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
日上三竿。
九原城外的小路上。
楊發和他的幫手坐在驢車上,驢車上只載了些米袋,他們正不緊不慢的前行着。
幫手向楊發問道:
“掌櫃的,把你娘接來九原城住多好,她老人家一個人在村裡不得悶得慌。”
聞言,楊發嘆了口氣,說道:
“你這愣頭青,還不知道江湖的險惡啊,咱們這些跑江湖的,保不齊哪天就沒命了!”
“我一個人死就死了,不能把我老孃也搭上啊!”
楊發看了看幫手似懂非懂的樣子,不禁晃了晃頭。
這時,一陣如雨點般的馬蹄聲響起。
伴着揚起的塵霧,在前方竟出現了一排身影,數來將近十人,他們統一身着玄青繡袍,胸口上皆是繡着“鄧”字。
他們駕馭着馬匹,正緊緊追趕着一個頭戴斗笠的漢子。
漢子的布衣上處處是血漬,而他胯下的快馬因爲長時間的奔走,馬嘴不斷冒出血沫。
見狀,楊發趕緊跳下驢車,拉着還在發呆的幫手躲進了路邊的密林裡。
“大俠打架,我們這些小蝦米遭殃啊!”藏好後,楊發狠狠敲了敲幫手腦袋。
話音未落,漢子的馬兒就再也支撐不住,怦然倒地。
“交出印版,回去聽鄧督查使發落,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見漢子不答話,這些繡袍人揮舞着各式兵器,藉着馬匹的衝勁,就要將漢子大卸八塊。
漢子沒有一點慌張,他大喝一聲,旋即雙掌如鐵鉗般扣向楊發的驢車,緊接着輕而易舉地將整架驢車甩了出去。
驢車帶着猛烈的勢頭,剎那間便掃了個人仰馬翻。
漢子扔出驢車後,沒有一絲停留,緊隨着迎上這羣繡袍人。
很快,漢子就一掌轟碎第一個繡袍人的心口。
同時,其餘繡袍人也都喘過氣來,祭出各自殺招,齊齊圍上漢子。
險境之下,漢子的速度更勝,他不僅以靈巧身法躲過了各式武器的圍擊,還用單薄的肉掌不斷打退一個個繡袍人。
只不過,漢子攻擊的重點,好像都往下三路走。
“唔!你這廝竟如此陰毒!”一個繡袍人捂着襠部,吃痛道。
“啊!!你就算打我臉,也別打這啊!”另一個繡袍人躺在地上,捂着腫起的屁股,痛不欲生。
在漢子出其不意的攻擊下,場上很快只剩三個繡袍人與之對峙。
這三個繡袍人平日裡合夥慣了,此時見漢子一個個了結其餘繡袍人,倒也不出手,而是在小聲商議着對策。
啪!
漢子轟碎地上最後一個繡袍人的頭顱。
下一刻,漢子雙眼一凝,便見眼前三個繡袍人裹挾着刀劍,並駕齊驅的向他殺來。
這三人各有目標,分別攻往漢子的上、中、下三個方位。
但見漢子猛地伏下身子,即刻如山中老猴般手腳並用,朝三個繡袍人掠去。
在三個繡袍人將要與漢子相交的一瞬,卻有一個繡袍人頓了一步。
緊接着,在其餘兩個繡袍人的胸膛被漢子雙掌貫穿的時候,那刻意停步的繡袍人才如閃電般刺出利劍。
利劍唰的刺穿漢子的手掌,勢頭一點不減,跟着刺進了漢子的心口。
“哼!鄧大人這次一定會提拔我的!”最後的繡袍人得意地笑着。
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漢子,隨後伸手往後者懷中摸去。
漢子的另外一隻手忽地動了,帶着最後一絲力氣,立時將繡袍人的心口轟成碎肉。
砰的一聲,繡袍人帶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倒在了漢子身旁。
“我滴親孃!咱們快去救那個大俠!”楊發驚呼一聲,旋即想拉着幫手過去。
“掌櫃的,你說得對!江湖水太深,我想回農村!”幫手看着面前觸目驚心的場景,撒丫子就跑了。
見狀,楊發無奈地嘆了口氣,接着小心走到了被衆多屍體包圍的漢子跟前。
見漢子還有一口氣,楊發趕緊撕了幾塊乾淨衣料,包在了漢子的傷口上。
漢子渙散的眼裡多了感激,但他的喉嚨早已被鮮血堵滿,只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楊發身處血泊中,此時強忍着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向漢子問道:
“大俠啊,你還有什麼心願?”
“我也算得上一個江湖兒女,會盡力幫你的。”
接着,漢子蘸滿血液的手指動了動。
過了一會,漢子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長方形。
“大俠啊,你這是啥意思?”
楊發看着這個歪歪斜斜的長方形,百思不得其解。
“喔!大俠,你是“口”幹了!”楊發好像明悟了。
聞言,漢子的嘴裡又涌上一口鮮血。
見漢子神色不對,楊發一拍腦袋,又說道:
“不對!大俠你想吃雞蛋?”
漢子的嘴角又溢出一抹鮮血,他的眼裡爆發出驚人的意志,隨後顫抖着將自己的布衣拉開。
一塊沉重的鐵板桄榔落地。
隨着漢子最後迴光返照地完成了這個動作,他的眼睛也完全黯淡了下去。
楊發疑惑地撿起鐵板,在他翻回鐵板的正面時,驟然驚呼道:
“這是……應天局的官票印版!”
楊發的手好似再也託不住沉重的印版,他瑟瑟發抖着,恨不得早些與幫手一塊跑掉。
可他瞥到漢子死不瞑目的雙眼時,UU看書 www.uukanshu.net 內心卻下了決斷。
“我楊發也是個爺們!以後見着你的夥計,我再交出去!”楊發對着地上死去的漢子說道。
緊接着,楊發把印版鄭重地收進懷裡。
但他卻沒注意到,印板的背面閃爍着兩道隱晦的符文。
楊發沒敢再停留,他的江湖經驗告訴他,後頭必定還有更多的追兵。
於是楊發謹慎地繞了個大圈,一路上盡挑小路,走了回去。
兩個時辰後。
九原城,信遠商局。
說是商局,其實不過是九原城犄角旮旯裡的一個破爛院子。
院門上,掛着一塊小牌匾,上書“信遠商局”四字,被風磨蝕得快要看不清字體。
幾個老人倚着牆腳跟,一邊抽着旱菸,一邊聊着些有的沒的:
“唉,楊發這小夥,能力是不差,就是太義氣了!”
“對啊,再這麼下去,這商局快被他霍霍沒了。”
他們是商局的老前輩,閒時總愛湊在院子裡聊天。
此刻他們見楊發鬼鬼祟祟從巷子裡摸進來,又打趣道:
“咋了?得罪哪號人物了?”
楊發聽得頭皮發麻,問了一聲幫手下落,在沒有得到答案後,才惴惴不安地走回屋子。
就在楊發轉身合上房門的瞬間,便聽得幾聲頭顱墜地的悶響。
楊發顫抖着拉開一絲門縫,便見一青袍男人手執短斧,出現在院門。
而方纔還在說話的幾個老人,此刻全都身首異處。
“鄧督查使!”楊發看清來人面容,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