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占城絕望了,完全絕望了,他本還抱着最後一絲的希望,可體檢的結果,卻顯示出了自己最不想要的,他的心心,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是他的了。
楊晟霏沒有答應,他是明白她的,她不肯能會在這種情況下答應的,她要的心,恐怕自己是給不了的,也給不起的。
她只是失聲痛哭着跑進了電梯間裡,賀占城明白,他又傷了那個丫頭了,他總是在傷她,他好像忘了太多東西了,他的腦子裡,之前所有想法,全都是關於溫暖的,可是他忘了回頭,回頭看一眼那個只會在自己面前流淚的倔強丫頭,他想,她得多愛他啊,她說她愛了自己二十五年,自己也不過三十五的年紀,她卻愛了自己二十五年,他累了,她也一樣,很累很累了。
想着剛剛病房裡相擁在一起的兩人,他只能苦笑,心裡頭的苦,早就足以將自己的那顆心填得滿滿當當了,什麼時候的事呢?什麼時候開始,心心要成爲別人的了?他明白的,這是遲早的,可他不甘心,一點兒都不甘心。
可是現在,不甘心如何呢?賀占城只是苦笑,他只剩下苦笑了。
“你不愛她,何苦一次又一次地傷她?”賀占城聽到聲音,擡起了腦袋,看着面前的人,有一瞬間地怔愣,隨即反應了過來。
李彬本不想上來的,可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真得看不下去了,他很心疼,可他無奈,安慰這件事,從來都不是他可以在她身邊做的,即使他多想陪着她,守着她。
賀占城眨了眨眼,一臉輕鬆,“李家大少爺怎麼會和我談論這個?我想,這個問題,是我和她之間的問題,你應該是局外人的吧。”說着還笑出聲來,可那笑聲裡,自己聽出了太多的無奈。
李彬也不生氣,雙手放在白大褂的口袋裡,站在那裡不動,眼睛狠狠盯着他,“賀占城,那個女人,真傻。”丟下這麼一句,匆匆離開。
賀占城動了動身子,緩步朝着樓梯間走去,他想,他是得清醒清醒了,他也需要好好地清醒清醒。
溫暖很意外地看着面前衝自己微笑的女人,嘴角輕揚,“你認識我嗎?”
楊晟霏點頭,“我叫楊晟霏,你是心心吧?”溫暖淺笑,“是舅舅讓你來找我的嗎?”她並不確定自己和這個女人有什麼關係,唯一的可能,只有舅舅。
楊晟霏搖頭,“不,是我自己找來的,我想給你講個故事,你要聽嗎?”說着看了看正啃着蘋果瞪着自己的趙宸寰,溫暖低笑一聲,很認真地看向她,“我都明白的,你那天說得話,我聽到了,我應該喊你姐姐的,至於別得,我不想說了,可我很羨慕你,也很敬佩你,真的。”
楊晟霏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年輕女孩子,張嘴剛想說什麼,溫暖笑着打斷了,“如果你願意,做我的舅媽,也還是不錯的。”
楊晟霏已經明白了,這個女孩子,她什麼都知道,她只是不說而已,她是什麼都明白的,低聲笑着,“好,如果我可以的話,還有,我要謝謝你,真的要謝謝你。”說着就要起身往門外走。
溫暖看了看趙宸寰,扭頭問她,“我想知道,他的傷,到底有多嚴重?”
“楊晟霏你快走,沒你事兒了。”趙宸寰靠着枕頭在那裡急急地喊着。
楊晟霏沒理他,扭頭看向溫暖,眼神難得的溫柔,“他的毛病不用住院,你帶他回家吧,還有,如果可以,拿粗鹽裹上紗布給他熱敷,應該會好很快的。”說着衝溫暖擺了擺手,關上門離開。
溫暖嘆嘆氣,看向趙宸寰,“回家吧,回家養着好不好?”
