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儀仗出城!”
隨着雲海手指的方向,一對百人隊伍踏着八十面牛皮大鼓的轟鳴的鼓點,朝地平線上一道緩緩拉近的黑色洪流奔去。
“雲海!你瘋了!這個時候讓小蒼做使節去跟那些蠻妖談判?”
雲渺憤怒不可遏制,扯住雲海的鎧甲瘋狂的咆哮。
周圍一干副將參見親衛皆悄悄後退幾步,裝作無視的樣子,在整個雲家,敢於對着雲海如此咆哮的也只有雲渺了。
“哎呀...好了!好了!再扯你大哥的虎賁甲可就碎裂了!”
雲海笑呵呵的安撫着如猛虎一般的雲渺,扶住她的雙肩扭向前方。
“小渺,你仔細看看,小蒼像是去談判的嗎?恐怕是去打劫的把?”
果真,百人的隊伍鮮衣怒馬,特意被蒼加高的幾桿懸掛“雲”字和“山河”兩字的錦旗咧咧作響。蒼轉身向着城樓揮手致意,全然不像深入虎穴的使節。
“是小蒼自己要求要去的,你也知道,此次蠻妖比以往進攻的時間提早了半年之多,而且此次規模如此龐大,幾乎舉全族之兵,實在令人費解。如果不能提前探知原因,我們會很被動!”
雲海刀削似的面龐難得有了一絲凝重,雖然平素給人一種睿智儒雅的氣質,但此時緊握着的粗狂的大手,和微眯着鋒銳的目光,時刻提醒着他也是一員沙場虎將。
“那...小蒼會不會有事?”
雲渺似也妥協了,望着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靜。
“呵...以小蒼的機智和武力,誰能把他留下?”
雲海信心十足。
在交戰雙方几十萬將士灼熱目光地注視下,蒼僅率領百人儀仗隊盛裝燦爛似節日慶賀。兩員身高丈二許,虎背熊腰,銅鈴般的眼睛,胳膊宛若擎天之柱,血管宛若蚯蚓賁張開來,任是那凱普斯見到也要讚歎一聲:好一個壯漢!簇擁在蒼左右當真是駭人之至。
在蒼的印象裡,既然能成爲蠻妖,身材上肯定壯碩。所以帶兩員虎將,也不失氣勢。
一聲低沉的號角傳遍整個戰場,蒼身後的鼓聲停止了。
自黑色洪流中分出一個黑點,漸漸靠近,是一支百人騎兵。蒼驚訝的發現,他們的坐騎似有些奇怪,四蹄粗壯短小,肥碩的身軀覆蓋土黃色鱗甲,尖銳鋒利的獠牙如兩根騎槍探出。奔跑起來卻也迅速。
身後一名親衛指着緩緩行來的蠻妖,“副統領,他們的坐騎被稱作土龍,防禦力驚人,只是速度稍稍遜色一些。”
蒼緩緩點頭,盯着這支騎兵,試圖找到一些應對方法。
百人蠻妖騎兵在蒼身前十丈處站定,兩支代表不同陣營的先鋒使節進行了第一次氣勢上的交戰。
“你大爺的!裝什麼裝!”蒼氣的嘴都歪了。
看着眼前百十名彪形大漢,袒露胸膛,隱隱有些發灰的強壯的軀體在陽光下反射出金屬光澤。手提着千斤狼牙棒,一面厚重的盾牌斜掛在背上。一名首領模樣的大漢拍馬上前,將狼牙棒橫在身前,朗聲喝道:“蠻族聖十力!請求與貴使一戰!”
蒼愣住了,腹議道:“雲海故意坑我的把?怎麼沒人告訴我他們還有這個風俗啊?”
不會隨即,蒼喜笑顏開,越看眼前的大漢越可愛。忍不住連連點頭,“好!好的!我就喜歡你這種豪爽的漢子!喜歡!哈哈....”
左右兩員虎將剛想上前一步,代替蒼出戰,卻被蒼一手一個拉了回來,“都給我老實待着!敢搶副統領的風頭?回去關你們緊閉!”
