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青禾在烏海家見識到廚子的水平後,在烏海的催促下帶走好幾個食盒,意猶未盡地上了馬車。
儘管董青禾自身足以自保,已經快到亥時,烏海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
在馬車內無事,這馬車是烏海自己用的,非常穩當,沒有半點顛簸的感覺。坐在舒適的墊子上,靜心打坐,修煉內功。
馬車走到半途,忽然就停了下來,董青禾睜開眼,外面駕車人的聲音傳出來,“竺姑娘,前面有人在打鬥。”
推開窗,董青禾探出頭,前面很多身穿夜行衣的人在廝殺,卻沒什麼聲音傳出來,只有冰刃交接、鐵兵入肉的聲音,一個又一個黑色身影倒下,乾淨利落的手法,雙方都是難得一見的狠茬子。
眼見參戰雙方的人越來越多,倒下的人也不斷增加,董青禾放下窗子:“改道吧。”
她不是聖人,沒有興趣插手這種事情,願意打就打,只要不濫殺無辜,隨便怎麼折騰就行。
“是。”外面駕馬車的人控制馬車改道,從另外一條街駛往董府。
回到董府,韓珍對於她的晚歸也只是派人來問了聲,就不在意。
烏海這人雖說平時沒個正經,但其實是很有想法和自身規矩的,不會帶着董青禾亂來。
帶回來的點心分了出去,韓珍董城朔院子裡一份,董青度院子裡一份,竺曉居一份。
雖說董青度不在家,但留在他院子裡的也都是忠僕,自然不會被忘記。這些年她不在家,竺曉居好東西也沒少過一點半點。
半夜,竹亦敲門進來。
“查清楚了,是天影閣和神行門的人。”
“好,無事了。”
董青禾讓她去歇息,自己卻夜不能寐,武林中人和朝廷中人一向沒多少糾葛,太京城是夏國的皇城,怎麼會有武林中人在夜間廝殺,一個不小心被深夜巡邏的禁軍發現了,那可就是連根拔起才能揚威。
還有今日錦安伯府抄家,既然是羅宸領頭,那這件兵器謀逆的案件和羅家無關?
也有可能是迷惑之計,羅宸帶兵查抄,一些真正重要的東西才能被藏起來。
羅宸,究竟是心裡太深,還是真擔得起烏海的稱讚。想起那雙眼睛,董青禾皺眉,更加不安,那不是羅家大公子應該有的。
次日。
“娘。”
董青禾一大早來和韓珍一起用早膳,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糕點和粥類。
“來,快來,我也不知道你現在喜歡吃什麼,就讓她們多做了點,來嚐嚐。”
韓珍笑靨如花,女兒一直是她心中過不去的坎,總覺得是自己虧欠女兒的。
董青禾昨夜才吃飽了回來,自是吃不了多少,抵不過韓珍的溫言軟語,吃了一眼紅豆粥,半碟子茶糕和菊花糕點,才作罷。
撤了早膳,韓珍又把女兒拉進房間,說是要把她好好打扮,把頭髮打散放下來,重新梳了一個高高的凌虛髻,插上兩支吊着四五顆拇指大的珍珠的金釵,另一側是一支白玉雕花簪子,一支碧玉雕花簪子,末了在側後方用七寶梳篦一插,挑選了長長的耳墜戴上,這才罷手。
“看孃的手藝。”韓珍止不住笑意地看着董青禾,這樣的女兒恍若神宮仙子,高貴漂亮,透着仙氣。
在她未嫁人時,母親也喜歡爲她打扮,往往她母親自己的頭髮都是別人梳的,卻偏偏對她的妝發一絲不苟,上心到極點。
“娘,這是很好看,可是走出去誰會相信我是江湖中人啊?”搖了搖頭上的凌虛髻,董青禾順手把自己的木簪子對着銅鏡插到頭上。
“今天不出門,我要好好檢查一下你的琴棋書畫,雖說江湖中快意恩仇,可娘哪裡放心,你的身子又那麼弱。”
韓珍說出了董青禾回來最不願意聽到的事情,眉角抽搐了一下,她忽然很想烏海來吵着她看情報。
成日在江湖中漂泊,她的琴棋書畫造詣可想而知,還是當初年幼在家時的底子,沒什麼長進。
唬唬別人還行,但她娘可是從小教她這些,水平有無長進,一目瞭然。
沒有給董青禾找任何藉口的機會,韓珍直接起身到後面的亭軒,董青禾無奈望天,引得言雨忍不住笑了,想必這些年董青禾確實沒成小才女。
韓珍在椅子上坐下,面前擺着琴棋書畫,還有各種樂器,箜篌、長蕭、琵琶、二胡。另外還有花瓶和花朵,茶壺和茶杯。
董青禾最先要展現的,是各種禮儀。對長輩、對平輩、對皇帝、對官員,各種各樣的人之間的行禮是不一樣的,就算是同一個人不同時候行的禮也不一樣。
學堂對夫子行的禮,飯桌上行的禮,都不相同。
董青禾日後若是嫁入公卿之家,自是免不了入宮朝拜的,即便是普通人家,他們家出去的人,也會一些有品階的夫人的青睞。
韓珍不是沒有女兒或許沒那麼好的心理準備,只是,對於她這種閨閣典範來說,女兒的行禮真的是漏洞百出。
