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筱筱聽完並沒有禁陌想象中的反應,她眼神飄忽,有些不自然,略略擔心地看了看禁陌,轉而又一臉歉意。
“你不覺得氣憤嗎?”禁陌都快被氣死了。
“禁陌,其實……”蘇筱筱猶豫了一下,一咬牙說道,“其實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轟”,禁陌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她沒有想到,身爲辜彼岸最好的朋友,自己居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你們……”禁陌難以置信地看着蘇筱筱,什麼都不說,就她一個人像個傻子一樣天天唸叨着辜彼岸。
原來,只有她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還被人矇在鼓裡的傻子,那她存在還有什麼意義?想到這些,禁陌根本說不出話,巨大的失落感讓她對這個世界都沒有了希望。
“我們是怕你承受不住,纔沒告訴你。”蘇筱筱解釋道。
“那你覺得我現在承受的住嗎?啊?”禁陌擡眼看着顧棋和蘇筱筱,“你們都把我當什麼了?不相信我嗎?你們都知道了就我!就我一個人不知道!就我這個跟小岸走得最近的人不知道!”
“禁陌你冷靜點。”顧棋道。
“冷靜?麻煩你告訴我什麼是冷靜?你們的袖手旁觀就是冷靜嗎?”禁陌徑直離開。
“禁陌!”蘇筱筱叫道,可禁陌連頭都沒回一下。
崖上的風輕輕吹來,像是一隻手輕柔地拭乾流下的眼淚,禁陌的心情也被這股柔和漸漸撫平。
“你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吹風?剛入春呢,風還是涼的,生病了怎麼辦?”無水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素來溫軟的語氣讓她不禁再次熱淚盈眶。
無水解下身上的披風給她披上,她就是個溫婉的女子,很會照顧別人。“怎麼哭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小岸被比宮帶到索寂那裡去了,都快五年了,他們想才告訴我,我覺得自己好沒用,爲什麼他們都知道,而我身爲小岸最好的朋友,偏偏就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瞞着我?”
“你自己都說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你聽到這個消息會怎樣、又能怎樣呢?他們瞞着你,是爲了你好,爲了不讓你傷心難過啊。”
“可是他們有事,還是這麼大的事,他們不告訴我,哪天我知道了也還是會傷心難過的。”
無水撫上禁陌的背,柔聲道:“他們這是關心你,保護你呢。”
“小岸被帶走了,還失憶了,無水姐姐你怎麼也這麼淡定,不會是你也知道了吧?”禁陌扭頭看着無水。
無水輕輕搖頭:“我不知道,見過的事情多了,遇到什麼事也就能淡然面對了。”
“那要是將來有一天你見到莫觴哥哥了呢?”
“世事難料,這個,我不知道。”無水回答,“好了,快點回去吧,待會兒要着涼了。”
“嗯,好。”禁陌點點頭起身重新把披風給無水披上,“無水姐姐,那我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無水向她微微一笑,算是表示知道了。
轉身看向身後的風景,天地飄渺一片,冷風拂面,無水那彷彿被精雕玉琢過的臉突然覆上一層莫名的情愫。
“見過的事多了,遇到任何事也就能淡然面對了。”
“那要是將來有一天你見到莫觴哥哥了呢?”
“世事難料,這個,我不知道。”
“不知道……”無水回想着剛纔的對話,原來自己的回答是“不知道”啊,爲什麼是“不知道”呢?是時間太久,怕了嗎?
“小陌陌你終於回來了,嚇死我了,怎麼哪兒都找不到你?”禁陌剛回到極樂殿,顧棋就迎了上來,他幾乎把整個蜀山翻個底朝天了,人人都說沒見過他,卻獨獨忘了去後山。
“我在後山。”禁陌任由顧棋死死地抱住她不願鬆開。
“我和筱筱還以爲你……”
“以爲我想不開啊,我是那種人嗎?”禁陌語氣淡淡的,她伸手抱住顧棋,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以後不要再瞞着我任何事了好嗎?我不想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顧棋點點頭:“好好好,這次是我的錯,下次不會了。”他從來沒有那麼爲一個人着急過,爲了找一個人可以發瘋一樣地差點把整個蜀山翻底,而現在那個人回來了,他前所未有地高興,真想一直抱着她再也不鬆開,而更讓他爲之震驚的是,禁陌居然也擁住了他。
“別跟小孩子一樣抱着,我要去閉關了。”禁陌推開顧棋向自己房間走去。
“喂,你閉關了我跟誰聊天啊?”禁陌不生氣纔是最重要的,想到這,顧棋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怎麼突然暈倒了?”瑤宮裡,索寂給辜彼岸端來一杯水。
“我也不知道,好像腦子裡劃過了一些我從沒見過的畫面,我看見你和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打,別的我記不太清了。”辜彼岸回憶道,對她來說也只是一些小小的片段而已,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和我長得一樣的人,他是不是穿着一身白衣服?”
