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
皇宮內,李府。
皇宮本是隻有皇親國戚才能居住的地方,但戲伯瑜登基五年後,忽地打破祖制,命人建立起了這座約佔有兩百畝地的府邸。
整座府邸呈灰暗色調,連裝飾都甚爲簡單,與周邊奢華宮殿比起來,頗爲突兀。
即便如此,這座府邸仍是在偌大的皇宮內屹立了二十三年。
府中除了寥寥幾個掃地的老僕,和抽調來守門的一隊皇宮護衛,再不見其他活人身影。
此時,護衛們閒得發慌,正竊竊私語着:
“裡面那位李太傅,雖然官職顯得虛了,但朝廷上下誰不知道他是皇上面前的第一號紅人呀!”一個資歷較老的衛兵頭頭是道地說着。
“能和皇上住在同一塊地方,何等殊榮啊!”一個年輕衛兵感嘆道。
“噓!少說點吧,你們是不知道,這經常來往一些穿着嚴實的怪人啊……”一個資歷更老的衛兵諱莫如深,“有一次,我看到有個戴面具的怪人,他的手啊……嘖嘖,全是爆開的血管,跟妖怪似的!”
聽到這,護衛們紛紛眼睛發亮,正當他們想繼續打聽這些隱秘時,一直沉默着的隊長髮話了:
“哼!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聞言,護衛們登時閉上了嘴,打起了百倍精神站崗。
與此同時,府內大院中。
這兒四處堆放着破損的丹爐,東倒西歪的,將整個大院幾乎佔滿。
此刻天剛矇矇亮,但府裡沒有亮起一盞明燈,在周遭灰暗建築的籠罩下,顯得十分死寂。
主屋裡。
裡頭幾乎毫無裝飾,不像一個房間,倒像一間大倉庫。藥香、血腥味、腐臭味,這三種氣息糅合在一起,充盈在房間中。
屋內昏暗,更有一排排裝着草藥的箱子,以及十來只丹爐,擺放在寬敞的房間裡。
一道人影靜靜盤坐在諸多凌亂器物中,他穿着一身黑色罩袍,兜帽低垂,將其面容完全掩蓋。
隱隱的腐臭氣味自他身上散發而出,他一動不動地盤坐着,猶如黑暗中的鬼祟。
忽地,他擡起手臂,肥大衣袖滑下,隨後顯出一隻滿是孔洞的手臂,如被蟲蟻蛀空。
下一刻,一道殘缺的赤色符文浮現在他的手腕上。
“蠱仙符籙只剩下一成了,快沒有時間了……”黑色兜帽下,他的目光空洞駭人。
他緊接着站起身,同時赤色符文重新沉入他的手腕。
“多年謀劃,如今只差最後幾步……”
他走出門,似不太適應頭頂陽光,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肌膚。
很快,大門前的護衛們對走出的黑袍人恭敬道:
“李大人!”
同一時間,一個紫衣太監走來,對黑袍人低聲道:
“太傅大人,今日大典,陛下怕您迷了路,特意讓老奴過來帶路。”
看到紫衣太監,黑袍人的身形滯了滯,旋即撇開前者,獨自離去。
紫衣太監依舊是低眉順眼的樣子,跟着黑袍人的腳步而去。
皇宮另一頭。
遠看下,一座形如大鼎的樓閣拔地而起,其上層層飛檐如劍戟般凌厲,耀眼陽光照在其金色琉璃瓦上,散發出無比奪目的光華。
樓閣木漆尚未乾透,卻已在正面懸了“定武樓”三字金匾。
定武樓前,戲伯瑜身着龍袍,在百官簇擁下,進行着過程繁複的祭祀儀式。
直到巳時,祭祀結束後,戲伯瑜方纔一步步登上這座雄偉高樓。
頂層上,戲伯瑜睥睨着屬於他的大好河山。
其下萬千御林軍拱衛此處,旌旗蔽日,大小官員紛紛俯首,沒有人敢在這種場合私語,唯有隆重的祭禮樂響徹天地。
定武樓面北,隨着戲伯瑜的目光一寸寸地往遠處擡去,其眼神也越發威嚴。
“鄭望。北方戰事,怎麼樣了?”戲伯瑜看着天邊盡頭,淡淡道。
簇擁在戲伯瑜身後的十來個紅袍官員中走出一人,其官服上刺有麒麟,雖年歲已老,可他臉上的橫肉一點不減,體態臃腫,整個人顯得極爲跋扈,他正是戲伯瑜所提到的鄭望。
鄭氏一族,在涼州盤踞多年,勢力極大,又因涼州與雲康王朝接壤,所以經年戰事不斷,於是鄭家靠着地利,斂了不少戰爭財。
“陛下,呼延墨那老兒感受到不對,近來在不斷試探。”鄭望恭敬道。
聞言,戲伯瑜眯起眼眸,點點飛雪不停打在他的龍袍上,卻沒有半點落在其頭頂的瑰麗金冠上。
戲伯瑜忽地瞥到,定武樓下一道黑袍人影姍姍來遲,緊隨其後的是一個紫衣太監。
沒多久,黑袍人與紫衣太監登上頂層,紅袍官員們見狀,紛紛捂着口鼻,避開黑袍人老遠。
“佟徹,怎的沒給李太傅帶好路麼?”戲伯瑜始終沒有轉頭,聲音平靜。
名爲佟徹的紫衣太監擦了擦汗,UU看書www.uukanshu.net 剛要開口,卻見黑袍人搶先道:
“微臣忽感不適,纔來遲了,請陛下恕罪。”
黑袍人聲音嘶啞不清,仔細聽下,竟隱約有蟲鳴夾雜其間。
緊接着黑袍人拉下兜帽,靜靜候在戲伯瑜身後兩步的位置,宛如謙順的臣子。
可縱然他的姿態再怎麼謙卑,其眼中的空洞、冷酷絲毫不減,他的相貌平平無奇,如不是他半張臉上有着不少蟲蛀般的孔洞,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
紅袍官員們看到黑袍人不常示人的恐怖面目,更是懼得以袖掩面,都不敢與之對視。
戲伯瑜神色依舊沒有波動,其頂上金冠卻忽地涌上一抹光輝。
“跪下。”戲伯瑜斜睨黑袍人,簡單的兩個字在他口中極具威嚴。
旋即,黑袍人撲通跪下,空洞的雙眼裡竟然有了臣服之意。
見狀,戲伯瑜輕笑一聲,接着憑欄遠眺,說道:
“瑞雪雰雰,朕登高臨遠,俯瞰天下!”
“自十八年前,朕取下瑚木王朝疆土,一統宇內之志,讓朕日夜難寐。”
“今萬事齊備,朕宣佈,即日攻打雲康王朝。”
“改年號爲,聖武!”
說完,戲伯瑜仰頭望天,彷彿要讓天公也屈服在他的腳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刻,除了戲伯瑜,所有人都在呼喊着。
畫面一轉,在定武樓的深深地基下,鎮壓着層層疊疊的白骨。
這些白骨皆是瑚木王朝的皇族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