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成的話提到了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正如包大成所言,陳思思的確是輾轉反側徹夜不眠,不過,並不是像包大成相像的那樣,守着個破閣樓默默流淚,而是在她那一百五十平米的豪宅中,穿着真絲睡衣,喝着雀巢咖啡,嚼着巧克力餅乾,精心策劃今天的行動,耗時一個通宵,也就是說,她搞了一晚上陰謀詭計。
包大成天真地認爲,陳思思迫於生活的艱難困苦,心情悲傷,難以入眠。可是,陳思思做賊心虛,她以爲包大成已經掌握了她搞陰謀詭計的犯罪事實。
按計劃,陳思思是打算對包大成發起突然襲擊,先亂其心智,再斷其退路,趁熱打鐵,痛打落水狗。可一聽包大成的口氣,語氣從容不迫,有備無患,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打這個電話。
陳思思打這個電話,是絕密行動,所有的行動細節都是在她的內心中悄悄籌劃的,沒有留下任何文字材料,更沒有向任何人透露,要說有誰知道,只有老天爺。莫非這獸面獸心的包大成和老天爺……害人之心不可有,舉頭三尺有神明,陳思思驚出一身冷汗,暗暗發慌,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硬着頭皮,厲聲說道:“包大成,今晚八點半,在人民廣場,去還是不去,給個痛快的!”
包大成心中大爲欣慰,妓女陳圓圓主動約他見面,這就給了他拯救陳圓圓的機會。包大成打定主意,不管陳圓圓約他見面的真實目的是什麼,這一次,包大成一定要抓住機會,盡一切可能,把陳圓圓從火坑中拯救出來,不能再讓陳圓圓沉淪在皮肉生涯中。
“去,一定去!”包大成拍着胸脯大叫,這胸脯還算堅實,包大成自信有能力讓陳圓圓徹底從良。
“人民廣場從東邊數第二棵黃桷樹下!”陳思思說完,掛斷了電話。
包大成放下電話,以閃電般的速度衝出創景大廈,到了街邊的小餐館裡,胡亂吃了幾口小面,興沖沖上了421路公共汽車,直奔人民廣場。
上江城的人民廣場金碧輝煌,四排碩大的黃桷樹相映成輝。每一顆黃桷樹樹幹都有五人合圍,華蓋延伸方圓二十米,遮天蔽日,它們本是地地道道的農村戶口,長在大山裡,被大吊車搬進了人民廣場,在水泥混凝土的叢林裡,享受着霓虹閃爍歌舞昇平的農轉非生活。有了這些黃桷樹,城裡人就可以像五柳先生一樣,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們的生活情調和思想境界由此便可進入古聖先賢的行列,觀鬆聽泉,超然物外,大隱隱於市。
其實,城裡人沒有因爲黃桷樹的到來而超然物外,那些質樸天真的黃桷樹們反而染上了燈紅酒綠,在熠熠閃爍的霓虹燈下,原本超然物外的黃桷樹們,反倒成爲城市俗氣生活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這主要表現在,在黃桷樹遮天蔽日的華蓋之下,無數衣着暴露塗脂抹粉的女人們,兜售着自己的青春和身體。
她們是妓女,而且,是不上檔次的野雞,沒有營業場所,每逢華燈初上,便遊走在熙熙攘攘的廣場上,伺機腐蝕拉攏人民羣衆。做事的地方五花八門,有的去她們棚屋,有的乾脆就找個沒有燈光的犄角旮旯,黑燈瞎火胡亂整完了事。
陳思思是一位豪門大小姐,本來並不瞭解這一現象,野雞的生活狀態與她毫無關係。不過,當了一段時間的記者,幹了幾次化妝採訪,她對人民廣場的陰暗面,還是有所瞭解的。陳思思對包大成的打擊報復計劃,說起來很曖昧,很低俗,而人民廣場的陰暗面,恰好符合計劃要求。
當然,包大成對此一無所知。他唯一知道的是,有一位名叫陳圓圓的妓女約他在人民廣場見面,目的不祥。
包大成屁顛屁顛地趕到廣場東邊第二棵黃桷樹下,定睛一看,圍繞大樹排着三排靠椅,靠椅之上成雙成對六位男女,一對是年近金婚,鶴髮童顏,雙雙執子之手相親相愛;另一對年過四十,男的賊眉鼠眼女的神情慌張,倒像一對野鴛鴦,對於包大成的到來極爲戒備;第三對卻是兩個五六歲的孩子,正在爲一顆棒棒糖吵得不可開交。
卻沒有一個單身美女,更見不到陳圓圓的身影。
包大成心情變得十分沮喪,不過,包大成也知道,要拯救一位沉淪的妓女,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是需要時間和毅力的,陳圓圓暫時沒有出現,也在情理之中,這說明,她還在進行着激烈的思想鬥爭,面臨着從良還是不從良的兩難選擇。
這正是陳圓圓急需幫助的關鍵時刻!
