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殤》
第165節 來了炮船
袁崇明有些疑惑:“呃,信達呀,你怎知姐夫哥帶了炮船來,不是對着自貢,卻是合州的呢?”
於信達啃得一口雞爪:“嗨,你想嘛,就鹽溪那小河溝溝,行得炮船?”
袁崇明:“哦,是了,是了。就咱商船,也不敢多載的,這炮船,自是行不得。”
於信達:“再有,自貢不就個鹽司衙門麼?百把號鹽巡營的兵丁,用得着動用炮船?”
張全有挾過一塊肉,含在嘴裡咀嚼,吞下,斜看了兩人:“哦喲,看不出來呃,連這等的軍機,也被你猜着了。”
於信達:“嗨,怎是猜呢?那五千引軍鹽固是重要,五條商船也是重要,但與老丈人的小命兒比起來,孰輕孰重,還須說的麼?”
張全有:“呵呵,小命兒,虧你也敢說這話。他不是你爹,不是你親爹?”
於信達嚼過一塊兒雞爪:“這個……嘿嘿,是不是咱親爹,還真不好說……”
一衆的女眷本來圍了菊兒和梅子說話,聽得提到於平江的事兒,丁萍兒便尖着耳朵聽,聽得於信達這話,立馬跳起來,揪了於信達耳朵:“啥子咹?你給老孃再說,啥個真不好說咹?”
“唉呀哎呀,輕點,輕點,疼的嘛。”於信達用手捂了耳朵,“我的意思哩,確是我親爹,這個不假,但也是你張全有的老丈人噻,這個,斷斷的沒得假的噻?”
丁萍兒:“呸,哦呸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於信達:“嗨,怎是狗嘴了呢?你說你說,老丈人都身陷囹圄了,你這做女婿的,倒好,還有得閒心,悠哉遊哉,大吃大喝,你那些許的憐憫之心,可是丟到爪哇國去了?”
張全有:“身陷囹圄?嗬嗬,實給你說,咱岳父大人悠哉遊哉,早在釣魚城頭看山景囉。”
丁萍兒緊盯了張全有:“出來啦?岳父大人……哦,我家平江,出來啦?”
張全有:“早出來囉。昨天傍晚,咱不是船到嘉州麼?正泊船上岸,顧武和黃二哥派出的信使,恰恰路過,便把快信交了與我。”
丁萍兒:“信上咋說?”
張全有:“信上說來,第二日上午,大刀叔便去得州衙,接了岳父大人回營囉。”
老爺子:“可曾傷人?”
張全有:“嗨,哪得傷人嘛?兩百多個袍哥子,再有兩百多個車隊挑的壯漢,更有羅五爺親率着馮舵爺的二十多個隨身護衛,緊緊地把岳父大人護在中間,哪個敢阻?”
袁崇明:“我就說嘛,平江叔的安全,自是萬全的,偏偏的,萍兒大媽總是多疑,總是多疑。”
丁萍兒:“嘿,非是我多疑。既是回得營地,這就好,這就好,雖是受得一夜的罪,總是全身而退……”
張全有:“呵呵,怎的受得一夜的罪了?”
丁萍兒:“嘿,難不成,這個哈哥還把咱平江當貴賓了?”
張全有:“哈哥麼,自是沒得好心的,不過麼,岳父大人卻是未曾受得些許的苦的。”
丁萍兒:“咋說?”
張全有:“信上說來,每頓的好酒好菜,自是團頭馮永剛着人送了進去的,便是當晚的宿處,也在大堂之上……”
丁萍兒:“哦喲喲,就睡大堂?還說未曾受得些許的罪?你也不想想,那官衙大堂,何來的牀鋪?”
