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軒回頭尋找,原來是白澤。就見白澤努力示意着,聲音又斷續的傳來:“噬心鏡……魔道之物不能被帶入學館……阻止他……”
“站住!”雲軒蹭的站起來喊道。衆人都投來異樣的眼光,紛紛議論:“他怎麼了……”
鸞姑娘也轉過臉來詫異的看着雲軒,問道:“怎麼了?”
“那個……”雲軒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於是轉身朝着白澤的方向望去,可是白澤似乎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上去並不意願幫雲軒什麼忙。雲軒只好硬着回過頭來,尷尬的立在原地。
“當衆喧譁的這位弟子,你是對我的講授有什麼不滿嗎!”犼衝着雲軒一聲怒吼。
雲軒被吼得渾身戰慄。但是,馬上雲軒便鎮定下來,義正言辭的說道:“那是‘噬心鏡’!是魔道之物!不能被帶進課堂!”
犼此時的臉色並不十分好看,從鼻子前面微微顫抖的鬍鬚可以看得出犼正在壓制自己內心的火氣。
鸞姑娘看着雲軒,原本十分詫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之後,鸞姑娘貌似欣慰的點點頭,輕聲說道:“沒事,一個鏡子而已,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可是……”雲軒還在擔心。
“你在懷疑我的授課嗎?”犼聲音提高了一大截,“你還沒看就知道是‘噬心鏡’,看來你這個孩子不簡單啊。哼!不過,‘噬心鏡’是魔道之物不假,但並沒有豎亥尊者的明文規定說不能用於授課。況且,我用這鏡子訓練我衛兵的心智已有千年之久!像你這種只看了一些書上的隻言片語就紙上談兵妄下結論的小鬼,我勸你還是少讀一些書,多實戰操練一番再來指手畫腳吧!”
“我……”雲軒霎時噎在當場,言語不得。好在鸞姑娘及時勸慰:“在鳳山學塾,還不敢有老師爲難弟子呢。放心吧,沒事的。”雲軒這才坐下,但心中仍是放心不下,焦躁的回頭看着白澤,但是白澤始終不表任何態度,雲軒很是納悶。
犼沒好氣的看了雲軒一眼,用鼻子狠狠的哼出一聲。隨後就見他手指一揮,遮擋着銅鏡的那塊青色帷布嗖的飛起,落在了高臺之後。帷布底下露出的是一塊一人多高方形的銅鏡。鋥亮的銅鏡底座上刻是四隻老虎的腦袋,每個虎頭下優雅的探出一隻虎爪摁在地上,支撐起上面那泛着些許青綠的光滑銅鏡。犼眯着眼睛看着鸞姑娘,抖了抖臉上的橫肉說了句:“請吧!希望你能給大家開一個好頭!”
鸞姑娘依舊微笑着,優雅的點了點頭,然後緩緩走到那銅鏡面前。就見那鐫刻着奇獸的古銅色框架裡平靜的區域映襯出了鸞姑娘那嘴角輕揚的清麗面龐。
突然,鏡子裡那秀麗的面容漸變作一股煙霧,幻化不見。就見平時無論出了什麼事請都一臉微笑的鸞姑娘臉上突然褪去了笑意,她的神情變得十分的嚴肅,因爲微笑而眯起來的眼睛緩緩地睜大,露出一對明亮的但恐懼中充滿殺意的眸子!眼中映出鏡中的圖像,鏡中一對鳥兒雙棲枝頭,但是誰也不看着誰。鸞姑娘那原先舒展的眼眉如今緊蹙的滿是不安!豆大的汗珠順着鬢角如珍珠般滾落,流經那顫抖的嘴角,滴落在慢慢攥緊的拳頭上。底下的琴童捂住了嘴巴,失聲叫了句:“小姐……”但害怕鸞姑娘分神,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手已經不停地顫慄起來。
雲軒看着心裡也很是擔心,畢竟不知道這個所謂的魔鏡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知道鸞姑娘能不能經得住考驗,但是,看樣子,鸞姑娘好像是抵擋不住。
“快去救她!”白澤終於說話了。雲軒回頭看去,白澤坐在座位靠後的地方,死死地盯着雲軒不斷地示意,這一次,白澤聲音提高了很多。
“啊……”
雲軒還沒有反應過來,高臺上,鸞姑娘突然閉上了眼睛,痛苦的大聲喊叫起來。旁邊的犼臉上橫肉一抖,哼哼冷笑了一下。
底下的琴童失聲叫道:“小姐!”身子就已經飛在了空中,眨眼功夫來到了高臺之上,順手一把扶住了即將倒地的鸞姑娘。而就在琴童扶着鸞姑娘的不經意間,一擡頭,她那憤怒但不失俏麗的臉印在了銅鏡之上。和剛纔一樣,瞬間琴童的影像便消失不見,銅鏡上幻化出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景象。就見琴童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起來,頭不停地搖動,眼中滿是恐懼,最終,琴童俯下了身軀,一頭栽在鸞姑娘懷裡,大聲哭喊起來!