所以,包大成面對黃桷樹下的有利地勢已經被三對男女佔據的不利形勢,包大成雖然失望,倒也能夠從容面對。
於是,包大成內心怏怏,動作瀟灑,頗有風度地擠出一臉自嘲的微笑,並展現出一副赴湯蹈火的英雄氣慨。這種姿態,如果是帥哥熊勝利表現出來,叫做風度,而從衰哥包大成身上表現出來,則叫喪家犬。
包大成目光遊移,定格在了廣場的大鐘上。
大鐘的指針指向七點,而約定的是時間是八點半。
也就是說,包大成興奮之餘,提前一個半小時到達了指定地點。這種狀態,我想,很多男士在與美女約會的時候,都曾經發生過,屬荷爾蒙激增後的主要症狀之一,嚴格意義上講,是屬於生理反應而不是心理反應。也就是說,包大成的提前到達,與其智力和精神狀態都沒有直接關係。與美女約會的超前行爲,與患了感冒後流鼻涕打噴嚏一樣,都屬於病原微生物作怪而引起的自然現象,大家切不可因此而對包大成的精神狀態產生任何懷疑。
包大成在把握了時間之後,心中稍安。看來,到目前爲止,拯救陳圓圓成功的機率仍然很大。
接着,包大成的眼睛開始逡巡於廣場之上南來北往的美女們,這種行爲,很容易引起人們對其道德水平產生懷疑。
聖人云:非禮勿視,又有聖人云:坐懷不亂。包大成這輩子從來就沒有經歷過美女坐懷,就是當年在幼兒園的時候,女孩子們也因爲他是個鼻涕王而對他敬而遠之。牛麗麗倒是坐過他的懷,只是,礙於輩分的束縛,包大成難以有所行動,所以,一旦有真有同輩分美女坐懷,包大成不能確定自己會不會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包大成對於美女的眼淫,難以自持。
平心而論,包大成的目光儘管不太光明正大,按照流行說法,有些猥瑣,不過,從本質上看,倒也無可厚非。既然預想的目標沒有出現,他總要設法讓自己的眼睛固定在一個臨時目標上,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上,這都是一個身心正常的年輕人的正常需要,大家大可不必因此而懷疑包大成同志的思想品質或者生活作風。
這個道理,很多羣衆還沒有想通,包大成同志卻已經大徹大悟,遊走在黃桷樹的樹冠下,隱秘而又貪婪地追逐着美女,尤其是單身美女,事實證明,這樣做,不僅有利於平衡荷爾蒙,而且,非常有利於打發時光。
如果有關領導深入基層認真做一番調研,就會發現,在街頭廣場打望美女,絕對屬於健康積極、羣衆喜聞樂見的娛樂方式,即能夠鍛鍊身體,又能夠提高自身的美學修養,比起打麻將、鬥地主,境界高了何止百倍。然而,在封建餘毒的作用下,如此積極健康、對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大有裨益的羣衆性娛樂活動,卻受到了各方面的無端懷疑、指責、甚至打壓。
廣場上的美女如過江之鱗,層出不窮,包大成目不暇給,應接不暇。大多數情況下,包大成的目光引來了大多數美女的白眼,甚至是兇光,這些美女思想純正,眼高手低,與傳統美女的定義極不協調,按照傳統定義,美女們應該是溫文爾雅、文靜羞澀、逆來順受。
進入二十一世紀後,隨着西方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之中國的侵蝕,五千年優秀的傳統美德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女權主義思潮氾濫,相當一部分美女受到了不良影響,變得兇悍剛烈,充滿陽剛之氣。不少有識之士爲此痛心疾首,這裡面,就包括在廣場上倍受白眼的包大成同志。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美女都對包大成同志的眼淫橫眉冷對。隨着夜色降臨霓虹閃爍,廣場上,尤其是黃桷樹華蓋之下,像包大成一樣居無定所目光遊移的單身美女逐漸增多,她們對於包大成的眼淫紛紛報以溫馨、甜美、甚至是賢淑的微笑,充分展現了傳統美女與人爲善的優秀品質。只可惜,包大成同志對這些目光善良的美女,反而心驚膽戰,誠惶誠恐,極力閃避,儘管,她們暴露的大腿和胸脯極具吸引力。
她們就是風塵女子,或者按照人性化說法,她們是性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