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近八點半，餘至明領着周沫來到了門急診二樓十五號門診室。
已收拾好門診室的小護士王麗，像一隻興奮的小鳥一般，嘰嘰喳喳不停。
“餘醫生，那一個傷員送來到，值班的徐副主任親自做了檢查，說瞳孔放大，也沒了光反射反應，可以宣告死亡了。”
“這時……”
王麗惟妙惟肖道：“跟着進來的救護車護士喊道，還有救，還有救，餘醫生給檢查過了，明確說，還有搶救可能。”
她又雙手比劃着說：“那護士的聲音還沒消散，就嘩啦圍過來好幾人進行搶救。”
“接連給那人注射了七八針不同的搶救藥物，各種搶救手段齊上，一番猛火急攻後，那個人的心跳，還真得恢復啦。”
王麗一臉的崇拜模樣，說：“餘醫生，你可是真的神，整個急救區就沒有不服你的。”
餘至明輕笑道：“主要還是各位醫護人員搶救得力。我只是說那人有可能，並不意味着他就一定能被搶救過來。”
王麗嘿嘿笑道：“餘醫生，沒有你的有可能判斷，他們就不會下死力氣，不計代價的進行搶救啦。”
“說到底，還是伱起到的作用最關鍵。”
停頓一下，王麗又輕聲的問：“餘醫生，像今天這傷員這種，本來有被搶救回來的可能，卻最終被放棄了搶救，各家醫院應該都會有一些吧？”
周沫也附和道：“這種情況，肯定有啊。我曾在網上看到過一條新聞，說是被宣告死亡送去了太平間，人卻在太平間甦醒了。”
餘至明沉吟着說：“醫生宣告死亡，都很是謹慎，會從心跳、呼吸、瞳孔反應、腦電波等多個方面，進行綜合判定。”
“當然，不排除會出現誤判。”
“但是，這種情況的比例很小很小，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
餘至明又解釋說：“總不能爲了避免這個千分之一的可能，對每一位沒有了生命體徵的患者，做一次不計代價的搶救吧？”
“這得消耗多少醫療資源？”
王麗贊同的點了點頭，說：“這倒也是呢，醫療資源總是有限的。”
此時的餘至明，已經做好了工作準備，催促道：“別瞎尋思了，該開始工作。”
王麗趕緊“哎”了一聲，去了門診室外面，開始叫號，並覈實掛號患者的身份……
作爲春節假期後的第一次門急診，餘至明保持了相當高的興奮度。
讓他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一些。
到中午十二點，餘至明一共給二十七名掛號患者做完了檢查和診斷。
共檢查出三名癌症患者，一名食道癌，一名腸癌，還有一名淋巴癌。
餘至明離開門診室去吃午飯，也終於有時間查詢上月的工資了。
先翻看到了寧安銀行的酬勞短信，金額達到了六十三萬多。
這個數字……
餘至明猜測應該是包括了蒙凡的六十萬，加上其他的收入，再扣除約百分之三十的個稅，差不多就這個數了。
他又從衣兜裡取出工作平板電腦，進入個人系統，查到華山醫院的上月工資明細。
餘至明發現，工資明細中多了一個六十萬的晚期癌症研究項目津貼。
這讓他一月份的工資總額達到了一百四十六萬多，在扣除了稅費保險後，實發工資爲一百萬多一點點。
此時，餘至明已經走出了門急診大樓，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男子聲音。
“餘醫生……”
餘至明停下腳步，收起平板電腦，接着就看到周沫上前護在了他的前頭。
“你不許上前，有事站那裡說就行。”
周沫喝止住來人，又對餘至明低聲介紹說：“那位黃牛退休樑護士的兒子。”
餘至明哦了一聲，打量着來人。
雖說他當時給這人做過身體檢查和搶救，但如今看過去，卻沒有一點熟悉感。
這人三十出頭的年歲，人高馬大的，平頭髮型，五官有些普通，沒多大特點。
“你爲你母親而來？”
平頭青年點頭道：“餘醫生，請你原諒我媽的所爲所爲，她只是想多賺一點錢。”
周沫突然打斷道：“多賺一點錢？”
她面帶譏誚的說：“據說你母親名下有四套房子，還沒有銀行貸款。”
“是不是真的啊？”
“這可不是一點點錢了！”
平頭青年訕訕解釋說：“主要前些年趁着房地產火爆，投資房子賺到的。”
“做黃牛，真的沒賺多少。”
餘至明沉聲道：“家裡有這麼多套房子，爲什麼還要做黃牛，從患者身上賺錢？”
“你來找我，還不如勸說你母親積極的認罪認罰，爭取減輕處罰。”
說完這話，餘至明不再搭理這人，大步離開，前往食堂。
幾分鐘後，他和周沫來到在員工一食堂門口，見到了丁曄。
