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董家有女

董府這一代的家主是董千未的兒子,董家大老爺董城朔,娶妻東山郡韓家韓大才子的女兒韓珍,生下了兩個孩子。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說,董家一向是所有人都想結親的人家,不止是因爲董家的財力名聲,還因爲董家家主世代只娶妻不納妾,據說是董家第一位家主的遺訓。

這導致了董家血脈薄弱,每一代人都得到了全力的培養,沒有什麼家宅不寧的情況,家族氣氛很和諧。

這一代董家家主董城朔和妻子生了一兒一女,兒子董青度,女兒董青禾。

不幸的是,女兒生下來之後,卻是一個先天體弱多病的,常年纏綿於病榻,嬌弱地不能見風,也不知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補藥都不見好。所有大夫包括御醫都斷言她活不過五歲,但偏偏董家也不知花了多少錢買了多少藥,一直讓她一年一年地活了下來。

還好她生在了董家,董家有開遍了全國的藥店順安堂,還有無數的財產可以給她買來奇珍靈藥。各種靈芝人蔘,簡直當成飯來吃,更不要說是其他滋養的藥物了。

身體實在太弱了,靠靈藥吊着一條命,誰都知道董家的眼珠子董大小姐活不長,但極爲金貴,無數人送各種各樣的禮物給她,偏偏沒人願意請她去玩或者見她一面。這種風一吹就去半條命的寶貝人物,沒有哪家願意擔起責任。

董家大小姐性命的金貴是舉國上下衆所周知,但同時她也是太京城從來沒有人見過的最神秘的大家閨秀。

董城朔和妻子韓珍坐在椅子上等着久別的女兒回來,他反倒比妻子更沉不住氣,恨不得冒雨衝出去接女兒,在這裡乾坐着還真是焦急。

一直到下人回說小姐已經到大門口了。

兩個人都站了起來,齊齊到房門口張望,十來年沒見過女兒了,哪裡還做得住。

董家生女兒的時候本來就很少,這是目前董家嫡系唯一一個女兒,還從小體弱得捧着就怕累着了,含着都怕化了的小女兒,這可真是全家人心尖尖上的人啊。

言雨陪着董青禾和裴念走進來時,韓珍也不得大雨了,一見到女兒從外邊走進來就衝了出去,還好董城朔及時拉住了她,自己裝作很沉穩的樣子坐回了椅子。

“青禾。“韓珍纔沒功夫管丈夫,一心思撲在女兒身上,拉過剛進門的董青禾,上下打量,用手摩擦着她的臉。一股子開懷,她的青禾長大了。

“娘。“董青禾已經離開家這麼多年了,說不想家是裝的,這些年來,她走遍了夏國裡裡外外,甚至還去了俞國、汗國和更遠的天環國等地,就是從來沒回過太京城。

坐在椅子上的董城朔看不得兩人這幅親密樣子,用力咳嗽兩句。

董青禾立即上前,雙手拉住拉他的一條手臂:“爹。“

小時候她太饞嘴,偏偏身體太弱吃不得零食,老是纏着要吃。韓珍是堅決不允許的,禁止她吃的,哥哥董青度太小了,有心無力,自從偷偷給她留過糖葫蘆後連自己的零食都被禁止了。也就只有董城朔表面一副深明大義,支持媳婦一切決定的樣子,私下在她面前沒少開過後門。

倒不是他不疼女兒,只是女兒小時候身體太差,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場病就去了,連自己喜歡的都沒得吃,如果真就這麼去了豈不是太可憐了。董青禾就是這樣從小拉着爹爹的手撒嬌裝可憐的。

“回來就好,怎麼穿這麼素淨的衣服?“董城朔一臉正經嚴肅,對女兒的一身白衣有了意見。

董青禾皺着小鼻子:“船上太無聊了,白色看着舒服,要不成天花團錦簇的,也太就難受。“

這時那邊的韓珍已經和裴念聊上了,董青禾的信裡面經常提到這個人,韓珍也是清楚。

裴念是董青禾小時候跟着師父們一起採藥行醫時救的,她還有一個弟弟,兩姐弟是孤兒。

小小年紀的董青禾傳承了董家的血統,纏着師傅把兩人救了之後還安置了下來。

結果沒想到三四年後又遇到了她,在別人的追殺中把她給救了,他弟弟則被殺死了。原來他們潛入仇人的家裡隱埋身份報仇,沒想到還沒成功就不小心暴露了,她弟弟也因此被殺了。

董青禾領着她打了回去,殺死了她的仇人,報了仇,安葬了弟弟。自此,裴念就發誓一輩子跟着董青禾保護她,還去和董青禾的劍術師父學劍,天資很好,異常刻苦,短短時間就成了江湖上有名的女俠。

