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上蒼穹,泛着灰藍色的清光,悽悽切切地照耀在皚皚雪地上,把那僅有的幾棵株脆弱的小樹,也埋葬進了茫茫雪海。大雪狂下了三天三夜,終於,鐵雲要塞也無法抵禦自然的威力,與周圍渾然一體。
靈霄也沒有變化武修羽的模樣,對於他來說,外表只是一個掩飾。或者說只是一個軀殼。
靈霄端坐在雪海之上,身下便是殘破的鐵雲要塞,埋骨千萬,屍山血海,卻終抵不過一場皚皚白雪。當雪海融化,露出地表,或許又是另一番景象。
婉轉空靈的聲音傳遍整片雪海,
“.一曲殤情一千年,一生一代一雙人,”
“山無棱,江水竭,定不負君之意!”
“蒼燈茗,你可還記得這兩句話?呵呵....但如今又如何呢?倒是你先負了一雙人!懦夫!禽獸!”
靈霄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不知所以的話,時而悲愴,時而歡愉,卻無論如何掩飾不了眼中散發的濃濃倦意和傷感。
“也許,如你一般丟失記憶,也不失一種逃避辦法!”
他緩緩躺在雪地中,然雪花卻沒有破碎一朵,皚皚雪海突兀多了一顆黑點,不多時,黑點旁邊出現一抹紫色倩影,好似開在雪地中的紫曼陀羅,高貴卻不失妖嬈。
“哦...藍軒,有事?”
靈霄仰面望着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堪稱完美的紫藍軒,輕聲詢問,張嘴的同時,幾片六角雪花落在舌尖,冰冷,還有淡淡香甜。
“你到底是誰?”紫藍軒臉色有些陰寒,冷冷的問。
“你與那義天忍如何了?我想他的靈魂應該躲在你的靈識中了吧?”靈霄答非所問。
紫藍軒瞳孔微縮,卻故作鎮定,踏出一步,距離靈霄只一步之遙,雙腿緊繃,時刻準備出手。
靈霄掀起一些罩帽,盯着灰藍色蒼穹,隨和的說:“莫要緊張,我只是想看一看,世間的愛情是否真的有蒼燈茗那傢伙描繪的如此美妙,既然如此美妙,他又爲何棄人離去?”
紫藍軒鬆了一口氣,說:“那...你沒有體會過愛情嗎?愛與被愛都沒有嗎?”
靈霄自嘲的一笑,“我只在意生死!我認爲那纔是世間最美妙的大道!愛情...似乎不適合我!”
紫藍軒掩嘴輕笑,似乎義天忍的靈魂躲進她的靈識後,變得小女人了許多。
“那你又怎知生死不是因爲愛情呢?便如天忍,生與死便是愛情的昇華!”
說罷,又有些落寞,似想起來義天忍離去前自燃靈魂。那種痛楚和無奈她感同身受。
待紫藍軒再去尋靈霄時,他已經逐漸消失在白茫茫的雪海深處,只留下一句似祝福,又是警告的話。
“好好活着,我想看看你們究能走多遠!”
幾日,蒼不停的打噴嚏,彷彿所有認識的人都在罵他,揉了揉鼻子,氣憤的叫嚷:“誰再罵我我便咒他全家!”
“阿嚏...阿嚏....”
清禮僧人頗爲關切的問:“小蒼施主不舒服嗎?”
蒼堆起笑容,呵呵笑道:“沒有...沒有...多謝清禮師父關心,只是對這濃郁的天地元氣有些激動罷了!”
清禮爽朗的笑着,“小蒼施主可在這六層以下隨意走動,但六層以上便不要去了!我師父可能會偶爾請教一些施主關於降魔杵的問題,還請施主知無不言!”