張全有:“牀鋪?呵呵,官衙大堂,自是沒得牀鋪的,但別處就沒麼?岳母大人呃,你自放心,這馮永剛慮事甚是周全,不僅搬了軟鋪進去,兼且派了兩個丫環,整夜地侍在牀邊……”
於信達:“哎呀哎呀,咱老爹,連丫環也服侍上了,還兩個……”
“啥子咹?丫環,還兩個?”丁萍兒立馬變了臉色,“哇嗚……我不活了……哇嗚,好個於平江……哇嗚……”
“哦喲,是小婿沒說清楚。”張全有哭笑不得,趕緊解釋,“岳母大人呃,你想偏囉。這兩個丫環,馮永剛找的,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哪是您老人家想的那樣嘛?”
丁萍兒止了哭,盯了張全有:“真就小女孩兒?又做些啥呢?”
張全有:“哎呀呀,你想嘛,此正四五月間,合州府又在水邊,蚊蟲非是一般的厲害。若沒人驅趕,怎睡得着?”
丁萍兒鬆了口氣:“哦,驅趕蚊蟲嗦。沒做其它啥啥吧?”
於雨蘭:“唉呀,媽呃,你想些啥喲?就咱爹爹,就那膽兒,敢啥啥的?”
於信達:“就是嘛。就咱老爹,便是把個美女西施,脫光光……”
蘭兒:“呸!於信達,你嫌事兒還不夠亂,是不?”
於信達:“唉呀,咋個是我嘛。明明的,你家張全有那廝,信口開河,胡說八道,造謠誹謗,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亂……”
張全有點頭不止:“我錯,都是我錯!”
於信達:“不過,萍兒大媽呃,這事兒也非壞事喲。”
丁萍兒:“嘿,怎就非是壞事了?”
於信達指指丁萍兒的胸口:“我老爹若拿人工呼吸來說事兒,你便拿這兩個丫環……”
丁萍兒:“呸,哦呸呸!不準說,聽倒哈,誰都不準說哈。”
一屋的鬨笑。
衆人請菜敬酒,吃得半飽,於信達眨眨眼,問道:“姐夫哥呀,剛剛聽得你說,你那信兒,得自顧武和黃二哥?”
張全有:“是啊。忒大的事體,若是出得半點的差池,不僅我推脫不得責任,便是你家商號,也是脫不得干係的,我敢不盯着點兒?”
於信達:“哦,原來還放了探子的嗦,連個老丈人也信不過。”
張全有:“瞧你這破嘴,咋話的呢?怎就探子了?怎就信不過了?將軍府派的顧武,自是我的人,便是總督府派的黃二哥,不也是我的人麼?商隊每日的行程,必是每日一報,我才放得心噻。再說,總督府將軍府都派了人,時時地隨在車隊,不也是保得岳父大人周全麼?”
於信達:“你也不支會一聲,讓萍兒大媽整日的憂,整日的憂……呃,那個黃二哥,可是你的義兄,名做黃生榮的?”
張全有:“對呀,大哥黃懋材,人稱江西黃,二哥便是這個黃生榮,總督府掛着參將的名頭,卻是個虛銜,只拿着十數兩的月俸,一心地想謀個外放。”
於信達:“哦,就是穆呆子的姐夫哥嘛。”
張全有:“是呀。”
於信達:“呃,這穆呆子哩,咱就不說他了,身邊有個劉師爺,上次託你打探,可有確信兒?”
張全有:“這個,咋說呢?確信兒是莫得的,不過麼,大體就那麼回事兒。”
於信達:“嗨,你這話,怎的模棱兩可的呢?說來聽聽,到底啥個情況。”
張全有:“你知的,這個穆彰明穆老兄,與我是私塾的同窗,讀書自是一塌的糊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時的逃學,常去琉璃廠閒逛。逛着些啥,原來自是沒注意他。前些時日,派得幾個手下,專去那地兒打探。你是知的,琉璃廠這地兒,賣藝說唱的第一所在,我這個同窗,便盯上了一個江湖賣藝的攤兒,攤主來自津門天橋,演義些花裡胡哨的功夫,專哄人錢財的。不想,我這同窗穆兄竟看得入了港,一心地要學他的這門子功夫,找上門去,賴着這武師,收他爲徒了。”
於信達:“哦,難怪,聽得人說,這廝最好習練武功,那武功之名卻又怪怪的,名之蛤蟆功,定是他了。”
張全有撓着腦袋:“蛤蟆功?嘻嘻,倒也配得咱這個同窗哈。”
於信達:“那個師爺,劉師爺呢,又怎樣的來歷?”