“你怎麼知道啊?”辜彼岸反問,“哦!我記起來了!他就是蜀山的掌門現在的冷石神君!爲什麼畫面裡你和他長得一模一樣?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辜彼岸問他,她不知道爲什麼畫面裡他們兩個人一模一樣,只是一個多了幾分邪氣,一個多了幾分正義之氣罷了。
索寂頓了頓,他知道再沒有必要戴這個面具了,於是,他伸出修長的手,緩緩摘下了面具。
居然……真的……一模一樣!
在索寂摘下面具的那一瞬,辜彼岸有些恍惚,真的一模一樣,與冷石的正義截然相反,索寂更多的是魔族的邪,眉宇間多了一個紅色的印記,與她在勾祭殿上看到的圖案一樣,這便是歷代魔尊的獨有印記。
從前隔着面具,辜彼岸從來不覺得索寂怎麼樣,如今看來還是低估了他的容貌,那一雙桃花眼就能沉魚落雁,一句話怎麼說來着,爲了這世界上的魚和雁,你最好少笑笑。
“是不是一樣?”
“真的是一模一樣。”辜彼岸看着這張足以讓魚和雁都死光光的俊臉,“好美啊!”辜彼岸不由感嘆,她見過更美的巫梵,但是她已經忘了。不過,巫梵和索寂還是有所不同,巫梵是那種不沾世俗紅塵的美,不食人間煙火,而索寂,他是一種極致的魅惑,好像黑夜裡的曼陀羅,帶着邀請向別人展示盛開。
“好看嗎?”索寂微微笑地看辜彼岸。
辜彼岸猛點頭,鼻血都要流下來了,只能用喝水來掩飾。
“那我以後便不戴面具了,如何?”
不帶面具,那以後都不敢看他了。儘管如此,辜彼岸還是點了點頭。
“索寂,銀雀哥哥長什麼樣子?爲什麼他也一直帶着面具呢?而且整個人冷冷的,很不好交流的樣子,你說無極姐姐是怎麼跟他一起做任務的?”
“你說銀雀,他是我當年救下的一個凡人,爲了讓他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我封印了他所有的記憶,此後我便一心一意地培養他,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是最忠心也是我最信任的手下。”
“凡人?他不是藍瞳嗎?”
“他本是蜀山派去降伏上古神獸的,爲了一個女子危在旦夕,我讓他喝下了聚魂水才把他救了回來,但是聚魂水是我魔界的東西,他是凡人,喝了自然與普通人類有所不同。”
辜彼岸點頭表示明白:“記憶被封印了,怪不得冷冰冰的,那個她要保護的女子呢?她後來怎麼樣了?”
“我把她治好留在了極樂世界。”
“爲什麼是極樂世界?”
“因爲當時他們就在極樂世界附近,我懶得把她帶回去。”
這理由,也太簡單粗暴了。辜彼岸額角一滴汗,還是正事要緊:“你想什麼時候統一六界?”
索寂倒是從沒想過辜彼岸會問這個問題,登時愣了愣,反問道:“你希望是什麼時候?”剛問出口,他就知道了答案。
“我希望永遠也不要。”辜彼岸認真地看着索寂,“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吧,一個月後,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攔你的。”索寂有些詫異,辜彼岸這樣說,她爲什麼要這樣說?
辜彼岸繼續說:“這一個月裡,我要離開瑤宮,我想再看看六界的和平景象,回來後,我便會一直閉關,誰都不要來打擾我,好嗎?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索寂仍是驚訝,她是準備放開了?索寂再看向無比認真的辜彼岸,最終是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辜彼岸綻開一個有點苦澀的笑容,上前抱住索寂,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說了聲“謝謝”,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瑤宮。
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近五年的時間裡,她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想如何恢復記憶,但是一直都沒有成功。最近她在想,那不如讓自己做個局外人好了,不管六界如何讓都與自己無關,這樣她就不用多想了。索寂同意了六界也好,沒統一也好,她也不去參與。趁着最後一個月,不如多走走,多看看。
禁陌閉關出來就已經決定了要救辜彼岸,如果索寂不肯放人,那就用她自己來換好了,反正都一樣。她最關心的人是辜彼岸,她們是最好的朋友,既然現在沒有人去救,那她去,就算死,死的也只有她一人。她知道這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可無奈她是禁陌,事情,都是這樣纔開始的吧。
一天晚上,她最後看了一眼她到待了快九年的蜀山,轉身向前走,漸漸融入一片夜色中,消失。
第二天早上,顧棋見禁陌房門大開,真高興以爲她出關了,卻發現哪兒都找不到她,再次找遍了整個蜀山,連後山也找了,但仍然沒有找到,最後他得出的結論是,禁陌離開了蜀山,相當於失蹤了。
這些風雅是慌了,先是辜彼岸被帶走,再是禁陌無故失蹤,元祺這個做掌門的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爲什麼冷石一渡劫成功什麼事都跑到他面前來了?騙稅瓊白都找不到她在哪兒。再就是風雅發現書房裡的一塊可以隱身蹤跡的萬隱玉不見了,斷定是禁陌拿走了,難怪找不到她。
這下好了,倆人都不見了,真正的大事纔剛剛拉開序幕。
禁陌的失蹤全蜀山皆知,很快,聖女辜彼岸不見的事隨之走漏風聲,蜀山一亂,凡間也會跟着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