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叟派來的人,將貨品一一對應放在了霓裳分配的閣樓裡,這間閣樓的卻不大,衣裳如果掛開了,大約只能放置十幾件的樣子。
可有些時候,商品在多不在精。
她們爲了更好的利用這個機會,送來的可都是在錦緞莊根本就未曾放置而是積壓在庫房的精品衣裝。
如此一來,倒也配得上霓裳給的這間裝飾精美的店鋪了。
東西放置完畢後,彩萱仔細的檢查了,確保萬無一失後,差人將霓裳姑娘請了來,預計合計合計正式推行的事宜。
不多時,霓裳來了,這距離早上見她不過半日的功夫,她便又換了一件衣裳,這次穿的是層疊的荷葉擺襦裙,趁的她顏色甚好,人比花嬌。
“勞煩姑娘了,且看看我佈置這裝飾,是否可行?”
彩萱淡淡一笑,一雙烏黑的眼熠熠生輝。
“自然是可行的。”霓裳上前一步,環視一圈,揚了揚下頜,“早就料到姑娘是個心巧的人兒~今日果然就驗證了。”
她微微揚頭,目光停滯在一處,語氣有些疑惑:“這兩件衣裳,很是亮眼,只不過……”
她的語氣一頓,彩萱便得知她心中所惑,遂接口道:“這兩件衣裳,是舞宴盛裝,並非平日裡所用。”
“原來如此。”霓裳瞭然,“那爲何貴莊要製作如此裝扮?想來是不好售出的。”
彩萱一聽,便知她不曾聽說過紅印和阿羅的演出,轉念一想,便得知,她們錦緞莊,無論客源還是人脈,大都是在平民百姓間活動,像霓裳掌管這樣多接待貴人的秀雲閣,大抵是還不知曉的。
可是如此一來,那她擺出的兩人的舞服豈不是做了無用之功?
但也許是心存僥倖,彩萱並沒有說明,只是大致搪塞了過去。
霓裳又將鋪子裡不對勁地方指出來一一改正了,收拾妥當。這纔將鑰匙一類的東西給了彩萱。
下午時候,彩萱便開了這鋪子,從自家莊子裡多要了些人,不愧是地段和名聲兩不誤的好地方。
開門沒過多久,甚至彩萱因爲考慮到佔用了人家的店鋪,都未做任何宣傳,可依舊有客人絡繹不絕前來購買。
只是一開始來的都是小戶人家,見這屋子裡的衣裳都做工精美,且價格又不是極高,紛紛出銀購買。
漸漸的來的客人多了,也有一兩個大戶進來看看。
這一看,結果自然是好的。
人不嫌棄錢多,同樣的質地和做工,除了打的招牌不同,可店鋪卻是同一家,說出去了不會少了自家的面子。
熟好熟壞,一目瞭然。
於是很快的,擺出來的一百多件衣裳都銷售一空。
畢竟,同樣的衣裳,秀雲閣和內設的錦緞莊標出的價錢根本不在一個價位上。
相比較而言,錦緞莊的衣物一瞬間就變得搶手起來。
一個下午的時間,彩萱命人換了三趟衣裳,賣出的各類衣物數量總和高達百十餘件。
這是莊子裡從未有過的佳績。
一起跟過來幫忙的夥計都驚喜的紅了眼,就連秀雲閣的夥計們都覺得驚奇。
畢竟這樣好的生意,整個建康城也是不多見的。
彩萱心中也是極興奮的。只是礙於店鋪較忙,手下人又較多,所以才勉強壓抑下心頭的激動。
如果霓裳能將這個鋪子借給她們半個月的時間,莊子的盈利起碼要翻上三倍以上!
因爲錦緞莊的衣物,都由是沈珂請來的繡娘們製作,價錢公道,成本低廉,若是不算上沈珂花費的銀錢,可以說莊子裡僅僅只掏了個布料費。
這樣看來,盈利翻了五倍不止!
