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谷雋在地下千丈處取了黃泉之泥敷臉,把頭包得只剩下兩隻眼睛,這纔回來找有莘不破晦氣。“這小子骨頭又硬又臭,應該還沒給那幾個傢伙整死吧。”先到崖邊,在地底用透土之眼一望,嘿!他居然還在!那三個跟屁蟲卻不見了,只多了一個鬚髮滿面的男子。有莘不破拉着那人的手歡天喜地地不知在說什麼。咦,那人是……
桑谷雋定眼一看,不禁又驚又喜:喜的是那人竟然是多年不見的有莘羖,自己最崇敬的有莘伯伯。驚的是有莘不破竟然好像也和有莘伯伯很熟,看兩個人的神態,親密得有如一對父子。
“有莘伯伯怎麼……慢!他們都姓有莘啊!難道是親人?不管他,先把有莘不破打一頓再和有莘伯伯相見。若先和有莘伯伯見過禮,他一出手調停,我這仇可報不了了!”
在桑谷雋的陰笑中,有莘不破足下週圍的土壤開始發生變異。
有莘不破手舞足蹈地向有莘羖訴說着自己從小以來的生活和這段時間的經歷:“江離啊!嘿,這小子竟然……”他不但未留心腳下慢慢成形的陷阱,更未注意到有莘羖嘴角似有意、似無意的一笑。那一笑就像一個老『奸』巨猾的大人看見一個小孩躡手躡腳地掩上前來,要把另一個小孩絆個跟頭。這個大人會不會給那個就要吃虧的小孩一個暗示?
有莘羖笑了笑,想給有莘不破做一個鬼臉。就在他臉上肌肉想扭動的時候,才突然發覺自己因爲嚴肅了太多年,臉上的肌肉變得有些僵。原來想作鬼一回,也需要年輕的心境。
有莘不破見有莘羖突然怔怔出神,問道:“舅公,怎麼了?”突然腳下一沉,整個人陷了下去。
“你走吧。”江離說。
烏懸呆了呆,突然撲通一聲在過膝的湯谷中跪下了。他知道自己不是被這個少年打敗了,而是被這個少年征服了。
“你,您是太一宗嫡傳,對不對?”
“那又怎麼樣?”江離還是沒有回頭。
烏懸喜道:“那你爲什麼還要幫那個商人?那個有莘不破!你應該和我們站在同一戰線纔對啊!”
聽到這麼一句沒來由的話,江離不禁一怔,回過頭來。
“您是大夏王族啊!怎麼能幫着叛逆的商人來打我們!”
江離又是微微一怔,道:“你胡說什麼?”
烏懸跪在水中,陰鬱的臉開始綻放着滿懷期盼的興奮,雙手張開,彷彿要歡迎一個王子的歸來一般:“您是大夏王族啊!太一宗的嫡傳,每一代都是大夏王族的血脈,大夏立國以降,幾百年來從沒有例外過。您是我們鎮都四門這一代傳人的首領啊。我、還有杜若,這一代鎮都四門的所有傳人,都是您的下屬。”
江離呆呆地聽着,默默無語。
“回來吧。”烏懸歡喜地呼喊着,“血晨那傢伙根本就不配做我們的首領,自從上一代太一正師出走夏都,鎮都四門已經四分五裂。山鬼入魔,河伯遠走,現在只有像您,您這樣的神通和器量才能讓我們重新統一起來,振作起來!您……”
“你走吧。”江離打斷了他。“我不知什麼鎮都四門傳人,我也不是什麼大夏王族。我只是一個修天道的人……以後別讓我再見到你。”
“可、可是……”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快走。”見江離的臉『色』沉了下來,烏懸不敢再說,嘆了一口氣,流連着御劍東飛。
“大夏王族麼?”江離揮一揮手,想要幫助剛剛破土發芽的林木花草生長,才發現自己的靈力幾乎已經用盡了。
他沒有發現,扶桑樹上,一個人正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他們還沒回來?”羿令符問。
“沒有啊。”羋壓立在轅門,大有一夫當關之勢。
“雒靈呢?”
“雒靈姐姐好像累了,在‘鬆抱’休息着呢。
江離吸一口氣,真氣行到太陰肺經,突然一窒,呼地吐了出來。
“不要太勉強。”
江離微微一驚,擡頭看時,一個青衣人立在扶桑上,衣袂隨風,飄灑的雨點卻沒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師父?”江離幾乎叫了出來,但隨即知道那人不是,但爲什麼會有這樣熟悉的感覺?
青衣人揮了揮手,雨停了。
青衣人再揮揮手,雲散了。
太陽『露』出了可愛的臉,暖洋洋地照耀這片生機盎然的土地。日光下,江離終於看清了那人的容貌:那是朝陽願意親近的青春樹,那是鳳凰願意停留的梧桐枝,那是愛情詩裡歌詠的美少年。
“若木……”這個名字江離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雖然從沒見過他,但江離知道他就是。是師兄若木!
青衣人雙手優雅地捏了個口訣,風過扶桑,給萬物帶來一陣草木清香,幼稚的花草樹木在清香中歡快地生長着,一彈指草成圃,再彈指花吐芬,三彈指木成林。
“若木……”江離終於呼喚了出來。
風託着一片巨葉,巨葉託着青衣人,緩緩降落在江離面前。地下不再涌出的泉水已經退盡,一叢解憂草長出來,托出青衣人的雙足,彷彿怕地面的污泥褻瀆了他。
“師兄?”看着近在咫尺的青衣人,江離叫道。
“江離?”青衣人點點頭,也叫出了江離的名字。
江離笑了,若木也笑了。
羿令符來到“鬆抱”車前,正想敲門,卻見雒靈已經微笑着打開了車門。
“他們衝有莘不破去了?”
雒靈點了點頭。
“解決了?”
見雒靈又點了點頭,羿令符便離開了,“鬆抱”門也輕輕關上了。
“能看穿男人心事的女人……”羿令符望了一下在頭頂盤旋的龍爪禿鷹,“體貼得讓人找不到討厭的藉口,這究竟是可愛,還是可怕?”
“師兄……我,你……”
“你到底要說什麼啊,小江離?”
“別這樣叫我!”江離說,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希望自己能像若木那樣平靜,“我不小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青龍啊。他是這樣叫你的。”若木微笑着,伸手撫『摸』了一下江離灰白『色』的頭髮,在他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江離只覺額前一點清涼透了開來,隨着這股涼意,披在右肩的頭髮已變得烏黑亮澤。
“師兄……”若木的關照,江離承受得很自然,心中又多了幾分親切,剛想說什麼,卻見若木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一段枯木,根節如刀,勁風大作,向自己棲息着九尾靈狐的左肩戳了過來。我要啊小說無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