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拄着一枯骨柺杖,不知是何種生靈的骨頭,足有一人高,通體潔白剔透,隱約中還有銀光流轉。上掛一拳頭大小六角鈴鐺,蒼驚奇的發現,這個鈴鐺竟然和嫿兒的一模一樣。只是大了許多。罩帽下是一張清秀的面孔,俊美絕倫,透着一抹神秘莫測的微笑,只是臉色蒼白的如雪。嘴脣發青。
蒼仔細打量此人許久,他卻只是微笑的看着蒼。笑容並不討厭,甚至還有些輕微調皮。
蒼似乎想起了什麼,“你...有些熟悉!”。
那人笑容更甚。終於有了動作,擡起手中骨丈,在蒼眼前晃了晃。上掛的鈴鐺發出叮噹的脆響,蒼警惕之餘退守靈識,卻發現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嫿兒也有一顆小一號的!”。蒼指着那顆鈴鐺。
那人點點頭,本該長眉毛的地方此時光禿禿的,蒼才注意到那人光禿禿的腦袋上刻有一個奇特的符號。
青紫色的嘴脣微張,仿若天籟般的脆鳴,“我叫靈霄,蒼燈茗,你可還記得?”。
蒼微微愣神,輕柔耳朵,不可思議看着眼前的清秀青年,“你...你說什麼?”
“我叫靈霄,蒼燈茗,你認得我嗎?”青年又重複了一邊,似乎以爲蒼的聽力不好,特意提高了聲調。
“你說...你說我叫蒼燈茗?”蒼後退幾步,指着青年大聲叫嚷。並伴隨着淒厲的慘嚎。
“你...你...你究竟是誰?我不是蒼燈茗!絕對不是!”
“哦...你現在可能還不是真正的蒼燈茗!”青年思索片刻微笑道。
“不過很快就是了!”青年補充一句。
蒼沒有來得及慶幸,便如五雷轟頂,呆呆的說不出話。
“不...我不是...我肯定不是!你認錯人了!認錯了!”
不知爲何,當蒼聽到這個名字時,只覺打心底的厭惡和抗拒。
“呵呵...或許你換了肉身,但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特徵就像夜空裡的明燈一般耀眼!我絕對不會認錯的!”青年露出得意神色,擺動骨杖,發出“叮噹”的脆響。
“那...你來找我爲了什麼?只爲了告訴我的真正名字嗎?”蒼回過神,單手拄着闊劍,冷冷的看着他。開始青年略帶調皮的笑意此刻在蒼看來無比厭煩。
“恩...”青年點點頭。
“還有...記得我叫靈霄!”青年鄭重其事再次重申。
“要不?咱倆換換?我叫靈霄什麼樣?”蒼突然露出招牌似的壞笑。他想起嫿兒提到“蒼燈茗”時那生氣的模樣,不由冷顫連連。
“嗚...我討厭蒼燈茗這個名字!”靈霄挑起眼角,一道鋒銳從如水的眸子中閃過。
他重新拉起罩帽。一瞬間,令蒼心悸的感覺再次出現。聲音也變得空靈婉轉,好似罩帽下的靈霄與剛剛與蒼打趣的不是一人。
“蒼,吾乃靈魂法師,抑或稱爲死靈法師。那百人的性命你選擇救或者不救?”。說罷,擡起骨杖指着那些昏死的百名兵士。
蒼破口大罵,揪起靈霄的衣領死死盯着他,令他驚訝的罩在黑袍下只能看到氤氳黑氣。剛纔那張俊美的面孔消失不見了。
“死禿驢!蒼燈茗這個名字不許你告訴任何人!我也不會叫的!我單字一個“蒼”!你給我牢牢記住!”蒼真的有些發怒,一遍遍怒吼着重複。