有心人若是要找茬,處處都是證據。
揉了揉眉頭,她記得女兒幾歲時就比現在做的好多了,至少每一個姿勢很標準。
接下來的琴棋書畫,韓珍更加有些心疼,不是心疼董青禾,是心疼自己。
她堂堂太京城當年第一才女,唯一的女兒水平竟然這麼不堪入目。
這水平放眼江湖或許是首屈一指的才女,但在太京城的貴女中,還真排不上號。
世家中多得是才貌皆通的女子,從小學習琴棋書畫,針線女工,有的還要學政治策論,還有分茶插花,各有一技之長。
即便是各種俱皆不通的,也會學唱歌跳舞,有所表現。
琴棋書畫後,又試了分茶和插花,董青禾的表現得到韓珍的一句“尚可”也是因爲這是自家女兒,不願意打擊。
“青禾,想必唱歌跳舞、女工你是更加不會的。”
韓珍理了理衣袖,有些不忍心看女兒的表現了。
“我會劍舞。”
董青禾露出笑容,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她本身離開家後就沒在這些上面下過功夫。
不用董青禾解釋韓珍也明白所謂的劍舞是什麼,董青禾會很多劍法,隨手一套,衣袂飄飄,便有天仙之態。
然而耍劍法和劍舞是兩回事,劍舞主要在於舞,是柔中帶鋼,將就的是舞蹈中揉入長劍,添幾分英氣,更有神采。
練劍則是純粹的應敵,有些有着養生的功效,但和真正的劍舞完全扯不上關係。
即便使出來的都是女生,但在行家眼裡,那就是一個笑話。
“青禾,我記得我一直有來信讓你學琴棋書畫。”
韓珍看着她,想想自家幾個才女侄女,實在是怒其不爭。
“娘,我哪方面差了,明明什麼都會?”
“你是沒有什麼差,可以也沒有哪方面好,和那些頂尖貴女想比,你的哪一樣能奪魁?”
韓珍苦笑,當年她初來太京城待嫁,即將坐上所有京都女子心目中的董家夫人位子,也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話。
結果在一次宴會上,她琴棋書畫、分茶插花,各方面壓下所有太京城貴女一頭,奪得太京第一才女稱號,這日後才坐穩了董家當家夫人的位子。
可以說,太京城有不少夫人等着看她的女兒,在才華上造詣有多高。
“不說賀羅兩家的閨女,宮裡面的公主,即便是我們家中都有人比你好多了,你還不知道在意。”
“我們家中?”
“秋葦,我都很驚奇那孩子的才華,博覽羣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通,比你這個半罐子好多了。”
韓珍又看向她,彷彿是在拿她和秋葦比較,眼中閃過一絲勉強。
“娘,女兒這不是還有其他事耽擱了麼?”董青禾開始撒嬌,生怕韓珍把她拘在家裡,成日面對這些東西。
“你啊,就知道和你兄長他們爭鋒,一點也不通曉柔能克剛的道理。”
董青禾搖頭:“娘你不明白,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正面的較量,會遺憾終生的。”
韓珍嘆了口氣,當初答應把女兒送出去,病是治好了,只是完全從高門貴女變成了江湖女俠。
董青禾心懷天下,有大抱負,這些她也引以爲豪,頗有榮焉,她家不止公公、丈夫、兒子爲民奔波,就連女兒也時刻把百姓掛在心上。
可女兒及笄幾年了,也沒訂婚,甚至連對象都未曾考慮,從想看到議親要一定時間,議親後訂婚,訂婚後次年才成親。
等到女兒到了成親的時候,也不知道得多久,早就成了老姑娘,哪裡還有優秀的人選。
可這些話董青禾從來都不在乎,在她心裡,只要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自身的家是是從來不考慮的。
這真是讓人驕傲又惱怒。
天牢。
齊王楚頊親自審查錦安伯府的人犯。
刑架上掛着的,是錦安伯世子的貴妾石姨娘,一個蓬頭垢面,不斷掙扎,全身都是血跡的婦人。
“快說,飛石山莊是不是私鑄了一批兵器。”
“啪!”一鞭子打上去,彷彿那只是一塊木頭,完全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遲疑,
“居然誣賴我們,你們這是要屈打成招!”
“枉我們錦安伯府的滿門忠心,齊王,你這是欺上瞞下,我們要見皇上,要見我夫君。”
掙扎着,婦人擡頭衝着楚頊大聲喊道,鐵鏈嘩嘩地想,不斷向楚頊撲騰,一臉橫色,恨不得生吃他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