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
沈珂有些覺得頭疼了。
原來他要殺紅印的原因,是因爲彩萱。
沈珂皺眉,暗自懊惱自己竟沒有早些發現其中利害。
哥哥本來就不是一個會爲不相干之人浪費精力的人。而彩萱,不是很久之前,他們初識之際,哥哥便已經對其表示出濃厚的興趣了嗎?
真是糊塗呀……
沈珂恨不得狠狠錘自己一拳。
憑哥哥的人脈和手段,紅印的真實身份,恐怕他早就知道了吧,既然如此,卻又遲遲不出手,恐怕,顧及的便是自己了。
而時至如今,哥哥還在追問這件事情。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哥哥他,還對彩萱有興趣!
想到這裡,沈珂望着沈言的目光不由帶了幾分驚懼。
他竟然就這樣,一直默默的關注着彩萱,連帶着關注自己在錦緞莊的一切嗎?
也就是說,哥哥他根本就知道,自己投身於六皇子麾下的事?
“哥哥……”
沈珂不由自主的叫出了聲,沈言身子一頓,隨即轉過身來,面帶笑意,“怎麼了?”
“你,不,沒什麼……”
沈珂搖頭,隨後朝他躬身行了一禮,口中稱:“今日只是回府一敘,如今想起手頭有些瑣事在,便先一步回去了。”
說完,他便轉身大步離去,腳步倉皇,比起常日裡,略帶急促。
沈言站在原地靜靜望着他離去的背影,良久後嘆了一口氣,呢喃一聲,“瑣事嗎?”
身後的丫鬟走上前來,低聲勸道,“公子,二少爺已經走了,咱們便回屋中吧。”
沈言不語,沒有理會,又靜默站了半晌,這才點頭應了聲:“好,扶我進去。”
丫鬟聞聲前來,輕輕攙住沈言的胳膊,待扶他在牀上躺好,重新回來,關好了門,將屋外那一室風雪阻攔。
回到官府中的時候,沈珂的心還是如雷鼓般跳動不停。
他心底是有些怕這個哥哥的。
可是,偏偏又對這樣綿裡藏刀的人無能爲力。
如今,彩萱的事情,只有先放一放,待自己有機會在此次命案中全身而退,方纔有時間尋找轉機。
京城命案呀。
自己攜密詔而來,如今,卻是妖孽作怪,最重要的是,阿羅挖出的心臟,還在彩萱的莊子裡。
必須,要處理掉。
“鳩。”
“主人。”
一個黑衣人聞聲從房樑躍下。
“今夜午時,去城西錦緞莊,爲我取一樣東西。”
“是。”
京城的命案,就只有自己揹負一個辦案不利的罪名了。
沈珂眯起眼睛,桃花般妖嬈,此刻卻泛着冷冽的光。
他嘆了一口氣,揮手叫安慰退下了,靜靜做到桌邊的木椅之上。
如今這般場景,只希望,皇上能手下留情了。
沈珂苦笑一下,心中暗道,若是有機會,趁着一次,便尋個法子從那奪嫡之爭中脫身吧……
錦鍛莊。內室。
月兒推門而入,手中端着托盤,盤中放着幾碟清爽的菜色和數塊晶瑩的糕點。
望着牀上的人,嘆了口氣,柔聲喚道:“小姐,起來吃些東西吧。”
彩萱愛答不理的“嗯”了一聲,卻並沒有要下牀的意思。
月兒走上前去,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低聲勸道:“小姐,不管怎麼說,還是自己的身子要緊呀。即便是心裡不舒服,也要起來吃點東西,您這一身大大小小的傷口,奴婢看着都覺得難受。”
彩萱將頭蒙在杯子裡,含含糊糊回了一句:“拿下去,不吃。”
“這……小姐……”
月兒還待再勸,彩萱突然從錦被中擡起頭來,一頭烏髮凌亂,雙眼赤紅,哪裡還有半分平日裡柔美活潑的樣子。
咋一看,分明就是從什麼逃荒之地出來的難民樣。
月兒正想笑,卻見彩萱迷濛的神色恢復了短暫的清明,隨後臉色便陰沉下來,呵斥道:“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出去!” 小姐的語氣,竟是前所未見的嚴厲。
月兒嚇了一跳,隨即躬身行禮,口中道:“我這便出去,小姐切勿動怒,氣壞了身子。”
言罷,她便轉身出門,隨着“吱呀”一聲,門合上,屋子終於恢復了安靜。
彩萱愣愣的看着桌子上那幾塊精緻的糕點,無言良久,隨後又一頭倒下,將一張清秀的臉深埋於柔軟的錦被中。
許是得了月兒的吩咐,一下午,竟真的沒有人再過來打擾,彩萱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神色時而清楚時而混沌。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睡覺。
因爲一閉眼,她就會陷入那個混沌的夢境。
銀色的狐狸,白衣的人,消失不見的沈珂,還有,那赤紅的牢獄,那人溫柔的臉猙獰扭曲,烏黑的發寸寸雪白,深邃的眼睛由蔚藍轉爲暗紅,閃爍着邪惡妖異的光。
“我喜歡你。”
“我在二十四歲時必死。”
“只是捨不得你。”
“捨不得你……” “捨不得你……” 彩萱有些惶恐的抓住自己的頭髮用力撕扯,幾縷青絲被硬生生拽下,頭皮傳來一陣刺痛,她的神色才恢復了清明,從困頓中醒來。
她不敢閉眼。
彩萱有些焦躁,從牀上起身,赤足便踩在了地上。
地面冰涼,她起身走到牀邊,低頭看那一碗已經涼透了的茶水。
月兒去忙店裡的生意了,便沒有丫鬟敢進來換水是嗎?
