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殤》
第138節 打你屁股
梅子靜靜地躺在牀上,額上敷着毛巾,只露着大半張瘦削的臉龐,頰上現着淡淡的潮紅,兩隻黑眼珠子望着屋頂,暗淡無神的沒半分生氣。
春娟抹着眼淚,時不時地將毛巾揭了,在冷水中浸過,拎幹,展開,再貼在梅子的額上。
李路易一手抱着小木箱,一手扒開衆人:“讓開,我看看,仙女兒,我看看,貴仙女兒。”
李路易擠到牀前,低下頭去,盯了梅子看,“啊呀呀,咋子的嘛?仙女兒嘞,咋這個樣子呦?”
聽得說話,梅子扭過頭來,緊盯了李路易看,緊皺了眉頭,一臉的緊張。
李路易衝梅子笑笑,然後把手舉在半空中舞:“哈嘍,貴梅子,我,李路易噻。”
梅子難得地現了微笑。
李路易回頭看向衆人:“哈,笑囉,哈,仙女兒,看我,笑囉。”
姣兒:“是笑了,唉呀,真是笑了。”
小炮:“看病喲,看你的病喲。”
李路易回頭盯了小炮:“再撓,你再撓,仙女兒病好了,我給她說,打你,打你狗腿。”
小炮吐吐舌頭:“唉呀,不撓了,看看,啥病喲?”
李路易愣了小炮:“急啥急?咹,急啥急?”
見衆人都瞪了他看,小炮搔着腦袋:“不急,皇帝不急太監……呃,咱怎成太監了呢?”
“這麼,還差不多。”李路易一邊嘟嚕,一邊從肩上卸下箱子,順手放在牀上,掀開蓋來,拿出一個鍍銀小盒子,在開關上一按,“嘡”,盒蓋彈開,拎起一串金項鍊,提着在梅子面前直晃:“漂亮噻,哈,漂亮噻。”
金項鍊在燈光下閃着黃澄澄的光,引得梅子的眼光跟着轉動。
李路易小小心心地收了項鍊,小小心心地裝回小盒子,拉起梅子的手,把小盒子放在梅子的手掌心,“禮物,哈,仙女兒,禮物。”
梅子蜷了五指,把項鍊緊緊地攥在手中。
“漂亮,哈,漂亮。”李路易又從小箱中拿出一面圓鏡來,對着梅子晃,鏡邊鑲着一圈的寶石,雖然只有小指頭兒大小,在燈光下泛着藍光:“漂亮噻,哈,漂亮噻。”
於家人自然認得,這是真正的寶石,
李路易把鏡柄塞在梅子另一隻手中:“禮物,哈,仙女兒,禮物。”
梅子緊緊地攥着鏡柄,兩行眼淚順了鬢角流。
“唉呀呀,咋哭呢?”李路易“撲通”跪在牀前,“唉呀呀,沒嚇你嘛,這次沒嚇你嘛,咋哭呢?”
丁萍兒抹抹眼角:“幹啥呢?梅子高興,非是嚇着了,懂不?”
李路易一邊抹着胸口,一邊從地上爬起來:“唉呀呀,高興嗦,唉呀呀,嚇我一跳。”
李路易這一通的操作,分明的三歲娃娃般,弄得一屋的人哭笑不得。
“咳,咳,看病喲,李教士,看病。”老爺子道。
“嗬嗬,物理降溫,嗬嗬,土法兒。”李路易伸出手去,揭了梅子額上的溼毛巾,再把手背貼在梅子的額上,“哦喲,發燒喲,高燒喲。”
姣兒:“知道,高燒,還用得你說麼?”
李路易從小箱裡取出一支小棒來,在空中甩甩,再把眼睛湊在小棒上看,拿在梅子眼前晃:“體溫,哈,測體溫。”
梅子盯了小棒,驚恐起來,拼命的往被窩裡縮,眼睛盯了萍兒。
“丫頭別怕,媽媽來,媽媽來。”萍兒拉着梅子的手拍,轉對李路易:“咋個測,說,我來測。”
李路易眨眨眼:“哦……貴媽媽來,不怕,哈,貴媽媽來,仙女兒不怕。”
丁萍兒接過小棒,左瞧瞧右瞧瞧,筷子精細,一拤長短,畫着許多細細的紅線,也看不出個名堂來:“啥子玩意兒喲?咋個測嘛?”
李路易連帶劃:“這樣,夾在腋下,貼緊了肌肉哈。”
萍兒有樣學樣,把體溫計夾在梅子的胳肢窩。
李路易掏出懷錶盯了看,過得一些時間:“取來,體溫計,取來。”
“哦,取來。”萍兒探手進被窩,從梅子腋下取了體溫計,遞給李路易。
李路易湊在燈下細看:“哦喲喲,三十九度二,高燒,厲害喲,高燒。”
姣兒:“大家都知的,還需你說麼?你只說,梅子這病,咋治。”
“簡單,打一針,簡單。”李路易咧着大嘴笑,然後從小箱裡取出個小瓶來,晃晃,“阿斯匹寧,打一針,搞定。”
姣兒一臉的驚訝:“咹,就這阿……阿死劈死你……忒簡單?”
