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從主位上緩緩站起來,一動一靜間盡顯雍容華貴。緊了緊柔亮的雪羽肩,朱脣微啓,宛轉悠揚的聲音便在整個雲城迴盪,“我是此次雲城負責人,也是此次云城區域的主考官,我叫雲渺,現在報名正式開始!”。
“原來她就是雲渺?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樣!”蒼捏着下巴,舉目眺望。
“她是雲城表面上的負責人,雲戰叔叔去山河盟總部任職後,就把雲城的所有事物交由她打理了!”詩茹跟隨人流緩緩前進,悄聲在蒼耳邊嘀咕。
不多時,從城外緩步跑進幾隊重甲刀斧手,四排手持暗紅色盾牌的重甲兵士大喝一聲,擋在所有少年身前,只留下幾道容一人通過的缺口。有些少年臉色微變,悄悄後退幾步,離開了那堵盾牆。
冰河惡作劇般的用力推了推檔於身前的盾牌,卻發現紋絲不動。詩茹輕聲呵斥,“別鬧,他們每個人都有不輸你們的力量。”
幾人老老實實跟隨隊伍依次進入,有了這些兵士的恐嚇,場面一度平靜不少,雲渺讚許點點頭,坐會椅子上。她也想尋找一些有潛力的少年發掘一下,這是每一個大家族保證繁榮的一種手段。
詩茹幾人正在說笑,一種令人心生厭惡的笑聲響起,彷彿人在沉睡中被刺耳的噪音吵醒一樣。幾人皆微微皺眉,卻也不好發作。只是詩茹卻在渾身顫抖,似要暈倒一般。蒼趕忙扶住她,只覺得她身體在不停的冷顫,嘴脣也逐漸失去血色。文琪也注意到了情況,一步跨來,輕輕攬住了詩茹。
緩聲問道:“茹姐,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那道嘶啞的聲音在幾人耳邊迴盪,“詩茹妹妹,你還好把?不記得你茗哥哥了?”。
蒼幾人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男子年紀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挺拔卻不粗獷的身材,被一身金線繡瑞獸黑色錦袍完美襯托。只是再瞧面容,顴骨高高凸起,鷹嘴鷂目。一副色眯眯的眼睛在詩茹和文琪身上上下打量,還不停連連咋舌,“不錯!不錯!一個比一個有料!”
蒼有些惱怒,“長的這樣一副賊臉,與那雲朗也是一丘之貉!”。
凱普斯看到來人,也是微微愣神,緊接着十分氣憤看着那人,手中的盾牌被捏的咯吱作響。
那人邁着八字步,一搖一擺向着幾人走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文琪,絲毫不覺羞恥,那神態,好似要把她用眼神脫光了蹂躪一番。對一臉怒容的蒼幾人視而不見。詩茹臉色更加慘白,雙目無神盯着地面,始終不敢正視那人一眼。一手握着文琪,一手握着蒼。手指已經因用力變得毫無血色。依止不住的顫抖。
蒼怒火中燒,似想起了雲朗那天的模樣,與這人有七八分相像,看着詩茹樣子還有些莫名心疼。蒼直勾勾的盯着來人,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好似黑洞,駭人無比。
“飄流於世間的靈魂、遊走於人界的亡者,皆依循自然之理迴歸至死者之地。迷惘及困惑,憎惡與悲傷,將在光的道路上消失於無形,陷入恐懼吧!陷入黑暗吧!你終將被吞噬!”聲聲陣陣,蒼嘴巴輕啓,猶如來自幽冥深處的召喚。這是一段《靈聲寶決》中的魔音,當初青穎穎送給他的是殘本,整本書也只發現了這一段咒語,由於過於霸道,他從沒有施展過,每次只通過他異於常人的魂力震懾敵人。
那人感覺如墜冰窟,厲鬼悽嚎,人羣消失,黑暗籠罩一切,並隱隱要將自己吞噬。他嚇得呆立不動,雙手揮舞,試圖抓住什麼東西,張開嘴卻只能發出沙啞的啊啊啊聲。腳下的黑暗逐漸被撕裂出一道裂縫,從裂縫中可以看到各種邪惡的、醜陋的死靈和骷髏在向上攀爬,試圖將他拉下深淵。他甚至能感覺腳腕被冰涼的枯手抓住。“啊...啊...救命!救命啊!”隨着大喊大叫,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鼻涕橫流。突然感覺有人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出了黑暗,漸漸眼前景色趨於真實,周圍的人怪異的看着他,還有不少人像看滑稽表演一樣忍不住嗤笑。他自覺丟人,知道是陷入了幻覺。陰沉的臉上顯露出狠厲,嘴角微微抽搐,那種色眯眯的眼神也完全消失,被冰冷陰寒所取代。掃了蒼一眼,沉聲道:“我們走!”。身後幾人跟着他快步推開人羣離去。
蒼眼中閃爍着點點寒芒,瞳孔縮小至針尖大小,五根手指依次在戒指上搓過。似乎冰冷的九幽玄天戒能讓他冷靜下來。
蒼低聲道:“先回去,扶茹姐去休息!”
