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婧或許沒有料到,老莊會毫不留情的說出這個話來,表情一下子變得委屈無比,雙眼一下子蒙上了一層委屈的霧氣,嘴脣顫抖,被她倔強的咬着。
猴兒有些尷尬,我的心裡感覺也非常莫名,很明顯的看見她看向我的眼神從之前的討厭變成了一種帶着憤怒和些微厭惡的眼神。
而且非常明顯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其實我是不想莊婧道歉什麼的,這種勉強的道歉對於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甚至於,看見她這樣的神情和看我的眼神,我的心裡很不舒服,就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我乾脆的扭頭不看她,我想爲她說兩句,可是我又拉不下這個臉來對她主動示好。
4個人的氣氛變得沉默,老莊又是平聲靜氣的對莊婧說了一聲:“道歉,對葉正凌道歉。”
我在心中‘哀嚎’了一聲,老莊你咋就這麼倔呢?同學同窗的,我也下不來臺啊?這樣想着,我覺得我不能裝沒事兒了,忍不住回頭對老莊說到:“老莊,咳,我也常常在學校和這個打,那個打的,就是就是玩鬧而已。沒必要的,我都沒放心上。”
“你和別人打,和她同你打性質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她還”老莊的神情嚴肅,絲毫沒有因爲我給莊婧求情,就有鬆口的意思。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莊婧忽然開口大聲打斷了老莊的話:“葉正凌,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是不是告狀了你心裡覺得特別舒服?我現在用的着你來裝好人?你不就是想壓過一頭,讓我給你一個抱歉嗎?那好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聽夠了嗎?”
說話的時候,莊婧的眼中滾落出兩行淚水。
我這是第一次看見她哭,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點兒像針扎的感覺但,我又不忿,我什麼時候說過她半句壞話了?她憑什麼這樣想我?
我剛想開口爭辯兩句,莊婧卻倔強的一把擦去了眼淚,對着我說到:“道歉又如何?我記得今天的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對你服氣。”
“你”我爲之氣結,忍不住朝前踏出了一步,想說點兒什麼?
結果,上空陡然傳來一個悶雷般震動着大地的聲音,對莊婧吼到:“大逆不道,你說什麼呢?”
我來不及反應,只是擡頭一看,老莊的眉頭皺了起來,雖然不是什麼太憤怒的表情,但就這個樣子也挺嚇人的。
猴兒一縮脖子,說到:“完了。”
他的話剛落音,我就聽見‘啪’的一聲,原來是老莊一耳光落在了莊婧的臉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老莊是何等力氣的人,他這麼一巴掌落下,莊婧的臉上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一片。
而她捂着臉,眼中還兀自的不相信,老莊真的會這樣打她一巴掌。
老莊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心疼,但可能是當着我和猴兒不好表現出什麼來,他只是說到:“莊婧,我希望你明白你在說什麼?我不管你在想什麼,最起碼的底線你要忘記了,我就得打醒你。”
莊婧眼中的淚水滾滾而落,還是那樣受傷和不相信的望着老莊,就算是我也看的心中發緊,忍不住大聲對莊婧說到:“我不管你信不信,總之關於我和你這件事情,我沒有對老莊說你半個字兒的壞話,更沒有告狀。在我心裡,只是想堂堂正正的贏你一次,讓你真正的服氣,其餘的我就沒有放在心上。”
但莊婧只是看着老莊,沒有給我任何的迴應,也不知道她是聽見還是沒有聽見。
老莊的神情也難看,還想說點兒什麼,但是莊婧轉身就跑了老莊有些着急的看着莊婧的背影,忽然轉身對着我說了一聲‘對不起,莊婧的事情我會好好處理’,然後就朝着莊婧那邊追去。
幹嘛他也和說對不起?我覺得奇怪,但是剛纔莊婧委屈的一幕,也讓我心裡堵的要命,明明就沒有什麼,她幹嘛要那麼討厭我?大家好好當同學不行嗎?至於那麼討厭我?
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卻吐不出心中那股鬱悶之氣。
在這個時候,猴兒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對我說到:“葉子哥,你也別太往心裡去了,莊婧這丫頭遲早會對你服氣的,真的。”
他以爲我在意的是這個,但是少年心事沒法對人說,我只是悶悶的嗯了一聲在那個時候,我已經忘記了,我有多久沒有想起辛夷了。
或許和她相處的歲月不過一年不到,又或許在我眼裡,辛夷只不過是那年五歲的黃毛丫頭。
帶着這樣鬱悶的心情回了山門,我習慣性的去到了觀景臺的臥牛石上躺着,這種神態自然引起了山門裡的兩個大男人注意,這一次師父沒有像往常一樣只是派正川哥出馬了,連他自己都上來了。
在這兩個無良人的逼問下,我只能一五一十的把這個事情說了。
正川哥嘴角帶着懶洋洋的笑意只是評價了一句:“老莊這個人啊,就像一頭牛一樣,容易對任何事情認真又一根筋兒,而且吧,別人還把他勸不回來。能怎麼辦?他知道了,這樣對莊婧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老三,你就別鬱悶了,又不是你的錯,堂堂正正的贏一次莊婧不就好了?”
