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說起莊婧爲什麼要在這裡開個酒吧?而我口中的那個他的事情,那恐怕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可是在這種心情下,我沒有和莊婧敘舊說往事的雅興,莊婧恐怕也沒有。所以,在我這句話說了以後,我們只是長久的沉默。
過了許久,我聽到一滴水落入水中的聲音,長久以來的戰鬥讓我周圍一切的變化都非常的敏感,就包括這麼微小的聲音。我猛然的擡頭,在我面前,和我隔着一個櫃檯的莊婧正低着頭,從露出的部分還可以看見淚痕。
那一滴水,是她的淚,正好就落在了她面前的酒杯中。
“你哭了?”我有些手足無措,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哭泣的女孩子,儘管大多數時候,在我心中,對莊婧或者都沒有性別意識了,可當她哭的時候,我還是能知道她是一個女孩兒。就是這樣,我更不知道如何安慰。
開口,是一句不鹹不淡的話,可我心中卻在責備自己,是不是把莊婧刺激的太狠了?
聽聞我問她,莊婧擡頭了,很是灑脫了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勉強對我裝作瀟灑的一笑,然後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接着重重的放在桌上:“哭又怎麼了。我就是喜歡唐正川,不爲他哭纔不正常。”
“我知道。”這就是莊婧,直來直去,頗有些敢作敢當,敢愛敢恨的俠氣。她這樣說,我反而多一些放心。
對的,我口中的他自然是正川哥,也只有正川哥才能讓莊婧癡愛那麼多年。包括小時候莊婧莫名對我的‘敵意’也是因爲正川哥。在她眼中,正川哥好看,高大,溫柔,善良,不論是修行還是學習都是那麼優秀。
她認爲只有正川哥這樣的人,纔是一個值得擔當重任,村子裡要守護跟隨的人。
可是,家裡的長輩卻告訴她一個秘密,我纔是以後村子裡最重要的那個人,他們以後要跟隨,甚至爲之犧牲生命的人,但爲了讓我成長,這個秘密要瞞着我那個時候,莊婧覺得天都塌了,只要在望仙村的人,都會隱約知道,這個村子其實是爲了一個英雄存在的。
而那個英雄,會在這個時代重生,會帶領着這個村子的人走向自己的使命,得到真正的昇華。
這個時代會重生的英雄?莊婧從小就對這個英雄充滿了幻想與崇拜,在她心中,正川哥纔是符合這個英雄形象的人,當她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如何不感覺天都塌了?不僅不是她夢想中的那個,還是一個小痞子一般,一點兒風度都沒有的男孩子,怎麼可能?
她開始爲正川哥不服,尤其在看出我沒有什麼出奇之處,正川哥還對我那麼好,處處維護我,照顧我,她甚至覺得是我耽誤了正川哥。
這就是往事,我再次吞下了一杯酒,火辣辣的滋味,讓我彷彿看見了從前,那個安靜的課堂,那些慵懶的午後陽光,莊婧對我不屑的眼神,和我少年時那充滿了憤怒與疑惑的心。
當時嚴重的事情,到了如今反倒成爲了帶着溫暖氣息的回憶,我看着莊婧的眼色也漸漸地柔和了起來,雖然事實是我小時候遭受了她莫名的‘恨’,但那是共同成長的經歷啊。
“莊婧,其實我有時會想,我是不是就該放任你在這裡開着一個假的frst吧,而不是勸說你回望仙村比較好?畢竟就算開着酒吧,守着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總好過做獵妖人的危險吧?可是,你不快樂,你很希望當回獵妖人。這是正川哥,是他親自告訴我的話。”我放下酒杯,看着莊婧。
原本這話,正川哥是不讓我對莊婧說的,他在臨走前告訴我,不要在莊婧面前提起他半個字,他此生欠下最多的就是莊婧,若能還她一點兒什麼,他早還了。可惜的只是,莊婧想要的,偏偏是正川哥不能給的愛情。
既然不能給,那最好能讓莊婧徹底的遺忘,這是正川哥的想法。
我也曾猶豫,是否要勸說莊婧,可當我再一次見到莊婧時,我就不再猶豫了,我看見了她眼中的黯淡,看見了她聽我說起獵妖人的一切時,眼中的那種光彩也許,有時在意着一個人,並不是以你自己的角度去所謂的‘保護’她,安排她,而是選擇尊重她,鼓勵她放棄不明智的,做自己想要的。
“我會回去的。我告訴了自己,再等一個月,他不來這裡。我就回望仙村。”莊婧一連喝了幾杯,這纔對我那麼說了一句。然後看着我說到:“你別把我想的那麼可憐,無所事事的樣子。在這些日子裡,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對自己的訓練,這些年村子裡發放的獵妖人功法,我哥也悄悄帶給了我。我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的位置,我是獵妖人,也是一個在前方的斥候,是一個隱藏在暗處的那種像刺客一樣的獵妖人。”
