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有料到如此年輕的孩子,竟能說出這麼老練的話來,万俟老太爺微斂的眸子緩緩睜大。
靜觀老爺子的神色,花想容心下默默感嘆:不愧是馭獸世家的家主,面對一個晚輩的挑釁,明明不滿,居然可以如此隱忍。
“丫頭如此說,想必已換了交換的籌碼。可丫頭,你要知道。現今,在這尚雲,萬金易得,靈獸難求。”老人並不惱怒,捋着顎下長鬚仍是笑眯眯地說。
“容兒自知這個道理。可您也清楚,在這尚雲,丹藥也是難求的。”花想容淺笑。
“續命丹?據老夫所知,許多年前,這丹藥並算不上什麼罕有的物件。”老人笑顏不改。
聞言,花想容面無波瀾,心下卻又不小的驚了一下。對於續命丹的稀有性,就連劍門關三宗都不曾有人辨的清楚,每每拿出,皆是奉爲上品。
此番,雖然老人誤會她要用續命丹充數,但這見識,果然足以證明万俟氏是“百足之蟲”,真真的死而不僵。
翻手之間,花想容左手中託着一顆丹藥呈於老人面前。
“這是……”
老人先是有些異色,而後道:“老頭子我是有些見識,卻不知這顆尚不足續命丹大的丹藥,有何神異之處?”
聽了老人擺明是懷疑的話,她側目向小亭的四周,見到遠處幾名經過的婢女,便向其中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招手。
那婢女緩緩而來,款步到亭外三步處,矮身施禮:“見過老太爺,姑娘好。請問姑娘有何吩咐?”
花想容緩緩起身,將丹藥遞給婢女,見其接在手裡,輕聲漫語地指着不遠處的一座小假山:“喏,服下這丹藥,然後到那座假山邊上去。”
婢女聽了她的話,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花想容的身後。
花想容心下暗笑:大戶人家的下人就是不一樣,若是換在磐安花家,說不定也便不敢違逆客人的意思,直接服了吧?
只是她稍稍慌神的工夫,那婢女已經依言服了丹藥,隨後走到假山邊上。
“您且看好了。”
花想容先回眸對老人說了一句,之後就對着婢女做出拍擊的動作。婢女心領神會,也隨着她的動作,依樣在與自己比肩處的山石上拍了拍。
可是,那婢女輕輕拍擊假山以後,結果並不如花想容想象的一般。假山巋然不動,彷彿沒被碰過時候一般。
花想容微微蹙眉,這完全不是她所想的。
“丫頭……”
“您且等等,興許是體質不同,所以因人而異。”
果然,她還來不及動作,老人便欲開口。但在假山無異狀的時候,她就料到會是這樣的情形,也便不待人家把話說完。
說話間,她已步下小亭。
“姑娘是何時來万俟家爲僕的?”花想容忽然沒來由地問了那婢女一聲。
原本,她是真的覺得藥效這事因人而異,或許這個女子就是天生沒有力氣那種人。可是,直待一步步地走近她,花想容才驚悟。彼時劍心宗中,她的身體更弱,還不是一樣輕而易舉地推開了地穴的機關。
那可是築基修爲才推得動的機關,這區區一座假山又算得了什麼?
所以,眼下這種情況便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大約是體質問題,丹藥在她的體內奇效的時間異於常人;第二種,就比較機緣巧合了,這個女子,很可能是潛伏在万俟家的探子,至於目的是什麼,對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奴婢是三個月前賣身給万俟家的。”婢女聞言訥訥應答。
聽了這話,花想容默默頷首。
最後,她回眸與万俟老太爺對視了一下,腳步停在婢女身側:“姑娘剛纔用了幾成力氣?”
“奴婢…女婢…方纔使了七成的力道……”由此,婢女開始支支吾吾。
“是麼?七成?”花想容連發兩問,說話時,還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假山這邊的石塊上。
“對,是七成。”感到她並無責怪之意,婢女再次肯定。
至此,花想容縱身躍上假山最高處,居高臨下地看着婢女冷笑一聲。
“姑娘…姑娘笑什麼?”婢女覺察有意,兩腳的位置稍稍變化。
花想容的笑意更深,同時,她一腳立穩在山石上,另一隻腳尖還輕輕點了腳下石頭。
“我笑姑娘欺錯了人!昔日我病體羸弱,尚且能借助這丹藥之效推開千斤重石。此時,就算你手無縛雞之力,力使七分,這座假山也斷然不會紋絲不動。”
“姑娘說什麼?奴婢聽不懂!”
“這原不是我該管的事,只是你今日運氣不好,恰恰被我撞破了。”
花想容的話說到這裡,小亭中的老人已然站起身。他揮手之下,數道黑影兒“嗖嗖”地來至假山四周,頃刻之間,便將這婢女團團圍住。
本以爲,這一切將就此結束。
可花想容沒想到,“咻——”地一聲風響,那原本立在山下的婢女竟手持短刃駕臨她的身後,而那柄涼寒的兵器刀鋒,就貼在她的頸側。
“你是哪裡冒出來的瘋女人?爲何壞我好事?”女子不似方纔柔弱的話音,一時間傳入她的耳中。
“瘋女人?姑娘是在說自己麼?其實,有的時候太過謹慎,也是一種破綻。我倒是不認爲,我不出現,你便會得手。”花想容訕訕道。
她的話音未落,刀鋒便更逼近她的皮肉。瞬時間,血腥的味道,已然在她的鼻尖縈繞。
“至少不會被發現!”
“錯,姑娘當說,至少不會這麼快被發現,纔是。”
面對婢女的自欺欺人,花想容也是無可奈何。雖然她有流光自治之體傍身,不在乎出着一星半點的血,但血畢竟是自己的,又破了皮,怎麼會不疼?
“嚓啦——”
“你……”婢女再欲動手,手中的刀刃已經脫手而出墜落到山下,她驚愕地與花想容對視。
同樣驚訝的,還有假山周圍的護院與亭中老人。她反扣住婢女的手,隨即丟給其中一名護院。
直至被丟出去和被護院擒下,婢女扔感震驚:“你怎麼會……”
誠然,任誰也不會防備一個被自己輕輕鬆鬆刀架脖子的人。
俯瞰着婢女,花想容道:“你但凡聰明一些,都該早就察覺到。此時此刻的你,不應被人捉住。至少是,活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