別院中,折騰了到日上三竿,詩茹纔有些疲憊,沉沉睡下。文琪來到蒼的房間,見幾人都圍在一起,氣氛一度有些沉悶,想要說些什麼,看到蒼陰沉到可怕的臉,只得悻然的悄悄坐在一旁。冰川冰河坐在牀上,擺弄着什麼東西。凱普斯盤膝坐在地上,隱約比站着的蒼還高出一些。壓抑的氣氛持續近一刻鐘,連冰川冰河都受不了如此壓抑的氣氛,悄悄向後挪動一下,彷彿想遠離風暴的中心。
蒼輕輕敲了幾下桌子,“噠噠噠”的聲音格外清晰,此刻就像在耳邊撞響了巨大的鐘鼓。瞬間打破了已經凝結不動的空氣,衆人齊刷刷的望向他。
“老凱...你知道些什麼?”他看着凱普斯,指了指睡在隔壁的詩茹,示意凱普斯說些什麼。
凱普斯一瞬間的表情比蒼還要豐富,驚訝、好奇、失望、尷尬、憤怒等等,蒼一度懷疑他的臉是否抽筋了。凱普斯最終停留在有些不知所以的表情。
“額...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人是小姐的哥哥,兩人以前關係挺好,後來特別討厭他,甚至有些恐懼!”
文琪手扶額頭,一臉黑線。冰川兩兄弟立即又向後挪了挪,作望天狀。蒼彷彿預料到是這個結果。
蒼疑惑的問道:“你跟着茹姐之後她便出來了?沒有再回去過?”
“恩..恩..我被顏族長救下是在三年前,沒過多久便跟着小姐出來了!”。
“我懷疑,這又是一個雲朗之流的人!”蒼有些鬱悶,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幾人添滿水,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的敲擊。
房門咯吱一聲打開了,詩茹呈萎靡狀,無力的推門進來,走路還在搖擺,臉色蒼白的嚇人,似乎走着幾步已經耗費了大半力氣,只得倚在門口。文琪趕忙上前扶住她,冰川兩人也搭手,讓出了大牀,扶她到牀邊坐下。文琪坐下摟着她,讓她不至於脫力倒下。蒼端過一杯溫水,放在詩茹手中,卻感覺如同抓起一塊冰雕的手掌。蒼趕忙拿起被褥幫她蓋上。
詩茹的稍作休息,有氣無力的言道:“那人叫顏尚茗,是大長老的孫子,也是我的表哥,從小在家族便呼風喚雨,加之天賦異稟,受到家族鼎力培養,我父親還執掌家族權利時,他對我特別寵愛,指導我功法,帶我四處遊玩.....詩茹彷彿陷入美好的回憶中,語氣不由輕快許多,嘴角也露出淡淡笑容。”
突然,詩茹頓了下,淚水如泉涌般不止,邊抽泣邊劇烈咳嗽起來。文琪趕忙又端起一杯溫水,並拿起手帕給詩茹擦臉。凱普斯一臉焦急,不停的探頭想看清楚詩茹的狀態。咳嗽聲漸漸小了,一道更加無力的聲音傳來,“父親因事外出,就此失蹤,家族卻無人知道父親因何事外出,也沒有任何父親的消息。只是母親一直說父親是去搜尋線索,父親沒有死。並交代我一定要找到他,不久後母親也因悲傷過度加之承受不住家族壓力,離開人世。沒有多久我就發現表哥脾氣愈發暴躁,臉色也有些發青,看我的眼神也漸漸變得不正常“。