蒼躬身施禮,“清禮師父言重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修者,鳶聖大師若喚小子,小子定第一時間趕去。”
清禮將蒼引進一間僻靜的臥房,便轉身離去。臥房不大,簡單佈置了幾樣檀木傢俱,古香古色,臥榻寬闊,上面簡單鋪着幾牀素色被臥,靠近竹窗邊,花梨木的桌子上擺放着幾張宣紙,硯臺上擱着幾隻毛筆,了了幾物。加之不時飄來一陣紫檀香,幽靜美好。
“呵呵...倒也是齊全了!”蒼輕聲嘀咕。
突然,他耳朵微微跳動,小心翼翼手扶在牆上,沉心感知,周圍影影錯錯皆是些踏入修者期的羅漢和力士,並無什麼奇怪之處,但蒼心中卻隱隱約約有些不安。他一直對清禮抱有極大戒心,但對於清禮的師父鳶聖禪師卻沒有抱有戒心,他以爲以自己的實力,還入不了已經踏入神位的鳶聖禪師的法眼,如今看來,卻有些大意了。
“難道?我在那定魂杖中留下什麼痕跡?讓他們發現了?”蒼忍不住胡亂猜疑。
茗燈飄悠悠的鑽了出來,坐在桌子前,握住了一支大號毛筆,鋪開宣紙,氣定神閒的下筆。
“無求無慾”
四個字娟秀精細,卻有着氣吞山河的豪氣。四字凝成,有旋渦狀天地元氣盤旋其上,撩動宣紙漂浮,久久才散去。
蒼湊過去一瞧,頓作呆立狀,目瞪口袋望着茗燈,又看向宣紙,指着兩者半天說不出話,只能一個勁啊啊啊。
“啊...你?你怎麼知道這四個字?而且和那石碑上的筆法一模一樣!”蒼憋了許久才問道。
“那便是本尊爲你準備的!不然你以爲《一夢一華年》此等功法你是如何煉成?你將這幅字交於那鳶聖,如若他醒悟,自會放你走。如若不行,你只能自求多福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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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雙手捏着宣紙兩角,如若珍寶般輕輕舉到半空,凝視四個字,還留存着淡淡天地元氣。望之不由豪氣萬丈。
“有什麼感覺?”茗燈把玩着毛筆,筆尖在空中舞動。
“恩...彷彿...天下皆握於我手,卻又無求於天下!”
仔細觀望,蒼雙眸中映射出蒼茫星空,星芒閃動。
茗燈猛然站起來,驚呼道:“你看到了什麼?快告訴我!”
蒼瞬間驚醒,那一刻,猶如自雲端墜落,身不由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許久,才緩緩開口。
“我...我看到那座石碑,一個青年在石碑上龍飛鳳舞的書寫!”
茗燈才輕輕舒緩口氣,將蒼扶起來,安撫道:“以你的魂力還是少看爲妙,以免走火入魔!”
蒼輕輕點頭,示意瞭解,只是眨了幾下眼之後,眼眸中再次映射一副浩渺星空圖,一閃而過。蒼珍惜的收起大字,搖晃着坐在牀榻上歇息。
蒼盤膝坐於牀榻,雙手平端,兩簇墨玉色火焰於掌心冉冉升騰,房間中,火焰反射在牆壁之上,宛若兇獸一般跳動。此時已然沒有了灼燒感,如臂指使。只是時間久了,臉色還是略微有些蒼白的臉龐上,密佈着汗珠。
“修者果真與武者不同,我體內磅礴的真氣沿百脈流轉,與天地形成一種默契的循環。”蒼忍不住嘀咕道。
“只是,爲何真氣在外的形式是黑色的火焰?”蒼帶着疑惑看向茗燈。
“這是你的本命真火,乃是留存在你靈魂深處的本命火種而生。只是....”
茗燈握毛筆的手,輕微抖動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只是什麼?”蒼睜開眼,滴溜溜看了茗燈一眼。
“啊...恩...只是...只是凡事有好有壞!”
“好是什麼?壞又是什麼?”
“自己想去!什麼都問我,我又不是你師父!”
說罷,茗燈哧溜一聲鑽進了蒼體內。
“你大爺的!說話留三分!你這種人最可恨了!”蒼低聲咒罵。
“我大爺便是你大爺!別認錯了祖宗!嘿....”茗燈一臉壞笑的說。
蒼跳下牀,邊走便說:“哎....武者時整日搏殺,每天都在擔心能否看到明日的太陽,根本沒有機會系統的學習技能,現在要犒勞犒勞自己!哈哈...”
推開房門,迎面走來兩名魁梧僧人,蒼躬身行禮,說:“敢問高僧,哪能能找到清禮禪師?”
