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沈言將鋪子裡大大小小的物事都看了。
沈言也適當的提了些自己建議,彩萱覺得很在理的,就都採納了。
晚上彩萱沒有回城角的鋪子。但是阿羅和紅印的商演卻沒有停。只聽陳叟派人傳話來說是更好了,因爲有沈珂砸錢鋪路,偶爾遇見那一兩個找事的,分分鐘叫那些個身強力壯的崑崙奴擺平了。
莊子裡傳來的都是捷報,淨是些好消息,可能是因爲得了貴人相助,錦緞莊自重建以來,小的摩擦不說,竟是沒有遭遇什麼大的坎坷。
這多虧了沈珂。
彩萱心裡慶幸着,同時也忐忑這份幸運能持續多久。
溫水煮青蛙,安逸的日子過多了,她擔心將來有朝一日,錦緞莊脫離了沈珂,那樣稚嫩沒有根基的商鋪,會以比父親離去時更快的速度衰敗下去。
然而事情卻總是出乎預料的。
第二天早上,錦緞莊本家的鋪子生意依舊很好,而這位於秀雲閣中的生意卻大跌了下來。
至於理由,彩萱仔細找人問了分析了,這才知道。
之前的莊子本家,是依靠小衆人羣將生意做大的,這樣的做法優勢明顯,劣勢也是亦然。
利用那大批的人羣,莊子的牌子是的的確確立起來了,而且接連數天的演出也將錦緞莊同紅印阿羅這樣的美人緊緊捆綁在了一起。
走在建康城的街坊之中,來往密集的行人商販,提起錦緞莊,也大都知道一二了。
可若是問了貴人家的丫鬟嬤嬤,人家卻是並不知曉的。
即便是第一日去了秀雲閣內錦緞莊分店的人家,也是閉口不言,再不上門了。
你若是問爲什麼,理由很簡單。
一,錦緞莊不是秀雲閣,即便它的分店設立在了秀雲閣的內樓,也無法改變它們始終是兩個商鋪的事實。
莊子裡的上等衣雖然做的同秀雲閣不相上下,可是秀雲閣在貴人間有名聲,有口碑,姬妾小姐們出門參宴,看的可是衣裳牌子。
其二,錦緞莊在坊間的生意太好。
不謙虛的說,錦緞莊可是創造了月內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商鋪躋身坊市布莊第一流的傳奇。
這樣的記錄不說後無來者,前無古人那是可以肯定的。
但也正是因此,這讓花大價錢在秀雲閣內部的錦緞莊裡買了衣裳的貴人們心中不爽。
爲什麼?當然是因爲錦緞莊在貴人眼中,已經是一個只爲貧民服務的小商鋪。
頂着這樣的名聲,即便莊子裡的繡娘做了再好的衣裳,都無法被達官貴人們所認可和接受。
這是出乎彩萱預料之外的情節發展呀!
因爲這個,現在秀雲閣內設的錦緞莊分店的生氣可是蒸蒸日下。
在第一天的大搶購過後,錦緞莊分店不僅沒有迎來更多的客人和生意,彩萱和陳叟預料之中,會出現的上門訂單的大客人也沒有出現。
這樣的發展,彩萱不知道當初求來沈言親筆信欠了人情的沈珂有沒有想到。
這樣在秀雲閣慘淡的生意持續了整整三天,這期間彩萱不知什麼原因,聯繫不上沈珂,於是只能和莊子的管家陳叟商量。
然而兩人想了數種方法,都沒能達到既留住貴人們的眼,又留住滿大街收入相對微薄的平民的方法。
想的多了,甚至於彩萱都在懷疑,究竟有沒有這樣兩全其美的方法存在。
第四天的時候,彩萱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想做大生意,接大訂單,就不能讓自己在城邊的主樓繼續這樣招攬平民的方法,只有大幅度的提升價格,這樣才能很好的挽回莊子對外的形象。
可如果彩萱真的選擇這樣做,那麼,且先不論這之後莊子能不能贏得衆人的歡迎,單是之前會損失的平民客流量,就足以讓這個纔剛剛有起色的莊子所有人的努力付之東流!