對於她,董青禾是一直當成師妹對待的,兩人年齡相當,但董青禾先入門,就一直以師姐自居,裴念心底則一直把她當成主人,對她恩重如山的人。

“言雨,把她們先帶去沐浴,再換身衣服,收拾一下,晚上再過來吃飯。“韓珍吩咐,一路上回來,兩人也辛苦了,這麼大的雨,衣服都有些潤了,“領念兒去絳英院,那裡已經收拾好了。“

“不用了,我跟着小姐就好。“裴念拒絕,她是要保護董青禾的,可不是來做客的。

“這怎麼行,你是青禾的師妹,就是這府裡半個主人。“韓珍出身書香世家,兩個兒女小時候的規矩都是她親自教的。

“娘,竺曉居那麼大,就讓師妹和我住一起,也不是沒房間。“董青禾出聲,裴念是完全的江湖中人,這種深門大院的規矩都不知道,一個人住很多東西沒人提點都不清楚。

見女兒都這麼說,韓珍纔沒反對,又派人去把原本給裴念準備的東西送到竺曉居去。

到了竺曉居的時候,兩人的行李早就已經搬回來了。

進門伊始,一道綠色的人影就快步上前,脆生生的女聲響起:“小姐。“

這麼多年沒回來,哪裡來的年輕姑娘和她這麼親熱?董青禾腹誹,她小的時候身邊伺候的人這麼多年早就嫁人了,哪裡還有年輕姑娘?

“這是竹亦,當初小姐和老爺一起選的的丫鬟。“言雨看着董青禾,笑容頗有深意。

反應過來,董青禾暗道原來如此,董家的主子,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名暗衛和暗影,這可不是普通的影衛。

暗影是長相和身材完全和主子類似,就連平日裡行事和動作都相仿,足以以假亂真。暗衛也可以稱爲明衛,每一個主子的貼身丫鬟或小廝中有一個的真實身份就是暗衛,畢竟很多地方影衛不方便跟進去,比如皇宮或者大人物聚會的時候,這時候貼身伺候的就沒這顧慮了。

他們是最得心意的得力助手,日日和主子接觸,是明面上的臂膀,本領也強大,可以做成很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韓珍身邊兩個得力的言雨和銀霜,言雨是家裡帶來的,銀霜則是董家的暗衛。

當年選暗衛是董青禾抱着她去的暗衛培訓的地方,因爲她要午睡,就去早了,剛好遇到竹亦坐在竹林裡玩,兩個小女孩看對了眼,就指定她了。

“小姐,熱茶已經準備好了。“竹亦恭身行禮,很是恭敬。

“好,辛苦你了,這麼多年。“

董青禾微笑,這原本該是和她一起成長的丫鬟,她卻丟下了她這麼多年,一直不聞不問。

“奴婢不礙事,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和衣服,小姐和裴小姐可以隨時沐浴。“

“你先把師妹領去東廂房,幫她挑件簡單點的衣服,首飾也不要太重。“董青禾吩咐,裴唸的穿搭一向簡潔,沒人伺候壓根穿不上貴女繁瑣的衣裳,更是不喜歡赤金的首飾,影響出劍的速度。

“是。“

竹亦帶着裴念去了東廂房,董青禾才走進臥室,除去頭上的首飾,準備沐浴。

次日,天朗氣清,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很是舒服,董青禾起身後見這天色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就是府裡的下人也一個個眉開眼笑,倒不是覺得下雨下太多天了,感到厭煩。

這場雨造成了淮陰郡的洪災,董府大少爺董青度和三王爺宣王一起去賑災了,雨停了,想必少爺很快就要回京了。

董府就是老爺、夫人和少爺、小姐幾個主人,老太爺帶着太夫人云遊很多年了,都是親生的也就沒什麼立規矩的說法,更何況董青禾這麼多年沒在,也沒人立規矩。

早飯董青禾是和已經練了一套劍法的裴念一起用的,剛吃完就收到了一瓶鮮花。

送來的是一位年輕姑娘,端莊文雅,端着花瓶站在那裡,就像從畫裡走出來的神女般帶着仙氣和香氣。

“這是秋葦姑娘。“竹亦向董青禾道,“一直住在府裡,這日聽說小姐回來了,特意插花來拜訪。“

“秋葦姑娘,謝謝你的花,手藝真好。“董青禾微笑,上層貴女中插花和分茶一直很流行,她也只是看過,還沒真正學過。

“小姐客氣了,我住在此地已經是給貴府添麻煩了,哪裡還擔得起一聲謝字。“

秋葦很是客氣,言稱自己來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她的針線和首飾衣物制式都還可以。