一名黑臉僧人雙手合十,行禮說:“小蒼施主把?清禮師父交代我們,您有何需求就找我們!”
“那有勞高僧了!我想借閱下咱們可以外放的典籍和修技!不知可否?”
“哦...佛宗的典籍和修技大半都在藏經閣!我帶施主前去!”黑臉僧人恭敬道。
蒼跟黑臉僧人走出小院,不由出聲詢問:“高僧,修技之類對於佛宗來說是否是嚴格管控之物?絕不外借?如果有所爲難,我便不去了!”
黑臉僧人微微笑道:“施主多慮了,我佛宗一向廣施善緣,虛化若谷,對於修技甚至是功法都不甚在意,只要是我佛宗的朋友,客人均可研習!除幾部本宗大乘功法修技以外,其餘都放在藏經閣,只要經得同意便可。”
蒼心中有感,“這佛宗也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不堪嘛!”
沿着盤山小路,一路直上,不多時,柳暗花明,一棟龐大的九層古塔出現眼前,挺拔高大、古樸雄渾,猶如擎天一柱,直插雲霄,只是古塔已顯露斑駁,八角塔的每個角落吊着一個鉢盂大小的鈴鐺,從殘留的金粉看出,數萬年前,也是一座光芒萬丈的佛塔。古塔牌匾之上,繪有“藏經閣”三個蒼勁古樸的大字,牌匾密佈紋痕,歲月年久。
“此地便是藏經閣了!我佛宗幾萬年來所收集的功法技能,全部存放在此,施主便自己進去吧!切記不可破壞!其餘並沒有要求!一至九層,按級別分爲武技,武者功法,修技,修者功法,再向上便是神位的技能了!”
蒼強忍心中歡愉和激動,興沖沖朝僧人道謝,直衝藏經閣大門。黑臉僧人露出一股怪異的笑容,轉身離去。
“呵呵....無論佛宗好壞,這大手筆果真令人折服,竟沒有一個守衛!”蒼自言自語。
“茗燈飄忽忽飛了出來,落在門前,嗤笑一聲,道:“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對於這種大勢力來說,如若不爲利,不爲名,三歲小孩都不敢相信!”
“進去看看把!”茗燈首先推門而入。
首先便是千萬尊羅漢像,呈階梯狀延伸至塔頂,**,神秘。每名羅漢像手中都捧着一卷帛書,有的是一卷竹簡,有的便只有一枚玉牌。
蒼興沖沖尋找一遍,卻沒有發現有通往塔頂的樓梯,看來只能憑自己的能力飛上去。
茗燈隨後拿過一本帛書,興致勃勃看起來。只是蒼心癢難耐,一心只想上道最頂端看看神位的功法和神技。
片刻後,蒼終於放棄,只得憑藉自己的力量,單腳猛然踏地,一個健步衝了上去。當雙腳離開後,他發現好似有大力將自己往下拖,第一次僅夠到第二次的羅漢像。
“呵呵....我知道佛宗爲何如此豁達,對功法修技都滿不在乎。”名扥合上帛書,放歸原位。
蒼一連跳起三此,皆連佛塔第二層都沒有跳過,一臉無奈走到茗燈跟前,低聲詢問。
“怎麼回事?我怎麼樣才能拿到更高階的功法和修技?”
“佛宗的功法和技能,都只能佛門弟子才能修煉,非佛門弟子,非自幼經歷佛薰陶之人練之極其容易走過入魔。怪不得他們如此!只是因爲對外人沒有價值!”
“但...但對我有價值啊!我不是可以修煉任何修技嗎?”蒼急迫拉過茗燈,喋喋的說。
“想拿到上層佛法,你必須要一步一個腳印,從第一層的功法技能開始修煉,如果我猜的不錯,很多功法修技應該是分成幾份甚至幾十份,分別排列在第一、二、三等基層的。”茗燈一臉壞笑,似乎看到蒼出糗他就高興。
蒼有些氣餒,懶懶的說:“我還想直接看一看神位的功法呢!不過既然需要一步步修煉,那我就慢慢來吧!”
“等你修煉完後,也就自動變成佛宗之人了!呵呵....那時候你應該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剃度出家,要不砸了這佛宗逃跑!呵呵....”