“現在,你要怎麼選擇?那些無辜的兵士!還是你?”靈霄聲音越發低沉陰冷。
蒼徹底抓狂了,震起插在地上的闊劍,“嗖嗖嗖…”闊劍旋轉着跳入半空,他抓住劍柄,提於身前,寬厚的劍身筆直刺向靈霄,蒼只覺似乎想握着一根輕飄飄的樹枝,沒有任何累贅感。欣喜之餘破口大罵:“你大爺的!那你先試試我的肉身!”。
緊接着運轉功法,內力瘋狂運轉,逐漸轉爲金光色。身體也在噼啪炸響。一道若影若現的淡金色光芒覆蓋全身,蔓延劍體。如果有人在意,便會有所察覺,重塑肉身後的蒼,奧義已經領悟至陽合第一層。已經踏入武者最後三個階段了。再向上便是煉化真氣,踏入成神之路。
靈霄將骨帳立於身前,六角鈴鐺急速晃動,“叮叮叮…”一股急促刺耳的響聲刺激蒼的神經,大腦如被萬針穿刺般疼痛,眩暈感襲來。
“敢在你蒼大爺面前班門弄斧!!殺!殺!殺!”三個“殺”字,蒼只是輕聲吐露,卻產生了劇烈的魂力波動,三支金芒耀眼的白羽利箭射向靈霄。
“魔靈魂訣?”靈霄驚訝低語,骨杖抖動,六角鈴鐺發出幾道聲波,震碎了三支箭羽。
突然靈霄發現一柄巨劍架在了脖子上,“你剛纔說什麼?魔靈魂訣?那你可有完整版的?”蒼試探的問道。
“沒有...傳說此魔音分成十二種口訣,上六種比較溫和,只爲製造幻境,迷幻對手而生。下六種卻霸道無比,可直接令人心智喪失,魂飛魄散!”靈霄完全不在乎寒光流轉的巨劍,自顧自解釋道。
“蒼燈茗,你拿到的是第幾章?”
“禿驢!我告訴你了!我不叫這個名字!你大爺的!”蒼氣急敗壞的吼叫。
“應該...應該是前六章中的兩章!”話音剛落,靈霄輕彈巨劍,化作一抹黑煙消失。蒼手中的巨劍滑落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
蒼穩立住身行,也不慌張,警惕觀察四周,突然看到距離自己不願有一層淡薄的黑氣,隨即改刺爲砍,闊劍裹挾咧咧勁氣直奔靈霄而去。沒看到靈霄出手,只是手握骨杖接連後退。一道巨大的黑影憑空出現蒼面前,蒼不急細想,刀芒更勝,直撲黑影。“鐺…”聲音迴盪。蒼手中的闊劍因爲受力過大應聲而斷。黑影連連後退十幾步才穩住身形。沒待蒼緩過神,黑影舉刀撲了上來。他繞過黑影看到靈霄正佇立身後,想起他剛剛似乎有提到死靈法師。不由仔細打量眼前的黑影。身材魁梧,黑色重甲有些斑斑駁駁,戴有面罩,看不清神色。不過蒼看他兇悍的動作,猜想八九不差。
暗自忖度,“此人應該同雲城門口的巨人類似,是個死靈武士!”。
看到黑甲武士已經距離不過幾丈,便提氣迎了上去。待看清武士手中那把高舉的鋒芒逼人的大刀,再看着赤手空拳的自己。暗罵,“等我活剝了你!”。
蒼體表金光更甚,隱約間似披上一層華貴紗衣。兩人接觸,所向披靡的大刀呼嘯而下,蒼已經感到凜冽的勁風打在身上引起陣痛。由於僅僅幾天時間,身體還無法自由操控,堪堪躲過刀鋒,狼狽的閃身退出幾步,離開武士的攻擊範圍。一旁的觀看的靈霄輕輕鼓掌,“甚妙!你這躲避的動作頗有一番鴨子學步的神態!”。
