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近兩點，至臻樓隔音辦公室。
餘至明站在觀片燈前，狀是聚精會神的研究上面的三組顱腦影像圖已有二十分鐘。
安靜站在一旁的亓歆，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至明哥哥，想出好辦法了沒？”
在醫院求婚的那一對男女，果然如亓歆猜測的那般，穿着病號服的女子遭遇到了九死一生的大問題。
雞蛋大小的顱底腦膜瘤。
因爲這腦膜瘤太大，位置也相當危險，和腦血管和神經存在着複雜的糾纏，手術只有一兩成的成功機率。
餘至明瞥了一臉期待的亓歆一眼，說：“這是腦瘤，以患者當前的情況，唯一有效的治療方法是顱腦手術。”
“我可沒有做顱腦手術的本事，正在等京城的秦京墨醫生給回覆。”
亓歆是一臉的失望，卻也曉得手術不是餘至明的擅長，不能強求。
她又轉而說：“至明哥哥，你是不是受到感動想出了結婚誓詞？”
餘至明卻道：“沒想出來，坦白告訴你，也沒被感動到。”
亓歆瞪大眼睛，問：“不會吧？不會吧？竟然沒被感動到？”
“三個月前查出腦瘤，進入談婚論嫁程序的未婚夫，毫不猶豫轉身走人。”
“在朋友們的幫助下，重新振作，決定正視疾病，積極接受治療，還接受了默默喜歡她多年的朋友的表白。”
“如今在手術前夕，又接受了新男友的求婚。患難見真情，也不過如此啦。”
“至明哥哥，這你都不被感動？”
餘至明看着面帶質疑的小丫頭，決定以豐富的閱歷讓她曉得，她純粹是自我感動，今天所見的求婚，並不是感天動地。
“小丫頭，我問你，如果有一個人喜歡你多年，你會不知道嗎？”
亓歆歪頭想了片刻，不確定的說：“應該是知道的吧？”
餘至明道：“女人情感相對細膩，有人喜歡自己多年，不會毫無察覺。既然之前多年沒有選擇對方，那就表明她不愛那人。”
“查出了大病，未婚夫跑了，轉身就接受了那人的表白，這大概率不是愛，是出於感動或是出於害怕。”
亓歆想了想，說：“至明哥哥，你這麼一說，還真有幾分道理呢。”
她又設身處地的分析說：“我要是那女的，真愛上這男的，出於不拖累他的心理，大概率不會接受他的表白和求婚。”
“接受也得在治療過後，熬過手術。”
餘至明輕笑着說：“就是這樣，這可是顱底腫瘤手術，植物人或失敗是大概率。”
“即便幸運的手術成功，有不小可能會有記憶喪失、人格改變、癲癇、身體部分功能損傷或喪失等後遺症。”
亓歆點了點小腦袋，忽然又道：“至明哥哥，你說的是那女的有可能不愛那男的。”
“但那男的多年默默喜歡，女的出現大病時不離不棄，挺身而出，這感情槓槓的吧？”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沒做評價。
亓歆卻從餘至明的小動作上看出來，他是不感冒這種人的。
亓歆心中忽然冒出一個詞“舔狗”，但她覺得這是對那人的冒犯，就沒說出口。
不過，經過餘至明這一通解釋，亓歆原本覺得感天動地的愛情也變寡淡無味了。
餘至明忽然道：“亓歆，我告訴你，愛情既是關鍵時刻的表現，更是長久的陪伴。”
“一時的表現，是可以表演的。”
“就那女的如今情況，那男的表白和求婚，真不算什麼，他要是能數年如一日照顧那女的，我才佩服他。”
這時，隔音門被推開，先探進來一個腦袋，隨之身體也擠了進來。
“老師，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餘至明斜了一臉討好笑容的段怡一眼，問：“有什麼事？”
“老師，您先坐！”
段怡沒有回答，而是拉着餘至明來到會客區沙發坐下，很狗腿的給按摩起了肩膀。
“老師，我這手法和力度，還可以吧？”
餘至明催促道：“難得見你如此討好我，趕緊說什麼事？我怕事情太大，應不下。”
段怡嘿嘿道：“老師，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那個，我男友他家人來濱海了。”
餘至明哦了一聲，說：“既然你男友來了，你怎麼還在醫院值班？讓周洛、隋馳或其他人來替你，趕緊去陪他們啊。”
段怡苦着臉說：“老師，已經陪過了，也在一起吃了兩頓飯。”
“來的人，有些多。”
“不僅有他的爸媽、爺爺奶奶和弟弟，還有他的小姑一家，舅舅一家。他們都很熱情，熱情的我都有些害怕了，就藉着值班的名義躲開了。”
餘至明有些恨鐵不成鋼道：“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你既不醜又能幹，躲什麼啊？”
“哎，我說，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啊？”
段怡訕訕道：“老師，他們那邊來了一大幫人，你給徒弟我撐撐腰吧？”
餘至明立時明白了過來，自己的學生，總是要照顧一下的。
“好辦，我今晚正好有空，你去訂一個包間，我宴請一下他們。”
這話立時讓段怡高興的手舞足蹈。
“老師，您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師。”說着話，站在沙發後面的段怡從背後抱住了餘至明，還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看着蹭蹭跑出去的段怡，餘至明用抽紙很是嫌棄的擦了擦臉頰。
作爲醫生，一點不講究衛生，防止可能的傳染，真是太不像話了……
幾分鐘後，餘至明接到秦京墨的電話。
“餘醫生，你發過來的腦瘤資料，我研究了一番，手術難度很大啊，即便是由我主刀，成功可能性也不過是再提升半成。”
餘至明問：“難度主要在哪？”
秦京墨在電話裡回道：“腫瘤太大，又在顱底，邊緣不規則不說還和動脈血管、神經有糾纏。最大難度還是最後一點。”
餘至明一邊聽秦醫生講述，一邊在腦海中審視形同水母形狀的腦瘤示意圖。
他問道：“穿刺注入放射粒子棒，讓腫瘤收縮坍塌，也不可行嗎？”
秦京墨回道：“不適合患者這種情況，腫瘤在壓力作用下雖然收縮坍塌了，但外形會變得更加不規則，與血管和神經的糾纏更加複雜，反而加大了手術難度！”
這樣啊……
餘至明又道：“既然收縮不成，那注入液體讓腫瘤膨脹，能不能讓腫瘤表面變得規則一些，降低手術難度？”
這一刻，餘至明就聽到了秦京墨強忍着笑意的聲音，“餘醫生，你竟然能想到注射液體讓腫瘤膨脹？”
“我是說你天馬行空，還是……”
秦京墨在電話裡的聲音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接着就是長時間的沉默。
三四分鐘後，餘至明手機中才再次傳來秦京墨的聲音。
“餘醫生，我又想當然了，就患者的腫瘤情況，你這使腫瘤膨脹的主意，還真有一定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