兩員虎將肩膀收縮,抖動一番,老老實實的站在身後。
蒼爽朗的笑了,“這樣吧,我看你們與坐騎也是情深義重,一起上吧!我想如果你與你的兄弟能一起打敗我,想必也是很驕傲的把?”
身後幾名親衛撇撇嘴,低聲嘀咕,“頭明顯不會馬戰,還說的這麼好聽!佩服啊!”
聖十力或許沒聽懂,但卻看懂了蒼輕輕挑起的點鋼槍,輕拍身下的土龍,土龍默契的嘶吼一聲,踏着短粗的四肢,直奔蒼而來。
“鐺...”第一次交鋒,蒼直接被震退數丈,手中的點鋼槍彎成了一個笑臉。
“你大爺的!你們怎麼沒告訴我這傢伙力氣這麼大?”蒼衝聖十力咆哮。
聖十力並沒有繼續衝鋒,指了指蒼的兵器,“你的兵器壞了!再換一個把!我不欺負弱者!”
蒼指着聖十力手中的狼牙棒,“我就要這個!給我一個!”
蒼揮舞着手中千斤重的狼牙棒,撇嘴道:“莽夫啊!”
“鐺...轟...”第二次交鋒,蒼再次後退數丈,雖然狼牙棒沒有損壞,但虎口卻被震的發麻。
身後的百餘名親衛看此,不由暗自心驚,“頭也真的勇猛,不用任何內力,敢於與蠻妖拼肉身!”
蒼回過頭衝着親衛嚷嚷,“他們會內力嗎?”
“額...不會!但他們有血脈之力,能夠狂暴!”一名親衛老老實實的回答。
蒼大喝一句,“砸死你個憨種!”隨提棒衝了上去。
沒有任何招式,沒有任何花哨可言,兩隻大棒硬碰硬的幾十回合,蒼從一開始連退幾丈,到漸漸的可以與聖十力平分秋色。
聖十力也是越來越興奮,最後乾脆跳下坐騎與蒼戰在一起,兩人一個沒有使用內力,一個沒有施加狂暴。完全貼身肉搏。
蒼身上紫芒越發濃郁,漸漸顯露出鱗甲的紋路,兩臂血脈噴張,精壯的肉身似乎膨大的一圈。最後一擊,蒼半蹲身體,單臂掄起,狼牙棒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砸向聖十力。聖十力只得高舉狼牙棒進行防禦。
“轟...”聲浪衝天,雙方兵馬皆後退幾步,讓出了中心區域。待煙塵散盡,蒼提着半截狼牙棒喘着粗氣咧嘴大笑。聖十力則坐在地上,驚訝的看着笑的像個孩子似的蒼。
一刻鐘後,蒼騎着聖十力的土龍坐騎,聖十力跟在一旁爲他介紹蠻妖領地的風土人情。兩人哪還有交戰雙方的架勢,不知情的以爲是久逢的好友一般。
身後跟着雙方的親衛,皆面面相覷看着彼此,不知那一人率先開口,漸漸的,也開始熱鬧起來。
蒼取下隨身帶着的一個鐵壺,遞給聖十力,“嚐嚐,這可是我們最好的烈酒了!”
隨後一臉奸笑的看着他,聖十力也不有疑,擰開後咕咚咕咚灌下幾大口,爽朗的笑着,“哈...好酒!的確是好酒!”
從灌下酒到走到大營口,不過百步之遙,聖十力便開始兩眼發紅,舌頭打彎,走路搖搖晃晃,“撲通”一聲,摔倒在大營口。
蒼指着聖十力哈哈大笑,“憨種!哈哈...老子喝了一口便昏睡了七天!你灌下去半壺!不睡到天昏地暗纔怪呢!”接着有些落寞的嘀咕道:“但願你醒來後戰爭已經結束!”
身後的親衛紛紛抽出狼牙棒叫喧着,蒼揮手喝道:“只是喝多了!把你們頭擡去營帳休息!找個人帶我去見你們王!”