趙宸寰不住地搖頭,“不行,回家你就不跟身邊兒乖乖待着了,不行不行,我就跟醫院住着不走了。”說着扔下蘋果核,利索地躺了回去。
溫暖瞥了他一眼,走了過去,嘟嘟嘴,“不要鬧了,這不是給別人添麻煩麼?趕緊起來,快點兒,要不不理你了。”
“不行,我不回去,除非你不跑。”趙宸寰把腦袋悶在被子裡,聲音悶悶的。
溫暖翻了個白眼,“趙宸寰,我也很累了,回家吧,我保證,每天去給你報到成嗎?”語氣已然無奈到了不行。
“真的?”趙大營長露出腦袋,閃着大眼睛看她,溫暖嘆氣,揚了揚手上的車鑰匙,“我最最偉大的趙少校,麻煩能送您回家嗎現在?”
趙宸寰暗笑,臉上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媳婦兒啊,咱回啊,我要換衣服,你是要看呢,還是要看啊?”
溫暖垮下臉,眯縫着眼看了看他打算解釦子的樣子,“有肌肉嗎?”
趙宸寰奸笑,“必須有啊,媳婦兒居然好這口兒?”說着已經解開了上衣最上面的兩個釦子。
“趙宸寰,給我看看唄,想看啊。”溫暖同樣一臉奸笑,說着掏出了手機,自言自語道,“這年頭兒,都挺流行這個的,咱也拍個放網上讓別人羨慕唄。”
趙宸寰停下了繼續解釦子的手,趕緊抱起被子裹住自己,一臉嬌羞的小女人樣子,看得溫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媳婦兒可真壞。”
溫暖聽得有些傻眼,撇着嘴角走出去,“你最好動作給我快着點兒,好了就喊我,趙大爺,我可跟外頭等着你呢。”說着‘砰’地闔上了門。
趙宸寰聽着關門聲,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賀占城看着溫暖坐在那裡,眼睛直直地盯着病房門發呆,剛打算走過去,就看到了朝着自己走來的楊晟霏,變了變神色,身子沒動。
“我不管你心裡在想什麼,可是賀占城,事實就是事實,沒人能改掉的,溫暖,她不屬於你,她心心念唸的人,是趙宸寰,不是你賀占城。”楊晟霏拿着雙手抱臂冷冷地看着他,“賀占城,你真得好貪心。”說着不再看她。
賀占城扭過頭,看着這個眼睛紅紅,明顯哭過的女人,輕聲問了出來,“哭了?”
楊晟霏撇嘴,“要你管啊。”賀占城伸手拍拍她的肩,勾勾脣,“我走了,好好上班,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了。”說着理了理帽子,走了出去。
楊晟霏看着離開的人,輕咬起了嘴角。
賀占城累了,真得累了,身心俱疲。
溫暖看着站在面前的人,站起來走上前扶住他,“走吧,回家。”
趙宸寰低笑出聲,“媳婦兒,回你家,還是回咱們的家啊?”溫暖抿着嘴角笑了笑,“趙營長,你真得是想太多了。”說着伸手扭了他胳膊一下。
趙宸寰也不在意,任由她挽着自己,他現在,已經非常享受自己的這個樣子了,身邊的人,哪兒哪兒都讓他覺得舒服到不行。
“溫暖,把手給我。”趙宸寰剛剛繫好安全帶,將手伸了過去,溫暖打算啓動車子的手頓了一下,遞了過去,“怎麼了?”
趙宸寰只是笑着,看着她手上的戒指,眼睛閃着光,“溫暖,兩個心愛守着你,應該不會再哭了吧,我的傻丫頭。”
溫暖低頭抿嘴,“趙宸寰,我沒有哭,只是想,有時候,人的命運,可真是奇怪得很,真的,我信命,特別信,信到讓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溫暖擡起頭,手指在他手心畫了畫,“趙宸寰,你呢?你信什麼。”
“那溫暖信不信咱倆在一起也是命呢?”趙宸寰伸手撫了撫她的手,“我的溫暖,可能,我們也是命啊,我也信命,特別地信。”
溫暖擡頭,滿臉燦爛,“別說了,回家吧,我可有拿手好菜,你要不要吃?”