張全有:“手下探來,彰明兄兩個喜愛,一麼,自是這個蛤蟆功,再者,便是喜聽說書,哦,也就是茶館裡說的評書,也稱說書兒,咱四川人俗稱的吹牛,擺龍門陣。”
於信達:“這個說書,我是知得的。呃,怎與這劉師爺扯上關係了?難不成,這個說書之人,便化身做了師爺?”
張全有:“哈哈,大體是也。”
於信達:“大體是也?啥個意思喲?”
張全有:“那個教習武功的師傅,姓唐名貴友,帶着個老婆和女兒,就現在,仍在琉璃廠那地兒圈攤賣藝。咱派的探子問及穆彰明,不說兩個老的惦掛得緊,便是那女兒,名作翠兒的,眼淚汪汪的,‘冤家’‘冤家’的亂叫。”
於信達:“哦喲喲,冤家,好不肉麻㖿。”
姣兒:“後來呢?全有,接着說,後來,咋的了?”
張全有:“後來,自是向他探聽我這同窗的去處噻,都直搖頭。再問及這個說書的人,卻也說不出個子曰來,只說年前便失了蹤跡,便是詢問周邊的人,也都說不知去了哪地。但依消失的時間算來,正是彰明兄去自貢任官的時候。再則,這說書人也姓劉,更要緊的,便是這個說書人,一口隴中口音,左邊頜下豆粒大個黑痣,一口濃濃的隴西口音,‘額’‘額們’的……”
田小刀:“哈,定是他了,定是他了。”
於信達:“你敢肯定?”
田小刀:“姓劉,頜下豆粒大個黑痣,‘額’‘額們’的,不是他還會是誰?”
於信達:“嘿,你就沒問問黃二哥?這個穆蛤蟆,既是他的小舅子,這個鹽監,又是你讓與他,他再讓與了穆蛤蟆的,他總知得底兒噻。”
張全有:“哪得功夫去問嘛?一則,天天地往總督府跑,協調謀劃這個‘不戰之策’,二則,將軍府一應的軍需調配,事事兒都須過我的手,三則,近段時間,又天天的要應付那些個西洋諸國的商務代辦啦,駐川領事啦什麼的,哪得功夫嘛。再後來,又把黃二哥調去了重慶,隨在車隊,自是沒得着機會的嘛。”
於信達:“姐夫哥謀着全局兒,小弟自是知的,非是責你哈。”
張全有:“便是此行,就船上,我也詢過黃大哥的。嘿嘿,便是他也不知,怎的整出來個劉師爺。”
於信達翹了嘴角,望向半空中,自言自語道:“好個師爺……呵呵,說書先生……呵呵……呃,大哥……”
張全有一臉的疑惑:“啊,我大哥江西黃……”
於信達:“不是,是。我的意思,這個江西黃,既是與你同行,怎的沒見影兒呢?”
張全有一揮手:“哦,嘉州便分了手的。我來三河,他自帶了兩艘炮艇,徑去了重慶,拿了將軍府的令牌,調兵,嗯嗯,調兵。”
於信達:“我就說嘛,果是要鬧大,果是要鬧大。”
張全有盯了袁崇明:“甚的鬧大?”
於信達:“嘿,你這又是炮船,又是調兵的,不是要攻打合州麼?”
張全有:“哎呀,你想些啥喲?”
“難道,我想錯了?”於信達搔着腦袋,“就那哈哥吧,披着官家的狼皮,幹着強盜的買賣,難道就不該打殺了他?”
張全有:“你呀你呀,智取不更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