詩茹略微思索一下,“”就像,就像野獸!”。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竟然闖入我的房間!而且是那種全身化作黑煙,異常恐怖的狀態,嘴裡發出的根本不是人的聲音,就連野獸都的吼叫都比他動聽!我....我....”。詩茹突然再次失聲痛哭,聲嘶力竭的嘶吼的竟不似人聲。彷彿所有積蓄在心中的悲憤和委屈一瞬間釋放出來,文琪緊緊摟住她,發現詩茹竟像小貓似的蜷在一起不停的顫抖。蒼幾次欲起身去安慰她,最終也只是坐在一旁輕輕拍打着。
凱普斯聽罷起身便要衝出房去,“大爺的!那個畜生!老子活颳了他!”。巨盾被他提在手中,厚重的房門在他面前只是一張紙片,冰川及時一刀橫在他與房門面前,凱普斯才堪堪停住。
“老凱,你如果把我的房門打壞了,你晚上就睡這個房間!”蒼語氣冰冷,隨手將凱普斯的盾牌卸下,手中猛然一沉,好在還是被他接住輕輕放下。吁了口氣,把凱普斯按到在椅子上,蒼默不作聲的走出了房間,詩茹奮力的嘶吼清晰的迴盪在耳邊,蒼白的面孔有些扭曲。似有一把尖刀狠狠紮在他的心上,一下不夠還要再來幾下,疼的蒼抽搐不停,蹲在地上大口喘氣。他不是傻子,同樣也不是泥人。
“也許...是該做些什麼!”
點點星芒映耀夜空,可蒼卻感覺每顆閃耀的星星都是詩茹一滴飽含悽苦的淚珠。
翌日清晨,重甲兵士戒備街道,迎着剛剛探出頭的朝陽,一輪淺淺的彎月還欲罷換休的掛在身後。城門前的青石板街道上屹立着一名挺拔的黑衣少年,冷冰冰的臉上卻有噙着壞笑的嘴角。任露水打溼衣衫,任兵士穿梭四周,卻巋然不動。沒有規定不能提前排隊報名,又沒有影響正常秩序,所以也就任由他站在那裡。
金色的光芒順着初冬冷清的依次播撒,黑甲兵士披上一層金芒,似乎濃重的煞氣都消失了不少。直至城門也披上一層金燦燦的外衣,那幾幅桌案才姍姍來遲。蒼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身體,擡頭卻沒看到雲渺,四周掃過,才發現今日雲渺立於城門之上。換了一身赤紅色鎧甲的她,黑色披風獵獵作響,傲人的雙胸和修長渾圓的長腿似要掙破鎧甲爆出來似的。
看到桌案前已經聚集了大批的參賽者報名,蒼快步閃進一小巷中,兩步便登上屋頂,貓腰在屋頂與圍牆只見挪騰跳躍,好在不是戰備時期,兵士也只是維持秩序,並沒有過多注意周圍,不多久,蒼已經來到牆根下,找了一處凸起較多的城牆,提氣輕踏,整個人躍起幾丈,雙腳在城牆上連點幾下,便落在城樓上。
四周環視,發現並沒有守衛,才貓腰朝雲渺所在的城門行去。突然聽到幾聲“蒼啷”刀劍出鞘聲,身邊瞬息圍上幾名身穿暗紅色輕甲冑的兵士,個個氣息悠長,殺機四溢,不待蒼解釋,幾道寒芒劈下,刀未到,黑色刀芒先至,撕裂蒼的衣衫,在蒼身上留下幾道淺淺的傷口,蒼彎腰前撲,將前面一人撲倒在地,提膝撞在那人下巴上,聽見咯嘣一聲,倒頭暈過了。其餘幾人連忙收勢,怕誤傷自己人,蒼趁機會竄出幾丈,兩道紅色光影從眼前閃過,夾雜一道淡青色光芒,蒼條件反射的擡起胳膊運行內力擋在前面,九幽玄天戒將手掌和小臂包裹進一層黑色護甲中,蒼只覺兩臂一麻,又是兩道略微深些的傷口撕裂小臂,不由的有些吃驚,有了護甲的的他還會受傷,如果沒有護甲,豈不直接把小臂切了去。