蒼不爲所動,幾步閃到那些兵士昏迷處,連抽出十幾把闊劍插在身旁,靜靜看着黑甲武士再次撲身衝來。待距幾丈遠時,一連震出五把闊劍,如離弦之箭帶着銳不可當之勢衝向黑甲武士。蒼再提一把闊劍,雙腳連踏幾步,以較五把闊劍更快的速度向黑甲武士衝去。
“鐺...”闊劍再次被黑甲武士砍斷,同樣,武士的攻勢也被迫停滯,蒼提膝擊在武士小腹,緊接着接連瞬間擊出幾十拳,用了最簡潔的“過眼雲煙”。將黑甲武士打出十幾丈開外。一串動作行雲流水,且從黑甲武士深凹的鎧甲看出,力量也是十足驚人。笑眯眯的靈霄繼續輕輕拍手,讚道:“可嘆!可贊!.....”。
蒼卻輕輕眯起雙眼,詭異的笑了。沒有預兆,那五柄闊劍流光般衝到靈霄眼前,靈霄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闊劍上簡潔的流雲花紋。後續的話哽咽在喉嚨裡,只發出一道劇烈的咳咳聲。
蒼笑了,而且笑的很是燦爛,他一腳踏住企圖站起來的黑甲武士,微微一笑,“我很好奇,你到底還算不算人?”。
“他們本來就是人!”。靈霄再次掀起罩帽,聲音中帶有些怒氣,“某種程度講,他們比你更加親切!”,此刻的聲音已經有些咆哮了。
蒼驚訝的回頭,看到靈霄毫髮無損的站在自己身後。光禿禿的腦袋也露了出現,只是微皺眉,一副怒容。蒼相信五柄闊劍雖不至於重傷靈霄,至少也會讓他焦頭爛額。他至終沒有從靈霄身上感到一絲殺意,所以他也不會真的傷害他。可看目前情況,他完全處於下風。他不由苦笑,把身下的黑甲武士擡手扶起來。黑甲武士點頭示意,撿起一旁的大刀,緩步走到靈霄身旁,深鞠一躬,卻被靈霄扶起,柔聲道:“有勞了!居平!”。
蒼目瞪口呆,無數疑問堵在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彷彿沒有注意,兩道身影悄悄出現蒼身旁。他故作輕鬆的擺出攻擊姿勢,靈霄的聲音變得低沉,“她們的刀可比你的快多了。”
蒼輕哼一聲,還是放下擡到一半的腿,看向身邊兩位亭亭玉立,眉清目秀的女子。只是臉色如同靈霄一般蒼白無色。卻不顯病態、兩人嫣然一笑,驚豔絕倫。不出蒼所料,並沒有出現正常人固有的腮紅。可看到另具一番柔情風味的兩人,也不由的失神。
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嘀咕,“死靈也有美豔芳物啊!”
不過緊接便知言有過失,他看到兩人臉色僵直,隨即落寞的低下頭。
靈霄柔聲安慰,“她們是我的親人!很親!很親的那種!”。
蒼似明白了些,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哈哈笑着拍兩人的肩膀。緊接着感後頸涼嗖嗖,忙低頭閃去一旁,就見兩道流光一閃而過,地面留下兩道猙獰的刀疤。蒼大驚失色,指着兩位女子道:“要謀…謀殺呀!”。
兩人杏眼怒瞪,作勢要起刀。蒼匆忙退去,指着靈霄吼道:“怎麼算?還打嗎?有本事把你家親人都收回去!”
靈霄輕笑搖頭,重新帶起罩帽。蒼只覺那兩名女子似乎嚴肅許多,十分冷漠的看着他。
蒼轉身去查看那些還在昏迷的戰士。“奇怪!這禿驢果真很奇怪!”