“阿斯匹林,阿死劈死你,阿斯匹林。”李路易一邊咕嚕,一邊滿屋子睃,“桌子,小桌子。”
小刀小炮飛叉叉地跑去,擡了一張小茶几來,衆人讓出空間,把小茶几放在了牀邊。
李路易把衛生箱往茶几上放,打開箱蓋,取出一個鋁盒來,往小炮手裡塞,“淨水,半盒子,淨水。”
“唉呀,整成跑腿的了。”小炮接過鋁盒,飛叉叉地舀了半盒子淨水進來。
李路易又從衛生箱裡取出個物件來,又拉又扯,便是一個鐵製的支架,放在茶几上,接過鋁盒放在支架上,再取出酒精燈,取下帽蓋,再從箱了取出洋火,“嗤”,引燃酒精燈,推放在盒下。
不多時,咕嚕咕嚕,盒裡水沸,李路易取出針筒,放在沸水裡,再取出針頭,也放沸水裡,給大家解釋:“沸水,殺菌。”
見得衆人仍是一臉的疑惑,李路易繼續解釋:“這個細菌,喂喂,很小很小的……小蟲子,嗯,小蟲子,人眼看不見的。沸水,煮死它,煮死它。”
小炮:“嘿,不對喲。既是人眼看不見,你又怎知有這樣的小蟲子呢?扯巴子喲。”
“不巴子,不巴子。”李路易用鑷子從沸水裡取出針筒,捏在左手,再取出針頭,往針筒上一送一扭,一邊操作,一邊解釋:“細菌,嗯嗯,這小蟲子,無處不有,顯微鏡,高倍顯微鏡,清清楚楚。”
李路易再從箱中取出物件來,一件一件地取出,一件一件地放在茶几上,嘴裡一邊說:“這瓶裡,醫用酒精,這兩小支,葡萄糖注射用藥水,這個,嗯嗯,醫用棉籤。”
李路易左手拿起兩支藥水小瓶,用鑷子敲去尖嘴,放下鑷子,拿起注射器,把針頭探進藥水裡,拉動活塞,便見藥水進了針筒裡,再把針頭刺進阿斯匹林小瓶裡,推動活塞,藥水又注入了小瓶裡,拿起來,甩甩,用勁地甩甩,再把針頭刺進去,抽動活塞,稀釋後的針藥,便又全進了注射器裡。
這一通的操作,看得衆人目瞪口呆。
李路易把注射器舉在半空中,斜睨了萍兒:“屁股,打屁股。”
衆人都大張了嘴巴,大眼瞪小眼。
李路易:“嘿,咋的啦?屁股,打屁股。”
姣兒:“嘿,你這洋人,怎打屁股了?”
“是打屁股噻。”李路易眨眨眼,“這藥水,須從屁股,哦,臀部,注射。”
衆人都盯了萍兒。
萍兒一臉的尷尬:“屁股……這女人的屁股……”
李路易反應過來:這中國的女人,把屁股看得特重,哪是別人可以看的嘛,何況自己還是個男人,還是個外國的男人。
於信達:“除了屁股,其他的部位,不行麼?”
李路易搔搔腦袋:“胳膊,也是行的。只是,效果,慢。”
於信達盯了萍兒:“慢就慢噻。那就胳膊?”
萍兒盯了梅子:“胳膊?”
梅子原本羞紅了臉,聽得說打胳膊,點點頭。
萍兒:“那就胳膊吧……呃,你說要慢一點,大約須得多少的時間呢?”
李路易:“幾秒鐘,嗯嗯,眨幾下眼睛,就打完。”
萍兒:“不是,不是。我問,打了這阿……這個藥水,多少時間退得高燒?”
李路易把兩根指頭舉在空中晃。
萍兒:“兩天?”
李路易直搖頭:“No!No!”
萍兒:“兩個時辰?”
李路易直搖頭:“No!No!二十分鐘。”
“噝,二十分鐘?”於家人都知得西洋時間的,茶室裡的壁龕上,就擱着一架西洋座鐘,於信達也有一塊西洋懷錶,是李若瑟送的禮物。
萍兒一臉的狐疑:“二十分鐘?真就二十分鐘?”
李路易直點頭:“Yes!Yes!二十分鐘,開始效果,但全退,這高燒全退,一個小時,嗯嗯,約在一個小時。”
“哇噻,半個時辰,全退,半才時辰。這也太誇張了吧?”小炮嚷嚷道。
李路易斜睨了小炮:“半個時辰?嗯嗯,半個時辰,就半個時辰。”
春娟:“唉呀,那還磨嘰個啥呢?咱換這毛巾,換得緩了些,大小姐便高燒,燙手,打胡亂說的。這都哪時候了?再不退燒,又該高燒,打胡亂說的,大小姐難受嘛。”
姣兒:“就是噻,就是噻。若進屋便打這阿……阿死劈死你,這時怕就就退了高燒囉。你這傢伙,偏偏地又是體溫計,又是……又是東拉西扯的,白白地浪費時間,白白地讓梅子多受折磨。”
李路易:“嗨,怎是東拉西扯呢?這阿斯匹林,退燒的針藥,不能亂整,懂不?體量啦,體質啦,體溫啦,總之,綜合,懂不?綜合。”
衆人都聽得莫名其妙,瞪了大眼,你看我我看你。
於信達:“哦,李教士的意思,這針藥不能亂打。得根據病人的高矮胖妝,身體強弱,再有,高燒的程度,綜合來考量,不能一通的亂注射。李教士呀,可是這意思?”
李路易豎起大拇指:“貴信達,狡猾!貴信達,狡猾!”
於信達一臉的無奈:“嗨,你也別整啥狡猾不狡猾的了,動手,給咱姐退燒。”
“OK!OK!”李路易盯了萍兒:“屁股……No!No!胳膊,拿出來,胳膊哈,拿出來。”
萍兒一邊捋拳挽袖,一邊隨口應道:“哦,胳膊,來了來了。”
於信達:“唉呀,萍兒大媽㖿,你挽胳膊幹啥嘛?”
萍兒一臉的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