暗道一聲萬幸,再次輕點幾步,竄到環抱酥胸真笑眯眯看戲的雲渺面前,大喝道:“等等!”。聲音沙啞不堪,唯有離得最近的雲渺聽懂大概,朝身後追來的幾人擺擺手,頗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待看到蒼身上幾道還在滴血的傷口,出聲道:“先包紮下吧!”。
“不必了,還不礙事!”蒼堅定的搖搖頭,伸手從懷裡掏了掏,身後幾人又一陣緊張,齊齊向前踏了幾步。見蒼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纔不禁鬆一口氣。雲渺接過只寫了幾十個字的紙張,讀了一遍又一遍。確定沒有落下一個字後,纔有些驚訝的道:“你來就爲了讓我看這個?”。
“呵呵...不然呢?難道爲了找你讓我通過比賽?”蒼爽朗的笑着,絲毫不在意牽動的傷口染紅了衣衫。
雲渺後退一步,撩起披風坐在一把寬大的椅子上,盯着蒼看了許久。
“你帶給我的驚喜和麻煩從不間斷!”雲渺托起姣好的臉龐,淺淺看着他。
“我倒寧可簡單一些!”蒼有些無奈。隨手找了一把椅子坐在雲渺面前。
“似乎,你現在還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吧?”雲渺玉指夾着那張紙頁,衝着蒼輕輕揮舞。
“我的條件很簡單,而且對你百利無一害!如果我能成功,你又收穫了一個強者的友誼!何樂而不爲呢?”蒼極其自戀的笑着,將身體靠在椅子上。笑容和放鬆只是爲了掩飾暗傷的肆虐。體內已經千瘡百孔,每一次的受傷都會加劇他的疼痛。如今他還能做到面不改色,只是他不知如此樣子還能堅持多久。
雲渺眼波流轉,漾起一層狡黠的光芒,“似乎聽起來不錯!不過對你沒有一丁點好處吧?”
“答應了就簽字吧!我相信穎穎姐,而她信任你!我姑且也信任你!”蒼沒有解釋,在他看來自己的理由可能對於這種上位者來說過於可笑和幼稚,但他無法說服自己視而不見。
雲渺略微思考後,嘴角上挑,一雙媚眼轉了幾圈,“我可以答應,跪下,但你需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說完戲虐的看着蒼,翹起那一條的白璧無瑕的長腿,手指輕敲椅背。
“好!我能做到的!”蒼望着城牆下人山人海的人羣。
“先跪下吧!既然你求我!就要有求人的樣子!”雲渺指着蒼面前的地面。
聽到咚一聲,轉頭看到蒼已經跪倒在地。身後幾人不明所以,皆一副嫌棄鄙視的模樣,甚至都懶得看一眼蒼,剛剛對蒼提起一些讚許之情的幾名護衛呸了一口。他們見過許多,爲了能加入雲家,或者受到雲家庇護做牛做馬的,低聲諂媚的。各種令人作嘔的模樣。
雲渺楞了一下,倒有些出乎她意料,“你可知男兒膝下有黃金?”
“呵呵...在我最危險的時候,他們與我站在一起!我只希望能護得他們周全!”蒼面沉如水,看不清心中所想。
“好吧!我答應你的條件!”雲渺微微頷首,擺手示意蒼離開。
蒼起身撫平衣袍,轉身離開,跪立的地方留下大片血跡。無比刺眼。
“不知能作爲你護在身後的朋友是一種什麼感覺?我想應該無比踏實把?”雲渺看着蒼跌跌撞撞走下城牆,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