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貨郎的話,花想容覺知震撼。
她承認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因爲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當父親的,居然願意犧牲自己的孩子,去保住別人家的孩子。
此時,她扭頭看向身後玩得正歡的三個孩子,向着自己的兩個女兒招招手。兩個丫頭回憶,牽着小女娃的手走向她這邊。
她想着貨郎說孩子被送走的人家,全家皆亡的說辭,不由得沉了一口氣向屋子裡道:
“大哥與大嫂早將事情如實告知,也不必如此揪心。我偏不走了,倒是要看看這是什麼妖怪,竟然敢在裡劍門關這麼近的地方興風作浪!”
花想容的話一出,房子裡再次靜默。不多時,婦人一手掩面,臉上掛着洶涌的淚奔出來。
“姑娘,姑娘可不要說這話。你說我自私也好,不爲他人着想也罷。我們成親也好幾年了,才攢下這麼一個孩子,真的不想……”
婦人說到這裡,順着花想容的身側看向她的身後,以爲女兒就緊跟在那裡。只是這一看,竟是見到女兒的身邊還有兩個長得水嘟嘟、粉嫩嫩的女娃娃。一時間,她的話也止了,淚也斷了。
見到婦人如此驚訝的神情,花想容揮手招呼三個孩子到自己身邊。
將小女娃推給她自己的母親,兩手摟過自己的兩個丫頭道:“大嫂不必驚訝,這兩個是我收養的娃娃。今日我們娘仨住你家,不等來那個妖怪,我們就不走了。”
時光是最禁不起等待的東西,就好像白駒過隙,說話之間便過去了。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不該是她管的,因爲還有人在等着他,他們可能更是水深火熱。只是,當她看見小女娃看自己清澈的眼神,還有聽見貨郎不顧自家孩子安危的話。她便覺得,最自私的人,不是他們那個母親,應該是她。
能度一人是一人。
此時,她就坐在牀的中間,兩個丫頭一左一右地枕在她的腿上,她們都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裝睡着。
“孃親不累麼?爲什麼一直盯着咱們看?”二丫頭沒睜眼,便心直口快地問姐姐。
“你這個傻妞兒,咱們是孃親的閨女兒,哪個孃親不疼閨女兒?你還怕孃親把你看化了不成?”大丫頭固有的老成,一本正兒地閉着眼睛訓妹妹。
聞聽兩個小丫頭的一番對話,花想容惑然開懷。
是呢,她的兩個女兒可不是這尚雲大陸養大的靈獸。她們比起兒子來,出生在更得天獨厚的地方。就像凡人一出生就是凡人,神仙一出生就預示着不平凡一樣,不是麼?
“我的兩個丫頭就不怕麼?嬸嬸說,那可是個會吸食孩子靈魂的妖怪。”輕撫着兩個孩子粉嘟嘟的笑臉,她對兩個孩子也有歉疚。
如果當初不是她在靈獸島碰巧遭遇她們的母親,她們的母親就不會死,說不定此時,她們還跟在母親身邊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嘖嘖嘖,姐姐,你覺不覺得孃親越發嘮叨了。咱們又不是一般的女娃娃,怎麼能相提並論呢?什麼妖怪?讓它來吧,到時候我就等在這當它吞,便算是它嘴夠大,我也有辦法噎死它。”
二丫頭明明是在吹牛皮,可是這童稚的話語聽在她的耳中卻覺得格外窩心。她的小女兒竟然是打着這個主意在等天黑,她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
很快,太陽落山了,婦人帶着女兒來到她們的門邊,欲言又止。
“大嫂只管進來,我這倆丫頭就是眯一會,這時候已經醒了。”說這話,花想容拍了拍兩個小丫頭的背,小丫頭幾乎動作一致地爬起身,奔到門口把小女娃領進門。
隨着孩子們的腳步,婦人愧疚地盯着兩個丫頭的背影看。
最終,當她坐在桌邊時候,才向花想容說:“姑娘,你還是領着兩個孩子走吧!我男人說得對,我們不能爲了自己家孩子活命,就白白坑了別的孩子。”
雖然花想容仍能從婦人的眼中看出對自家孩子的不忍心,但是她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纔會在這個時候來此。
花想容笑了笑,還未來得及說話,她的“小補刀”就單刀直入地手裡牽着妹妹,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婦人道:“嬸嬸你好奇怪!就算我們是孃親的養女,她也從來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孩子的。難道這個妹妹是你撿來的不成?”
被二丫頭這麼一說,婦人立時紅了臉和眼。
不是她不知道連二丫頭都清楚的道理,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不哽咽地對花想容說出這些。
不聞婦人接話,大丫頭作勢在妹妹頭上敲了一下,而後碎碎念道:“你這丫頭有沒有點禮數,嬸嬸與你說話了?孃親都沒出聲,你插什麼話?”
婦人瞧着這一對小活寶,不由得更覺得難堪,想着人家的孩子才比自己的孩子大這麼一點就如此懂事,自己有什麼道理讓人家的孩子爲自己孩子去死。
見婦人又要對自己規勸,花想容惑然起身走向桌邊。
她一邊走過去,一邊示意婦人起身:“大嫂就帶孩子安心地回屋睡覺去吧!我這天羅地網等着它,就怕它嗅到了風聲不敢來。”
聽了這話,婦人一愣,再要說話,已經被花想容扶起,往他們的房間送回去。
婦人本以爲花想容到了他們三口的房門前就止步了,可她偏偏跟進門去。
一面在臨街的牆上貼着“黃紙”,她一邊叮囑道:“今夜,不論發生什麼事,哪怕是房子着火了,你和大哥帶着孩子也不許離開你們的牀榻。否則,我的苦心,可能將功虧一簣。”
貨郎見她進來就是一愣,此時聽見她的叮囑更是疑惑地看着無功而返的妻子。
妻子無奈地向他搖搖頭,表示他們的意思,花想容並不理會。
“姑娘,你還是……”貨郎不忍心見到別人爲他們犧牲,便開口規勸。
這時候,花想容已經貼好符籙,回首看向他們。
她脣角帶着意味不明的淺笑接道:“還是什麼?大哥真是小看我了,實話對你們說吧,上次與我同來的並不是我的夫君,他是現在劍門關劍心宗的宗主。我的意思,你們可明白了?”
聞言,夫妻二人面面相覷,又一致地望向她,重重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