莊婧說這些的時候,有些口齒不清了,可眼睛卻越來越明亮,還帶着某種驕傲。
我的嘴角不禁溢出一絲笑意,至少老朋友快樂,不是嗎?獵妖人是危險,於我,也會盡量的保護她。
到了這個時候,夜已經快要過去了,一大瓶二鍋頭就這樣被我和莊婧喝完了,我只有五分的酒意,卻不打算再喝,因爲在今天,感受到的一些溫暖的東西,就比如說回憶,比如說莊婧的快樂,不再需要我用酒去麻痹自己的內心。
是該走了吧?到集合的地點,然後回望仙村。
我正思量着,莊婧擡起頭正好迎上我的目光,做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葉正凌,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自以爲很成熟的笑?很噁心,好不好?你成了獵妖人的首領,別人不知道你的底,我可知道你就是個小無賴,長大了就是大無賴。和正川哥比起來,一點兒風度都沒有。”
“哈哈哈。”我沒有生氣,反倒大笑了起來,回想起來和莊婧的種種,的確對她沒有什麼風度,而在內心深處,我發覺自己可能真的有點兒光棍流氓氣?
“走了。”我拍拍桌子站起來,每一次到莊婧這裡來喝酒,我都走的這樣直接,我不喜歡太囉嗦的道別。
“葉正凌。”莊婧帶着醉意的叫了我一聲。
“什麼?”我回頭。
“記得,就算你是首領,可你不是聖人。別每次都把什麼攬自己身上,這個樣子真煩人。若真的那麼苦惱,不如多殺兩個妖咯!這樣也是挽救了很多人。我喜歡你多做點兒什麼的樣子。”莊婧大聲的對我說到。
“我纔不需要你喜歡呢。”我笑着和莊婧開了一句玩笑,就準備轉身走出frst吧。
但當我走到門口的時候,莊婧帶着猶豫又再次叫了我一聲,我回頭,不明白莊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囉嗦嗦了,卻看見她的神情帶着糾結與猶豫,到底對着我問了出來:“他,他還好嗎?”
莊婧口中的那個他,自然就是正川哥,到底莊婧還是忍不住問起了,曾經的她那麼倔強,只是給了正川哥幾句話,你是喜歡那個樣子的女人嗎?喜歡她那樣的調調,所做的事情嗎?我也可以去做同樣的事情。
從此以後,我對你不聞不問,我就開一間同樣的酒吧等着你。我要你知道,有一個女人,爲了你,不顧自尊,努力去學別人的,你喜歡的樣子,就這樣等着你。
哦,你不必在意,這些事情與你無關,是我自己要等的,等着你哪天能夠進來我開的酒吧,真正的看我一眼。
這些就是莊婧的堅持,莊婧當年對正川哥所說,她也是這樣做的。
事到如今,快5年的光陰,一切終於快要結束了,這個傻丫頭絕望了嗎?所以當初的不聞不問,到了這個時候,到底還是變成了想知道他的消息,圖一個安心嗎?
我太明白莊婧的心情,她能當回獵妖人,我之所以那麼開心,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肯放棄這樣太過自我,又沒有希望的等待,這樣正川哥多少也會少一些負疚吧?只是正川哥看着莊婧,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就對她笑了。
“唔,你問正川哥啊,他很好啊。”多的,我再也不能說什麼?只因爲我真的不擅長對着老朋友編造謊言。
“他很好嗎?”莊婧的神色有些恍惚,眼中多了一些哀傷,卻又像放下了什麼東西,可她依舊再次追問了我一句:“那,那麼他是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嗎?我知道他的,看起來那麼溫和,可他認定的事情,就算冒天下大不韙,他也一樣會去做的。”
我沉默,其實何止正川哥,想起來,我們是師兄弟一個宿命嗎?而且,這其中亂七八糟的糾纏啊。
我想嘆息,卻只能生生的忍住,可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告訴莊婧一個真相,只能笑着說到:“你覺得這些還是你應該關心的嗎?你應該想的是,一個月以後,你應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回望仙村,現在年輕一輩的獵妖人都很強了。”
說完,我逃跑一般的走出了frst吧,因爲我怕莊婧再問。
正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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