董青禾表達感謝後拒絕了,她還有事要出門,雖說秋葦很合她的眼緣,也沒有空閒去聊天。

後來才從竹亦那裡知道,秋葦是一個小官的女兒,和父親相依爲命,父親蒙冤屈死後一個人來太京爲父申冤。韓珍偶然遇到,很欣賞她,知道這件事後幫她洗刷了冤屈,朝廷爲了補償她原本還要賜予一個鄉主之位的,被她婉拒了,就賜下很多財物。

韓珍可憐她一個小女孩身懷巨資,接到府裡來照顧,怕她受委屈。秋葦是一個小才女,平日裡也很敏感,足不出戶,就待在自己院子裡,也不讓人稱她小姐,說是父親已經不在,算不得大家小姐了,但對韓珍夫婦倒是真的很關心,這兩年韓珍的好幾件貼身衣服都是出自她的手。

“我要出門一趟,你們有誰想要一起去嗎?“

董青禾有事要出去,問裴念和竹亦有沒有人要一起去街上,不料遭到了雙雙拒絕,疑惑地看了兩人幾眼,董青禾也沒帶一個人,自己從旁門出去了。

許是剛放晴,大街上很熱鬧,好些天沒好好逛街的人們擠滿了街道,董青禾出門後才後悔沒做馬車出來。

身邊叫賣聲不絕於耳,聲音渾厚,各有特色,邊走邊聽,倒也不錯。

“新做的七彩糖人,甜甜的小糖人,可以對照真人做真人樣子的糖人!“

“新出鍋的牛肉包子,香噴噴熱乎乎的包子,客官們都來嘗一嘗!“

“自家做的桂花糕,剛摘的新鮮桂花,清香小吃!“

“剛打好的絡子,劉巧手徒弟打的絡子,剛到貨,來瞧瞧這新款式!“

…………

夏國皇宮。

御書房。

早朝剛剛結束,皇帝楚琛在御書房接見了同胞弟弟齊王楚頊。

昨日的事楚琛已經知情,“謀逆“、“兵器“都是他不能容忍的,這可說是犯了他的大忌諱。

可偏偏這艘船的線索很少,至目前還沒查到真正的兇手。

“儘快查,同時嚴密監視京城各大王府和家族的動靜,重點是賀相和羅將府,無非就是這麼幾家,放出風聲,就說我們抓到了私鑄兵器的嫌犯,正在審問。“

“同時派人跟董家聯繫下,看看你府上那批兵器的鑄成時間有哪些人大量買了鐵。“

鐵礦目前只有官家和董家有,董家因爲當初戰爭時董家找到了鐵礦並獻了出來,派人鑄兵,立了大功不好回收,其餘的鐵礦大多都在官家手裡,買賣肯定是有記錄的。

“好,這件事交給我,賑災的事進展怎麼樣了?“楚頊坐在椅子上,手裡拿着楚琛剛給的貢品寶玉在摩擦,試試玉質。

“三弟回信進展很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他再不着調還有青度去了,不用擔心。“

楚琛放下手中的奏摺,對自家三弟的評價稱不上多客氣,但語氣中透露出對董青度的信任。

聽到這話楚頊也點了點頭,自家三弟就是一個成天不着調的,還是青度更讓人放心。

“對了,昨日董府請來了一位女客人。“楚頊忽然說道。

眨了眨眼,楚琛笑了:“莫非是給青度說親的對象來了?“

“是江湖中人,但是,我在她的行李中聞到了藥香。“楚頊臉色有些和緩,“這麼大的雨,董家也要冒雨請來的客人,而且董家的人看上去特別維護她,董家可沒有什麼江湖中的親戚。“

“你的意思是,是來給青度的妹子治病的?“楚琛眯眼,他好像明白了二弟的意思。

楚頊點頭:“江湖中盛傳醫心毒手收了一位女弟子,醫術青出於藍。這些年什麼大夫董家沒見過,能讓他們這麼緊張的江湖中人,也就只有這人了。“

“母后的左手自從中毒後一直不好,御醫都推崇藥王谷的本事,不如也請來看看母后的病。“

“好,青度不久就回來,到時候請他來牽線,一般那些人都不願意和皇家交流。“皇帝也是孝子,自然是同意的。

藥王谷,一直是江湖上的傳說,藥王谷主人的醫術毒術冠絕天下,就連宮裡的御醫也望塵莫及。

這一代藥王谷主人是一對夫婦,醫心毒手,他們性格極爲古怪,有時追着給乞丐治病,有時捧着千金去也見不到一面,行蹤飄忽。

太后幾年前因爲宮鬥被人下毒廢了手上的經脈,現在左手的靈活和肌肉筋骨強度遠遠比不上右手,御醫也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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