嘖嘖嘖。
若是能長久下去,根本就不需要她和沈珂來合計,莊子出頭是早晚的事。
陳叟拿來的衣物很快就賣剩下一半,可彩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是矇矇黑,還未到閉市的時間,距離秀雲閣不遠的地方,一座高大的木樓佇立在水面上。
彩萱聽說過這裡,聞名天下的胭脂樓。
聽說這樓是建在水上的,底下用巨大的橫木支撐着,從這裡遠遠忘過去,一片奼紫嫣紅,樓下的河道中有許多花船遊弋,依稀能望見昏黃的燭光和窗紙上優美的背影。
胭脂樓底下的橫木,也像那幢神秘的樓一樣,擁有許多美妙的傳說。
傳說那橫木巨大,且經年不朽,支撐着整座樓。那橫木是千年前巨靈神爲閣樓裡一個美人搭建的,最終美人被他的誠心和癡情打動,隨他入了天界,飛昇爲神。
當然,這只是爲胭脂樓蒙上了一層細膩的僞裝罷了。
說到底,那裡還是一棟花樓。
這樣一想,彩萱頓覺事事不易。
伶人歌女們求個安定,商賈人家們求個平和。
亂世,梟雄,佳人,英雄。
這些距離她們的生活都很遠很遠。她們能給自己的,就是謀一個太平生計。
彩萱看着樓下的衆人,大家都是極忙碌的,來往的客人也很多,今天在秀雲閣,她們的生意好的出奇。
除了錦緞莊自身衣物的質量優秀,秀雲閣的作用也是功不可沒。
一直到晚上,門前掛起燈籠印的門前的細碎流蘇簾子微微發紅。還是斷續有人前來,彩萱與她們攀談了,其中竟有幾個是今下聽說了纔來的。
這一消息叫人討喜。
畢竟才短短一天下午,就已經有了不少人從各處渠道得了她們這裡的消息找了過來。
名氣便是傳來的,一傳十十傳百,平民百姓的基礎性力量不可小覷。
況且如今傳入的,可是富貴人家的耳朵。
這秀雲閣大家都是知道的,裡面的衣物做工精緻,繡技更是精妙絕倫,平常商家做布料生意的,哪個敢與之匹敵?
而如今,卻偏偏進了這麼一家鋪子,不僅能在秀雲閣的閣樓裡安營紮寨,甚至還擁有不輸於她們的高級繡功。
這樣的鋪子,在做大的路上,早已經萬事俱備了,只欠推波助瀾的一把東風。
霓裳願意做她們的東風,不管這個機會從何而來,也不論沈珂爲了這樣的承諾花費了多少心思,既然機會現在已經來了,那麼,她作爲錦緞莊的大當家,能做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把握機會,將莊子做大做強!
彩萱這樣想着,門前淡色的簾子就微微晃了晃,她定睛一看,沈言一襲白衣進來了,那悠然自得的氣度和旁若無人的專注,立時叫他成了衆人眼中的焦點。
他是在找人,一雙神似沈珂的桃花眼轉了幾轉,對上彩萱雙眼的那一刻,微微彎起,裡面醞釀的溫柔笑意噴涌而出,帶着叫人癡迷的柔軟。
在彩萱的詫異中,那白衫的公子,轉過一個拐角,很快出現在她的面前。
彩萱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笑吟吟的公子,只聽他的聲音溫柔如水,帶着絲絲溫暖,“萱小姐,你這鋪子,做的很是有趣。”
彩萱心知這次的機會,一半功勞來自沈珂的活動,當然還有一半,是出自寫了這封信沈言。
無論怎麼說,沈言終究是答應了沈珂,爲她們錦緞莊的發展,利用了自己,成全了她們。
沈言是那樣尊貴的公子,大可不必做到這些,畢竟依照彩萱看來,他對於霓裳姑娘,似乎是沒什麼意思的。
“沈當家這話言重了,說起來還要多謝霓裳姑娘,姑娘給了我們這快地方,我自然是不能辜負了閣樓百年的牌子不是?”
彩萱笑着迎了上去,對答幾句,叫手下人給沈言備了座奉了茶。
“經商的人才我見過不少,萱小姐這樣的,還是第一個。”沈言笑着回了一句,眉眼生動。
彩萱一時被那過於溫和的笑晃了神,遲疑了半晌,這纔有些疑惑問道:“沈當家此話怎講?”
誰料那邊沈言聽了,卻皺了皺好看的眉,但很快又舒展開,只是淡聲道:“你這話就不對了。”
彩萱疑惑:“哪裡?”
沈言答非所問道:“你當叫我沈公子或蓮君,蓮是我的字。”
“啊?”彩萱有幾分懵了,愣了愣才遲疑着回了句,“沈公子,你之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沈言這才滿意了,低頭抿了一口茶,可能是嫌茶葉太差,皺了皺眉頭,很快放下了,這纔不緊不慢的回道:“萱小姐這錦緞莊,開張不過月餘,真是花樣百出,叫我開了眼了。”
彩萱聞言奇道:“沈…沈公子怎會知曉?”
自己莊子裡的事情,沈珂知道是情理之中,可天下第一的商賈沈言知道,就在遠遠她的預料之外了。
“我這些時日特意關注了些許,況且萱小姐這些主意實踐起來,無一不是聲勢浩大,知道也是不足爲奇。”
沈言笑了笑,看她的眼神有些調侃。
彩萱難得的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的忸怩起來。
如果面前對話的人換了一個,她完全可以大言不慚的找數個合理的說辭頂回去。
可面對沈言這樣似笑非笑的調侃,縱然她有一千一張嘴,也是不好意思開這個口的。
畢竟沈言經商天才之名已經傳了數年,自己這些小伎倆,在他面前,就同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只怕貽笑大方了。
他這非褒非貶的評價,到叫彩萱不知做如何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