“但關鍵是”我漲紅着一張臉,鼓着脖子上的青筋,卻關鍵不出來什麼。
“關鍵是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嗎?”正川哥雲淡風輕的說到。
我悶悶的,抓了抓腦袋,或許應該是這樣?
“放心,莊婧長大了就會了解,咱們山門的人都是何等人?就算承受再多的血與淚也要撐着走下去的人,爲了這等小事兒去說什麼,那根本不可能是咱們山門的人,絕對不可能。”正川哥的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沒好氣的吐了一口氣,至於嗎?我在學校發生的小恩怨,你要扯到山門血與淚,再說,別人都知道咱們是三個‘獵人’,什麼時候知道咱們是一個山門呢?
而一直沒有開口的師父在這個時候也開口了,他老神在在的摸出了他的寶貝菸斗,習慣性的反覆摩挲了幾下,開始認真的裝填着菸絲,因爲山門貧困,這個菸斗是不敢常常抽的。
他想了,就會摸出來在嘴裡空叼着也算是過癮吧。
只有他認真想說什麼的時候,纔會拿出這個菸斗,真的裝上菸絲,抽幾口。
看着他這個動作,我就知道他有話要說但是點燃一斗煙,是一個複雜的過層,就光是點火也要點兩次所以,我和正川哥耐心的等待着。
終於,菸斗徐徐的燃燒了起來,師父閉着眼睛愜意的抽了一口,享受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望着我,嚴肅的說了一句話:“正凌,莊婧這丫頭是很漂亮的吧?”
這就是他要說的話,我氣的差點兒從臥牛石上滾落下來,可是心中卻又有一種微妙的感覺,說不上來。
至於正川哥則是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
面對我們兩個的神情,師父沒有任何一絲不好意思的神情,反而是把手放在了我腦袋上,我掙脫了兩下,沒有成功,也就罷了,任他放在我的腦袋上,他說到:“剛纔只是一句戲言,想說的是你不能因爲人家漂亮,就一心一意的想讓人家服氣而已。或許,你也不是因爲這個,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以後你長大了,你還會遇見各式各樣的人,到那個時候就算你無比強大,你也要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間對萬事萬物的看法可以由我出發,去延伸出自己對世間的一個看法。”
師父在說什麼?我不由得看着師父,有一些沒懂。
而正川哥的表情卻嚴肅起來,開始認真而專心的聽師父說起這個來。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的看法構築了你眼中的世間。同樣,任何人都有一個看法,去構築自己的一個世間。這個看法的基礎就是一個人的心!這就是所謂的我之世間。而用自己的看法去強加在別人的身上,那是不對的。就如同莊婧對你犯了這樣一個錯誤而你想要她對你服氣,顯然你也會開始去犯這樣一個錯誤,正川也是,身爲師兄,對道的理解還有那麼大的偏差,非但不去消除師弟的心結,反而加深他的執念,是該罰。”師父再次抽了一口菸斗,對正川哥嚴肅的說到。
這個時候的正川哥沒有平常那種懶洋洋的樣子了,而是異常恭敬的對師父說了一聲是。
師父繼續說到:“道家講究無爲,是不以他心擾亂我心,自然也不會以我心擾亂他心,無爲的表面字義是不去破壞原本的平衡,天地自由其運行軌跡,而深一層的含義卻是在如此,在這個世間,你可以去看,去聽,去感受萬事萬物,同樣也讓萬事萬物感受你,通過這種感官的認識去自然的領悟,也就是輪迴的深意,不說破,不點透,凡事以心感受。但就是不可以妄圖去用自己的心去影響這個世間的萬事萬物,因爲那是一種帶着‘侵略’的行爲,也是爲自己種下執念的行爲,萬種執念由此而生最重要的是,強加的,被迫的,沒有體悟的,也是沒有根基的。”
師父望着遠處的羣山淡淡的說到,此時哪裡還有平日裡半點兒猥瑣的樣子,山風吹的他大袖飄飄,反而真的像是一個神仙中人。
“弟子受教了。”正川哥認真的說到。
我好像也明白了一些什麼,認真的問師父:“那我應該怎麼做?”
“很簡單,堂堂正正的做你自己,不爭不辨不卑不亢,無爲罷了。”師父說完放聲大笑了兩聲,林間驚起幾隻飛鳥,我的心好像也跟着豁然開朗一般。
是啊,我又爲什麼非得讓莊婧看得起我?我就是我自己,做我自己的事,何必去強求他人的看法?
在13歲這一年,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
山風繼續的吹動着,師父感慨的說到:“話雖這樣說,但真的很想用我心,去影響一下賢賢的心啊,讓她知道在遠方有這樣一個‘癡情人’,在爲她等待。”
“你這個死老頭兒。”正川哥忍不住氣憤的開口。
而我直接就衝了過去,扯住他的鬍子,喊到:“臭老頭兒,那你和我說那麼一大堆做什麼?”
太陽漸漸的落去,夕陽淡淡的出現在天際,而三個人的剪影在這觀景臺上被拉得很長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