彩萱忍住腦袋幾乎要炸裂的疼痛和無論如何都不能入睡的疲憊,伸手過去,準備端起那已經晾涼的茶。
可是,手移到杯子邊,便頓住了。
透過那寸餘的碗口,彩萱清楚的看見,一個人,如同蝙蝠般倒掛在閨房的房樑上。
那一瞬間,她的心臟都幾乎停止了跳動。
閉了閉眼,彩萱強做鎮定,權當沒看見之前一幕,伸手便端起了那碗涼茶。
她緩慢的,緩慢的轉過身,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將茶水潑向了那倒掛之人的藏身處。
那人似乎沒想到眼前人會有此一手,驚訝之下,卻也不詫異,只是偏過頭躲去那迎面潑來的茶水。
彩萱將茶碗砸向那人後連看都沒有再看一眼,轉身便朝門口跑去。
這人是誰,她不知道,但是,深更半夜,無緣無故闖入女子閨房,還悄無聲息的藏匿於房樑之上,若不是巧合,自己發現了他的蹤跡,恐怕,此時此刻,一條命懸於他人鼓掌之間還不得而知。
彩萱可謂是當機立斷,即便那藏身房中的人武藝高強,可是在瞬息之間,反射性的躲避了她投擲過來的茶壺,再擡頭時,彩萱的身子已然衝到了門口。
她一把推開門,兩扇門撞在旁邊發出巨大的聲響,彩萱張口便要大聲呼喊。
可是,身後突然鬼魅般貼過來一個人,一雙大手突兀伸出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將那已經出口的吶喊硬生生被悶在喉嚨裡。
彩萱心裡一涼,耳畔便有人拂過輕笑。
“好個機靈的女人。”
彩萱心中懼怕,拼命掙扎,那人的手在她頸間一處輕輕一點,一股子**便蔓延而上,渾身立時沒有了力氣。
眼前一黑,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那人咧脣一笑,伸手便將彩萱軟綿綿毫無抵抗的身體拋到了背上,反身將閨房的門輕輕一關,幾個跳躍,身影便消失不見。
沈言剛剛將手中的暖爐放下,門邊便傳來一聲清響。
聽見這聲音,他嘴角浮現一抹溫柔的笑容。
那笑容綻放於春寒料峭之際,竟如同帶着無法言喻的魅力,爲他清俊的容顏又生生添了幾分和煦。
“進來吧。”
門外人應聲而動,輕手輕腳推開門,人一進來,便帶着深夜濃重的寒意和水汽,沈言站在廳房正中,禁不住顫抖了一下。
身旁候着的婢女很是伶俐,立時便上前爲他覆上溫暖的狐裘。同時眼神不善的瞪了闖入者一眼。
那人擡起頭,正巧對上婢女嗔怒的眼,不由得幾分尷尬,想伸手摸摸鼻子以示無辜,可手剛擡起來,纔想起身上還掛着一個女人,於是又不得不放上去。
沈言在一旁看得好笑,柔聲吩咐:“下去吧。” 身旁的婢女點頭,行了一禮,這才繞開屋中那人,頓住腳 ,冷哼一聲,隨後擡腳跨過門檻,將那兩扇大開着的門,輕輕合上。
進屋那人口中嘖嘖兩聲,隨後將手上的人朝沈言面前一遞,笑道:“公子,你要的人,嬰給你帶來了。”
沈言點頭,隨後柔和笑道,“放在牀上便可。”
那人點頭,將彩萱打橫抱起,幾步跨到牀邊,輕輕放了上去。
沈言走過來,一雙如春水的眸子停駐在她的臉上片刻。
身邊人同他一道靜靜看了半晌,疑惑道:“公子要這個女人做什麼?”
沈言微擡頭,答非所問:“怎麼,是昏了的?” 那人聞言臉色一曬,呵呵笑道:“這丫頭不知怎麼的,竟發現了我,扔了個茶杯便朝門口衝去,動作竟是毫不含糊的,當時情形緊迫,我一時情急,便點了她的穴了……呵呵。”
“哦?”沈言淡笑,“竟被她算了一道嗎?” 進屋那人只是呵呵笑,卻並未出言反駁。
沈言佇立於原地靜靜看了她半晌,彩萱的眉頭忽然皺起來,臉色一瞬間也變了,似乎是不大舒服的樣子。
身邊的男人探過頭來,見狀驚訝的“啊”了一聲,疑惑道“我也沒用勁呀,她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