丁曄提起手中比較大，看着也比較沉的保溫箱，說：“餘醫生，這是我特意從外面餐廳買來的美食，感謝你前天的幫助。”
“那名產婦沒事了？”餘至明問道。
丁曄嗯了一聲，說：“身體還有一些小問題要調養，但已經沒了器官衰竭的風險，可以說是終於搶救回來了。”
三人在食堂找了一張空餐桌。
丁曄取出了保溫箱裡的外賣美食，有清蒸鱸魚，紅燒小排、孜然羊肉，唯一的一個素菜是小白菜木耳炒香菇。
每道菜的份量都是十足，足夠他們三人一起吃的。
丁曄又從食堂選餐區，要了四碗米飯，還有三份海米湯……
丁曄先大口大口的就着菜吃了半碗米飯，然後露出了慘兮兮的表情。
“餘醫生，我被醫院嚴厲批評了。”
“說下不爲例，還說以後想找你出手協助，必須按照醫院的規定來。”
丁曄又哀嘆道：“幸虧你發現了羊水栓塞，要是光有胎位調整一事，我就不止挨批評那麼簡單了，估計還得扣績效呢。”
餘至明樂道：“誰讓你耍小聰明呢。”
丁曄嘿嘿一笑，說：“我沒想到醫院執行的挺嚴格，對你的保護，是一點不鬆懈呢。”
這時，周沫忍不住插嘴了。
“餘醫生，這樣說的話，早上救護車一事，醫院肯定也會做出處理的。”
“就是不知，他們會受到多嚴重處罰？”
丁曄好奇的問：“發生什麼事？”
周沫三言兩語把早上被救護車危險截停，還有傷員被順利搶救回來一事說了說。
丁曄輕哦了一聲，說：“性質確實嚴重，不過畢竟救了人一命，他們的處罰，應該也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的那一種……”
三人是邊吃邊聊，不知不覺中直到中午十二點四十才吃完了午飯。
餘至明一看這個時間點，就放棄了去牀車小憩的既安排，返回了門診室開始工作。
然則，這午餐後的第一個掛號患者，就給餘至明出了一個不小難題。
他名叫李浩，男，今天三十七歲，在濱海一家事業單位工作。
走進門診室的李浩，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餘醫生，我患癌了，就是不知是什麼癌，也不知道它長在哪裡。”
“請你神醫妙手給我檢查出來。”
說着話，他就從揹包裡取出了一沓厚厚的檢測分析報告和影像片子遞了過來。
餘至明雙手接過這很壓手的資料，快速的翻看了一部分，不由的暗中嘖嘖。
這個傢伙，爲了檢查出藏在身體某處的癌症，幾乎把能做的檢查全都做了。
在醫院排查未知的，還沒有明顯症狀產生的身體癌症，一般有兩種方式。
一是，腫瘤標誌物檢測。
腫瘤標誌物是腫瘤細胞產生和釋放的某種物質，多以抗原、酶、激素等形式存在於腫瘤組織或體液中。
通過腫瘤標誌物檢測，可以檢查身體中是否存在腫瘤標誌物以及腫瘤標誌物的類型，幫助癌症患者在早期發現。
餘至明發現，這傢伙把醫院能做的腫瘤標誌物篩選項目，全給做了一遍。
比如，他檢查了用於篩查原發性肝癌的標誌物甲胎蛋白AFP，用於篩查前列腺癌的前列腺特異性抗原PSA，還有可見於急性白血病、淋巴瘤、肺癌、結腸癌、肝癌和前列腺癌等的鐵蛋白濃度等等。
林林總總的，這傢伙一共做了十二項。
不僅如此，這些篩查項目，他不止做了一次，最少的三次，最多的是六次。
第二種排查癌症方式，是影像學檢查。
餘至明有些咋舌，李浩這人的B超、四維彩超、X光、CT、核磁共振等各種各樣的影像資料，可以說是從頭到腳的把全身拍攝了三四遍了。
他還注意了時間，這些影像資料都是在一個月內，在不同醫院做的。
就不怕輻射過量嗎？
因爲各種資料太多，餘至明就挑揀着翻看了一些，心中暗暗的有一個猜測。
這傢伙是重度疑病症？
“李先生，這些檢測分析報告和影像資料，都顯示你的身體相當健康啊。”
李浩一臉嚴肅道：“餘醫生，我清楚知道，這腫瘤標誌物檢測的準確度較低，只能作爲輔助檢測手段。”
“影像資料對很多早期的癌症，也是檢查不出來的。”
餘至明不能說李浩說錯了。
腫瘤標誌物檢測和影像檢查，確實有不小的侷限性，尤其對於早期癌症篩選來說。
李浩滿臉的期待說：“餘醫生你有見微知著的本事，你肯定能把我體內隱藏的癌症，給查找出來的。”
這一番話讓餘至明有些頭疼了，這傢伙是認定自己體內有癌了？
不過，沒實踐，沒有發言權。
餘至明也不好下斷言，他不該來這裡，而是去做精神鑑定和心理諮詢。
“李先生，請你躺檢查牀上，我先給你做一次全身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