呢?”
聽到柳煙的聲音,陶烏扭過頭來,裂嘴做出個明顯有些敷衍的笑。然後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四肢,“我餓了呀,可是又沒想好該吃點什麼,所以乾脆出來曬曬太陽。”
柳煙聽他這麼胡說八道,直接翻了個白眼,一個在家囤了各種食品的吃貨,說沒想好要吃啥,這世上就沒有比這更可笑的笑話了。她正要開口嘲諷幾句,牀頭櫃上的手機卻突兀的響了起來。
現在纔不過剛剛七點過一點點,誰沒事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呢?拿過手機來一看,居然顯示出來的,是白鈺的手機號,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柳煙有些狐疑的接起了電話,電話的那頭,傳來白鈺一貫清亮而舒緩的聲音,“我有吵到你睡覺嗎?”
“沒有,我已經起牀了。”柳煙一面回答,一面忽然有了種像是做夢一般的錯覺,一個行事飄忽的妖怪,在大清早給人打電話,實在太無厘頭了。不過不管怎麼說,接到白鈺的電話,也是件挺開心的事,“你這麼早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要緊事,本來前幾天就說過去看看你的,不過有些事給耽擱了。”白鈺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柳煙彷彿都能看到他躺在落地窗前,披散着頭髮曬太陽的樣子,“不如你今天請個假,我帶你出去玩?”
柳煙愣了愣,白鈺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一個溫和的長輩在哄小孩。不過,一向缺乏好奇心的她,忽然就好奇起來,難不成他是想要帶自己去遊樂場,或者是動物園那種地方,“嗯……去哪裡玩呢?”
“到時你就知道了。”白鈺卻賣了個關子,沒有直接給出明確的答案,“那我一個小時後去接你。”
掛斷電話以後,柳煙還專門又看了一眼手機,確定自己剛剛確實是接到了白鈺的電話。她甩了甩腦袋,決定不去猜他想要做啥,反正答案過一會兒就會揭曉了。
陶烏聽說白鈺要帶柳煙出去玩,頓時就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他立馬想到夜裡出現在蘇河的酒館裡,那個渾身散發着寒氣的傢伙,哪怕是猜不出白鈺到底想要幹嘛,但也能大概想象到,這事一定跟柳煙的身世有關。
這事簡直就讓陶烏心裡的八卦小火苗,燃得旺盛至極,他越來越好奇,白鈺跟柳煙之間,究竟會有什麼樣的故事。就連吃早餐的時候,他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