Wωω▲T Tκan▲¢ ○ 趙宸寰點頭,“好,我們回家。”說着放開她,溫暖眨眨眼,啓動了車子。
溫暖戴上了墨鏡,不再看身邊的人,可趙宸寰還是看到了,他的傻丫頭,眼睛好像,又紅了。
李悅看着相攜進門的兩個人,在愣了一瞬間後趕緊拉着溫暖的手進了屋,溫暖實在是對這個女人還是有些抗拒,無奈自己真得沒她勁兒大,被利索地拽進了屋裡去,只留下趙宸寰一個人愣在那裡。
“心心啊,喊聲媽媽聽聽啊。”李悅難以抑制地持續亢奮着,溫暖傻了眼,一臉無奈,“那個,那個阿姨啊,趙宸寰他腰上有傷,您要不先去看看他?”說着還指了指門外站着的人。
李悅挑眉看了看依舊站在那裡移動不太方便的人,還是轉過腦袋盯着溫暖不動,“心心啊,就叫聲媽媽,讓我過過癮吧。”說得語氣特別像小孩子,弄得溫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溫暖有些氣絕了,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好了,只能低頭將手指絞在一起,不自然地厲害。
李悅是誰,早就看到了她右手上的戒指,心裡把自家那個黑臉兒子可勁兒地誇了半天,看來還是得慢慢來了,起身站了起來,“心心啊,媽媽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會做飯吧?”
溫暖擡頭,機械地點了點,“會。”
“那感情兒好啊,那我走了,趙宸寰就交給你了。”李悅急吼吼地說着拎起了放在一邊的手提包歡喜地出了門。
“兒子,好樣兒的,櫃子裡有粗鹽,媽走了啊。”李悅越過趙宸寰直接衝出了大門,留下趙宸寰一臉幽怨地站在那裡,“溫暖啊,出來扶扶我啊,腰疼。”
溫暖聽到聲音,趕緊跑了出去,扶着趙宸寰往回走,“趙宸寰,你媽可真熱情。”溫暖在心裡腹誹了半天才說出來。
趙宸寰放下帽子,解開軍裝釦子趴在了沙發上,大口大口喘氣,溫暖四處看了看,趕緊倒了杯水遞給他,“快喝,看你這樣兒吧,連藥都不用吃嗎?”
趙宸寰笑了一聲,“沒事兒,看你嚇得,不是做好吃的嗎?去吧,我趴一會兒,廚房裡什麼都有,快去。”趙宸寰擺着手攆她。
溫暖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身體裡,那個叫做心臟的地方,有些難受。
趙宸寰沒那麼疼,可他就是想裝着,他看到賀占城的車子在醫院的停車場裡,想必,賀占城也早就看到他們了,他想,他得加快速度了,他的溫暖,是他的,就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寶貝兒,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趙宸寰從身後將溫暖擁住,溫暖愣了一下,一滴滾燙的淚流了下來,滴在他手上,“趙宸寰,我是不是錯了?”
趙宸寰緊了緊手臂,“你還可以後悔,真的。”溫暖淺笑,“我拿什麼後悔?我敵不過二十五年啊,趙宸寰,我敵不過啊。”
“她是愛他,我也明白,可是溫暖,愛情這件事,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啊,就像我們現在,我不敢說是愛情,那不真實,可是我們兩個現在看起來,那麼契合,你說呢?”溫暖回身,反抱住他,“我胡說八道了,對不起。”
趙宸寰笑着拍拍她的背,“我的傻丫頭,我沒有逼你,只是好着急,生怕一個不小心,你就不見了。”說着低頭,吻去了溫暖臉上的淚,溫暖伸手,攀上了他的頸,回以親吻。
趙宸寰,或許,那根本就不是愛吧,如果愛,就會有勇氣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