“我...我...”蒼一屁股坐下,氣惱的用拳頭捶地。
茗燈扔給蒼一本竹簡,說:“就修煉這一本吧!技能正適合你!”
蒼打開竹簡,五個銳利的大字隱入眼簾。
《遊身伏魔棍》
“啊?只有一式嗎?”蒼將竹簡反覆讀了幾遍,才確定此修技只有一式。
“跨入修者,有武者時有些差別的,對身法的要求退而其次,能溝通天地元氣的技能才叫修技!”
“誒....你那不是有很多逆天的技能嗎?讓我學個厲害的唄?”蒼眼巴巴望着茗燈,試圖在他身上找些甜頭。
“呵呵...好好練吧!我都替你丟人,都跨入修者了,技能都不會幾個!”
蒼:“......咱倆大爺!”
三日後,佛塔後的空地上,被虛竹圍成了一個圈,幾十丈方圓的一處青石砌成的石臺。一光頭青年手持一根丈許竹竿,立於石臺邊緣。
“哈!哈!哈!”
隨着每一聲呼喝,站立的腳步便向前踏出一步,十幾步下來,每一步都如丈量一般,分毫不差,踏出一步,劈下一棍,由開始的虎虎生風,到如今長棍落下,沒有任何聲響,只見其行,不聞其聲。
“融於天地,大道無形,棍在心中,棍起而心動,棍落而心止!”
這是《遊身伏魔棍》最後一句,技能只有一棍,而且是針對人傑初期的修者技能。
如此動作,蒼接連重複三天,除喝水之外,沒有休息一刻,石臺中央硬生生被他磨出一條筆直的踏步痕跡。
茗燈坐在一根筷子細的竹枝上,隨風盪漾,卻忍不住悄悄點頭,暗道:“此子比之本尊要笨一些,但卻勝在有恆心!重義氣!恐將來未可知啊!”
最後一棍落下,竹竿消無聲息碎成粉末。蒼看着光着的黑乎乎腳丫,搖頭苦笑。
“這...這技修技費鞋啊!我都硬生生磨爛三雙了!最後一雙實在不捨得穿了!哎....”
突然,茗燈隨手射出一片竹葉,快如閃電,卻有悄無聲息,直撲蒼面門而來。蒼精神一震,身體瞬間繃緊。轉身,踏步,雙手握着並不存在的棍子,一擊劈下,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飛射的竹葉似乎遇到了什麼阻礙,停滯在空中,眨眼間,四分五裂。
蒼擡起空無一物的雙手,目瞪口呆,眼瞪的渾圓,大呼一聲:“妙啊!”
隨即直挺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胸膛不斷的起伏着,連一根手指頭都不願動彈。
茗燈笑呵呵的來到蒼身邊,問道:“如何?可對修者的境界有所理解?”
蒼張張嘴巴,卻發現累的一個子都說不出來。
蕭炎全神貫注的注視着藥鼎中那翻騰的火焰,長時間煉藥,是一件極其消耗鬥氣的工作,而且蕭炎此時的功法,又只是最低的黃階低級,在雄厚程度依舊持久性之上,很難有什麼優勢,所以,他能在藥鼎前堅持煉藥接近兩個小時,已經很是不易。
微眯着眼睛望着蕭炎再次成功的將凝血草提煉成白色粉末,知道他已經到了極限的藥老微微點頭,輕聲道:“好了,先休息一會吧。”
見到蕭炎這般模樣,藥老笑了笑,目光轉移到擺放在藥鼎面前的十幾個玉盒上,玉盒之中,盛滿着從凝血草中提煉而出的淡白色粉末,這些都是先前蕭炎努力下來的成果。
玉盒從左向右看,淡白的顏色也是越來越濃郁,到得最後一個玉盒之時,其中的白色粉末,幾乎達到了純白的質地。
望着這極爲明顯的進步,藥老有些驚歎的點了點頭,心頭再次爲蕭炎那出色的靈魂感知力讚了一聲。
瞥了一眼正在回覆鬥氣的蕭炎,藥老盤腿斜靠着石壁,悠閒的閉目養神,現在的蕭炎才提煉出第一種材料,後面還有兩種,等着他慢慢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