幾句話,所有人都停止叫喧,一名巫師模樣的人走上前打量了聖十力一番,輕聲道:“沒事,只是喝醉了!”
蒼對身後的親衛說:“令,所有人駐紮營帳一里處!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營帳!如發現不對,快速撤離!不必管我!”說罷,轉身走進虎穴。
蒼一開始便有注意,聖十力他們光禿禿的頭上有些一種相同的紋身,似一種圖騰,等到來到大營後發現,所有蠻妖戰士皆有這種紋身。蒼突然恍悟,靈霄的頭頂也有着一模一樣的紋身。
跟着兩排火焰塔,徑直走到一座小山大的營帳前。門前矗立十幾名比凱普斯還雄壯的大漢,蒼目測了下,與雲城前的兩尊上古巨人相差無幾。
石雕一般的身軀轉動了一下,盯着蒼打量一番,蒼只覺得眼前似烏雲蓋頂,十分壓抑。蒼卻擡起頭,衝幾人露出自認最和諧的微笑。
“各位勇士,這麼值守累不累啊?要不跟我走吧!每天好酒好肉供着,美女金錢要多少有多少!每人封一個副統領職位!怎麼樣?”
所有人皆呆愣着看向蒼,與山河盟大戰不是一兩次了,每次也皆有使者往來,卻從沒見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在總軍大帳前明目張膽的挖牆腳。
“呵呵...將軍還真是性情中人那!”大帳中傳出一個洪亮的聲音。
蒼撇嘴斜楞着大帳,心中咒罵,“想罵我奸詐就直說!拐彎抹角!”
小山一般的大帳裡面卻並不顯寬闊,應該還有一部分是用作其他功能。正中高臺上坐着一位彪妖異青年,黑色的長袍上繡着麒麟騰躍的圖案,墨玉般的瞳仁閃爍着詭異的光彩,邪惡而俊秀的臉上噙着一抹莫名的微笑。蒼細細探望,卻沒有發現青年頭上有何紋身。
青年揮手邀請蒼坐下,頓了頓說:“來使,本王看你也甚是親切,留下來把!本王給你統兵大將職位!可好?”
蒼起身拱手行禮,嘆息道:“大王有所不知,家人朋友皆被那雲海扣留,如若反水,可是家破人亡啊!大王!”
“不如這樣,等我救回家人朋友後,再來投奔大王?”蒼思索片刻言道。
青年呵呵一下,並未應答。
蒼悻悻然坐會位置,開始大量周圍佈局。不多時,腦海中便有了敵軍大概的軍事力量。大帳上首位有四張坐塌。應該是王手下四員統兵大將。帳中可容納五十員虎將,如果作戰前會議,統領級別的人物全部到齊,應該有三十至四十人。大帳距離營門約五百丈,估算一下中軍大營規模,應該在十萬上下。蒼進賬前仔細觀察了一下大營排布,中規中矩,用料堅固耐用。應該是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從蠻妖的打扮和裝備來看,應該是地處蠻荒,民風彪野嗜血。只是不知爲何此次會舉全族之兵來犯。聽雲海敘述,以往每次都只是前來威嚇一番,搶掠些財物和資源。順便練練兵。並不會如此大動干戈。
就在蒼思慮飛轉的時候,王開口了,“貴使,此次我們要求不多,只需山河盟讓出雲城西北方五十里以外的地域供我們生存便是!”
蒼差些被噎住,眼神呆滯的看着青年,足有半刻鐘,才緩緩說:“額...這樣吧,我代表山河盟作出讓步,雲城西北方一千里,讓給你們休養生息!如何?”
蒼估算了一下,一千里正好是此處交戰地所在的方位。
青年並不動怒,端起精緻的雕花茶杯抿了一口,看着蒼詭異的笑了,“你應該叫蒼燈茗把?”
蒼心臟猛地收縮,冷汗瞬間密閉額頭,卻不動聲色的斜眼看着青年,“靈霄那憨種告訴你們的把?真該把他那破嘴縫上!”
青年有些疑惑,手指輕彈幾下茶杯,“靈霄是誰?這個我不清楚,這個人你認識,而且與你有化不開的深仇!”