半個時辰後,蒼卻發現,所有人都處在昏睡中,無論如何也無法喚醒,看那均勻的呼吸,紅潤的面色,怎麼看不像有何問題。
靈霄轉身化作一縷黑煙消失。兩名女子也跟着離去。
蒼叫嚷,“喂…到底怎麼回事?別走呀!”。卻發現幾人已經消失在茫茫風沙中。彷彿想到什麼,望着靈霄消失的地方陷入沉思,不自覺中身形挺拔許多,眼神流轉間浩渺如滄海,舉手間萬古灰飛煙滅。蒼突然開心的咧開大嘴,放肆的大笑起來,他發現靈霄站立的地方有小片被染紅的石塊。他非常開心,卻不知爲何,只想到靈霄受傷後故作堅強的樣子就如此。
兩天後,蒼絕望的看着依舊幸福酣睡的百名兵士,拉攏腦袋嘆道:“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入夜時分,一道人影蹣跚晃動,拖拽一根百丈長短的鎖鏈,“譁…譁…譁”鎖鏈與地面摩擦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仔細打量,鎖鏈上捆綁有百餘具屍體。不時有野獸聞及趕來捕食,漸漸,一二級魔獸也開始聚集,那雙雙眼睛在夜空中閃爍五彩光芒,看起來透着別樣的悽美。
夜只留下一片烏藍的天空,陷入不見五指的黑暗。周圍只餘一些強大的魔獸還在虎視眈眈,卻恐於此詭異的情景,沒有敢於第一個衝上來。一時間,依舊只有鎖鏈的“譁…譁”聲。蒼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瀰漫着血腥和猛獸的腥臊氣息。
他鄙視的環視一週,輕哼一聲,“瞻前顧後,這些膽量都沒有還做魔獸!”。
長時間的超負荷行動加之一直沒有補充食物和水,蒼已經有些乏力。腳下開始有些虛浮,感知力也開始模糊起來。突然一腳踏空,身體前傾幾步,好在穩住身行,沒有摔倒。失神之下,一道凌冽的殺氣突然逼近,腥臭味撲鼻而來。蒼瞬間清醒,冷汗直流,“的確小看這些魔獸了,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
思緒運轉的同時,抽出一根鎖鏈,掄起甩向殺機四溢的方向。
“砰…”隨後來襲魔獸一聲哀嚎,蒼沒有停手,鎖鏈如暴雨般落下,只聽鎖鏈帶起“呼…呼…”似的悶雷聲。不一會,那魔獸便沒了動靜。一連三隻,蒼都如法炮製,小臂粗細的精鋼鎖鏈被他甩斷成三四節。其他魔獸顯然再次受到驚嚇,接連後退。卻還是依舊不肯散去。
蒼感覺眩暈涌上腦海,血腥氣沒能刺激他的神經,功法運轉也遲鈍下來。體力即將不支,卻突然察覺到鎖鏈有被巨力拉扯,蒼暗道糟糕,兩臂環繞,怒嚇一聲,將鎖鏈扯了回來。溫熱的鮮血淋撒在身上,鎖鏈末端掛滿殘肢斷臂,蒼甚至聽到兵士被咀嚼的咯吱咯吱聲。他怒髮衝冠,發出聲聲低吼,似一頭舔舐傷口的獅子,之後便是不可遏制的天旋地轉。蒼心知不可戀戰,只得強壓怒氣,拖起鎖鏈加速前進。幾隻魔獸成功捕食,更多的魔獸兇殘的撲上來,抽出背後的巨劍,瘋狂揮舞,或砍,或劈,或砸,總之已經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哀嚎和嘶吼連綿不絕,身後留下大片魔獸和兵士的殘破屍首。
有心心痛,“如此一羣精銳的漢子,沒有死在戰場,卻毫無反抗的死在這羣畜生手中!哎...該死的!怪我啊!“可悲啊!!”
蒼情緒低落,略微失神後,一道黑影撲上來,躲閃不及,胸口被抓出幾道深可露骨的抓痕。他已然沒有精力再去理會。不知爲何,這羣魔獸有些過於瘋狂。
好像...在受到什麼驅趕,或者爲了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