“快!”白澤用暗音之術對雲軒大喊一聲。
雲軒立馬抽劍飛身竄上高臺,攔在鸞姑娘和琴童身前,擋住了那噬心鏡。
犼面有怒容,但並沒有發作。只是冷冷的說道:“她倆都不行,你來啊。”
雲軒本想着一劍劈碎那魔鏡,可是大廳觀衆之下,這鏡子到底是不是個害人的物件還不清楚,所以不可魯莽行事,還是穩妥一些將鸞姑娘和琴童保護下去要緊。於是雲軒轉過身去,把寶劍歸入鞘內,回了犼一句:“不了,我只是帶姐姐妹妹下去休息。”說完轉身準備扶起地上的鸞姑娘。
可就在雲軒轉身之際,眼睛不經意間打量了一下那噬心鏡。只是一瞬間,鏡子上投射出雲軒那張清秀的臉龐,爾後一如之前,頭像消失不見,鏡子當中出現了一汪清澈的水潭。雲軒怔住了,大腦當中瞬間一片空白,心頭一陣莫名的恐懼與不安,渾身不自主的開始戰慄,眼前一團漆黑,身體就好像被拉扯着進入一個無底深潭,周圍寒氣逼人,耳旁夾雜着刀械碰撞的聲音,忽而混進淒厲的喊叫之聲和咒罵之聲。雲軒就感覺大腦內被置入了尖利的蒺藜,手根本觸碰不得。雲軒站在原地,栽了兩栽,幾乎要撲倒在地上。
忽然,座位上飛起一道黑影,直指到高臺之上,站定在雲軒面前一隻手將雲軒撐起,身子則擋在銅鏡之前。恍惚之中,雲軒擡眼觀瞧,正是賀千帆。
就見賀千帆伸手拔出那把黑色的匕首,一陣低沉的龍吟,刀尖直指銅鏡,冷峻的臉上平添一股殺氣。而銅鏡上一如剛纔,顯示出了賀千帆的面龐。可是一瞬間,那影像便消失不見,銅鏡之中出現了一團火焰,火焰之中站着一隻牡鹿!
只見賀千帆努力平復着自己的表情,在他那一副從未有過表情的冷峻的臉上,眉毛竟然出現了迴避的抖動,眼睛也不停地眨着。終於,賀千帆承受不住,低下了頭去,右手擡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肩膀上的烏鴉也低下了頭去,朝着賀千帆臉上輕輕地啄了幾下。
雲軒知道這鏡子的威力,於是強掙扎着想上前幫助賀千帆,只是腳步稍微移動腦仁就開始刺痛。而此時,賀千帆再一次擡起了頭,右手上已經多了一隻眼罩,他已經把遮在自己眼睛上的眼罩摘下來了。就見他對着銅鏡怒目而視,一道光從他那隻原先戴眼罩的眼眶中迸射而出!那光不停地旋轉,漸漸地朝四周擴散開來,慢慢的朝高臺底下蔓延!犼驚呼一聲:“不好!”
此時,就見賀千帆肩上的那隻烏鴉張開翅膀,大叫一聲:“嘎!”那張開的翅膀竟然化作一道黑色的幔帳,將賀千帆和那魔鏡一同包裹住!從賀千帆身上發出的光芒瞬間被遮蔽起來!現場歸入一片寂靜!
“嘶……”
“砰!”
猛然間就聽見一聲巨響!幔帳被炸裂開來!賀千帆從裡面跌了出來,跪在了地上!那魔鏡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而那些碎裂的幔帳,飄揚在空中,走着優雅的弧線最終聚集在一起,竟然拼湊出一個披着黑色斗笠低頭單膝觸地的中年公子來!他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擡起頭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位分明是在惶恐不安的犼,低低的說了一句:“不要玩了!”
剛纔一直在一旁十分鎮定的犼現在沒看魔鏡可是臉上卻是滿臉的恐懼!只見他身子漸漸矮了下去,一條腿已經慢慢曲了下去,那架勢,分明是在下跪!而犼的嘴裡竟然顫抖的低低的聲音滑出幾個字:“三……三……三公子……”
就見那個中年男子擡起了食指,豎在了自己的嘴脣上,陰鬱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聽見一聲:“噓……好好上課……不要說出去……我會盯着你的……”說完,男子一轉頭,臉面朝向高臺上的雲軒,嘴角揚起一道詭異的弧度。雲軒驚訝之餘剛想說什麼,卻見那男子伸出手指,拉下了斗笠的一角,一陣黑色的煙霧從那男子的腳底升起。再看去,男子已經消失不見。倒在地上的賀千帆支撐着從地上站了起來,肩頭依然落着那隻黝黑鋥亮的烏鴉。就見他收起手中的匕首,看都沒看犼一眼,帶好了眼罩,直接從高臺上走了下去,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而犼保持着半跪在原地,半天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