蒼同樣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又感覺不滿足,端起茶壺咕咚咕咚灌下半壺,才起身拱手,“王您真的玩笑了,與我深仇的人太多了,我真的無從所知,不如叫他出來見上一面?”
“額...王,鄙人有些尿急,可否....”蒼臉色微紅,輕輕指了指外面。
青年笑着點頭。
蒼一副急迫的樣子,卻又爲了不識大體,艱難的忍耐,模樣滑稽可笑。青年也忍不住輕輕笑出聲。
從側門出走出一名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青年,陰深可怖,操着嘶啞的嗓音詢問,“王,可有何收穫?”
青年眼神瞬間變得鋒銳,看着賬外,沉聲道:“此人不可留!需早日斬殺!”
黑影霍霍笑着,轉身化作一縷黑氣詭異的從細小的門縫中飄了出去。
“雲尺!你大爺的!你個叛徒啊!憨貨啊!”蒼站在大營中指着大帳厲聲喝罵。
果然,不多時一縷和氣射向蒼,蒼卻看到和其中露出一場死灰的臉,正是雲尺,手提寒刃,一雙沉沉的眼惡毒的盯着他。
蒼轉身就跑,內力灌注雙腿,在地上輕輕一踏,便已躍出十幾丈。
雲尺淒厲的吼叫:“自從遇到了你,我就似乎被家族雪藏一樣,本來我纔是天才少年!整個雲家都應該劃在我的統治之下!我應該被世人追捧!”
周圍有十幾名巨型大漢手提丈二長短的寬厚鋼刃,沉聲衝向蒼。他們雖然沒有蒼靈巧的身法,但一步邁出也有十丈距離,況且是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一整列手持狼牙棒,身披半身黑色重鎧的士兵奔馳間掀起滾滾煙塵隆隆轟鳴聲,夾雜着刀劍的鏗鏘,一千名剛毅沉悶的勇士幾個呼吸間擋在了蒼飛奔離去的道路上。
“吼...吼...”沉重的全身盾砸在地上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蒼只覺踏在地上的腳掌有些酥軟,險些着力不足。
蒼悲哀的發現,面前矗立起幾排黑漆漆的盾牆。盾牆後是揮舞着狼牙棒的勇士。肆虐的山風捲動隊伍腳下的塵土,騰騰的熱氣從盾牆后里飄泄而出。黑色的戰旗迎風招展,蒼第一次近距離的看清上面醒目血紅色的大字“武”。
驕橫的軍威令蒼有種無力感,盾牆後探出了一排明晃晃的槍頭,蒼不得不嘎然止步。
“你大爺的!你們都是混合兵種啊?剛剛還是近戰呢!這怎麼又扛起投槍了?”蒼咆哮咒罵着。
熟悉的號角聲吹響,只是此時卻有些不同,有了抑揚的聲調變化。
蒼暗道糟糕,果然,更多的披甲勇士從兩側大營從整齊衝了出來,呈疊浪行攔在蒼周圍。
天邊最後一縷夕陽此刻正沉鈍地墜入地平線,蒼可以遙望到那座依託山脈而建的巍峨巨城。如果說雲城作爲戰略儲備地的話,這座鐵雲要塞完全只是爲了防守建造的。高達百丈的厚重城牆在山脈中綿延不絕。任誰也無法忽略。
“或許渺姐和雲海大哥他們正站在城樓上焦急的等着自己!”蒼溫暖的幻想。他突然有些後悔,不該冒失的來敵營。身後的中軍大帳被夕陽勾勒的出光芒映襯的金碧輝煌。
蒼看向身後的大帳,咬牙發狠,“既然你們不讓我出去,那我就在此鬧個天翻地覆把!”
想罷,轉身朝大帳奔去,一拳轟退正得意大小的雲尺,緊跟幾步,欲要進入大帳。
卻聽到身後傳來有規律的震天擂鼓聲,“咚....咚....咚....”。緊接着便是百萬將士同時發出的低沉嘶吼,“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