這樣的做法,幾乎是在自尋死路。
可如果她忽略了大戶人家的供應需求,又爲莊子推開了財運。
兩難。
一個是如果取得成功,就能輕易的走上巔峰,一舉藉助秀雲閣和常州沈家的勢力,成爲這建康城中的一大傳奇。
可是,如果失敗,那將所有的努力歸零,從頭再來。
況且這前一種,失敗的可能性,還要大些。
彩萱手心裡都是冷汗。
她看着樓下彷彿絢爛過後的花瓣般凋零的人羣,頓時覺得心如寒鐵。
這樣的錦緞莊,太過辜負她們的期望。
彩萱嘆了口氣,一轉身,正對上一雙漆黑妖嬈的眼睛。
“沈珂?!”太過驚異,在這裡見到的人竟然是他,彩萱一不留神,竟將他的全名叫了出來。
對面那人一雙眼在聽見她的聲音後便彎了起來,彩萱自覺失言,因此沒有再開口說話。
沈珂慢慢走了過來,目光並沒有鎖定在她身上多久,徑直投向了樓下稀稀拉拉的幾個人。
這下子,彩萱更羞囧了,沈珂之於她,既是金主又是老闆。
哪怕在衆人心中他一直都是個玩世不恭的甩手掌櫃,也無法改變她見到沈珂那一瞬間如總管見了少爺的感覺。
前幾日人潮洶涌之際不見人影,衆人焦頭爛額之時遍尋不獲。
如今卻偏偏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了,若是不知內情的人,定然以爲是她這個掌櫃的太過無能,將如此珍貴擺在眼前的機會荒廢了去。
別說沈珂,就連她換換立場,也會這樣認爲。
彩萱本來已經打好主意,待沈珂轉過頭了,不等他責問,率先認錯了去。
先安撫了他看見這一幕時瞬間躁動的情緒,然後在慢慢解釋造成面前這一切發生的原因,最後,問問或許比她聰明一點點的沈珂有沒有可以補救的方法。
然而,她在腦海中臆想的這一切看起來很合理,結果看起來也很美妙。
只是,萬萬沒想到……
沈珂沈大少爺,常州商行的二當家,堂堂錦緞莊名譽金主。
在看見這不堪入目的垃圾生意之後,竟然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說,只是望着彩萱已經快要變成星星來討寵的眼睛,頓了片刻,纔不緊不慢的說了一聲。
“看起來這方法不行,得換個法子。”
!
彩萱驚異的看着自家穿了一身湖藍長衫的公子爺晃晃悠悠的下樓了,竟沒有再跟她說一句話。
直到下午,彩萱離開秀雲閣回了錦緞莊的鋪子,這才又見了那個悠哉悠哉的公子。
彩萱看他的當口,他也正巧見了彩萱,於是二話不說,大步走了過來。
“沈公子。”彩萱輕喚了一聲。
“嗯。”沈珂用鼻子哼了一聲算是應了,還不待彩萱說話,他就率先問道:“對於秀雲閣的生意,你怎麼看?”
彩萱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於是答道:“勞公子欠了個大人情,只是彩萱有負重託,給公子辦砸了。”
聽了她這話,沈珂一揮手,淡然道:“說正經的。”
彩萱瞭然,清了清嗓子,大聲回道:“公子,你這法子根本行不通。”
“我知道。”沈珂別過頭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要你說的是你想出的解決方法。”
彩萱在這邊悻悻的磨了磨牙,心中驚歎他竟如此不在意人家揭他的短,隨後回道:“我同叟商量過了,沒想出什麼好法子,只是我認爲,如今解決這樣的局面,方法只剩一個。”
“哦?”沈珂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她,“你說來聽聽。”
彩萱點頭,“如今莊子初出茅廬,原本客流就根基不穩,且不能再流失已有的客源,換句話說,我們錦緞莊的衣物飾品,不能再提價!”
沈珂聽了點了點頭,算是贊同了。
彩萱見他沒有異議,便開口說道,“可如此一來,也就意味着大的客戶和訂單,咱們莊子裡放棄了。”
說到這裡,她偷偷擡眼瞧了瞧沈珂的表情。
然而,那人面無表情的在聽她說。
心裡吐槽了一句,她也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
“所以,我最終的決定是,放棄大莊的生意,依靠百姓撐起我們的生意!”
說完這句話,彩萱心裡是有幾分忐忑的。
她知道,沈珂是一個野心極大的人,雖然平日裡看起來像是一個遊手好閒的公子,然而很多時候,就連跟他合作的自己都摸不清這個人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沈珂的心思藏的很深,如果說市面上那些商販戴了一副迎人的笑臉的話,在她眼中的沈珂,就帶了三層厚重的面具。
他在同自己初遇,相識,相熟的三個階段裡,表現出來的性格截然不同。
時而天真的像個孩子,時而浪蕩如花花公子,有時又似深藏不露的智者。
彩萱擡頭看他,沈珂此刻的眼神很是奇怪。
看向她的時候更是說不出的詭異。
彩萱說完話後很久,他都沒有再接話,就在彩萱懷疑他根本就不贊同自己最初的做法時,那人突然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站在距離她不遠處笑的花枝亂顫。
彩萱大窘,感覺真真摸不透他心中所思所想。
正尷尬間,沈珂卻突然走了過來,在距離她不足半米的地方停下了,彩萱被他的突然動作嚇了一跳,正欲後退,那人突然伸出手,在她光滑柔嫩的臉上掐了一把。
彩萱大驚,立時瞪圓了眼睛望向他。
這反應逗得對面的人悶聲笑起來,順帶着說了一句。
“你說的對,因爲我也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