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形大殿中,女子身着火紅色旗袍,上繡金絲飛鳳,如火如煙,耀眼逼人。略顯慵懶的翹腿坐在椅子上。潤滑修長的大腿在旗袍的裙襬下若隱若現。一旁坐着一名俊俏書生模樣的青年,託着下巴,呆呆望着眼前昏暗的大廳。深邃的眼眸中精光流轉,只是帶都給人一副流裡流氣的感覺。
“這破椅子太硬了,隔的屁股生疼。無妄…你覺得呢?”女子輕輕扭動柔軟如水的腰肢,豐滿圓潤的臀部抖動幾下,似乎還發出“砰砰”的聲音。
男子正是在蘭城幫了蒼一把的山河盟弟子無妄。
他似乎對一旁女子的嫵媚視而不見,只是一味的發呆,然後輕輕嗯幾句。
“嗷…嗷…渺姐!你扎我幹嘛?”無妄捂着屁股一蹦好高,轉頭對着女子咆哮。
女子將手中的髮簪在手中轉了幾圈,輕巧的插了回去。略帶威脅的笑着,“臭小子!叫你一聲無妄是看在如今你身份上!在你渺姐面前還敢擺譜?你信不信我把你掛起來抽一頓!你師傅還會來感謝我?”
無妄哪敢有一絲怒火,搖頭晃腦的拱手諂笑,“哪有…我哪有擺譜!柔兒在我臨行前還特意囑咐,定要把禮物安全帶給渺姐姐!你看那雪山玉貂皮,就是柔兒特意買來送給渺姐做披肩的!”
女子眉頭微微皺起,撫平裙襬,正身盯着無妄,“你給我記清楚!柔兒就是柔兒,當初我把柔兒嫁給你,是看在你倆確實相愛!如果你膽敢把柔兒牽扯進來!無妄…你應該知道你師傅顧不了你周全!”
無妄也收起滑稽模樣,正身做回椅子上,“渺姐,政治一貫如此,你我都無法置身事外,甚至強如雲海大哥,智慧如顏叔叔,都必須遵守遊戲規則!不過…我可以保證,無論如何我都會護得柔兒安全!”
“是啊…身在其中,脫身不得。”女子深有感悟,仰起頭,藉着的呼吸,掩飾無奈的嘆息。
不多時,從大殿的幽暗處中走出一名佝僂身子的老婦,連同一位鷹鉤鼻,眼窩深深凹陷的中年人。
女子和無妄兩人同時起身,女子恭恭敬敬的低頭行禮,“龐婆婆!雲業長老!”
老婦面容慈祥望向女子,深埋的皺紋因爲笑容變得更加複雜,蹣跚着朝着女子一步步走來,“二丫娃兒啊,幾年不見,這個迷人呦....還記得老婆子不?”。
女子虛晃而過,攬起老婦一側,輕輕攙扶,“老太太,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就好好歇着唄!”
老婦極爲不情願的斜了女子一眼,挺直腰板甩開了攙扶她的玉手,只覺微風拂過,擺在眼前的兩把金剛烏木打造的百斤太師椅便消失了,再次聽到“嘣...重物落地的聲音,老婦已經出現在女子身後不遠處,瘦小的身子有些彆扭的掛在寬綽的椅子上,因爲夠不到地面,兩條腿在空中不住晃動。“怎麼樣?二丫頭!老婆子我還是很利索吧?”
“老太太,給我們這些小輩顯擺你身法有意思嗎?”
老婦極爲認真的點點頭,”有!爲了鞭策你們不斷上進!“
無妄在一旁硬撐着彎成弧形的雙眼,肩膀緊緊收起,輕微顫抖着。他可是深知這老婦的厲害,也只唯有對雲渺寵愛有加,對其餘的後輩極爲嚴厲。
看到雲渺臉色鐵青,秀眉微蹙,似火焰般上下跳動,無妄趕忙硬着頭皮上前拱手輕聲叫着:”婆婆,龐婆婆.....“
”喊一遍就行,老婆子我耳朵比你們可是好的很!“
無妄頓時語塞,一雙眯起聚光的小眼瞪得滾圓,憋了很久,也沒有蹦出一個字,想坐下平息心情,卻發現兩把椅子都被老婦拿走了,不由得憤憤悻悻的立在一旁。
被稱爲雲業的那位中年人,只是垂手立於老婦身後,無論幾人如何嬉鬧,他冷峻的面容始終沒有任何變化,目光平淡但卻不顯呆滯。
深暗的大殿中,柔滑的紅黃色光芒掃過,幾聲輕咳後,不多時,影影錯錯投射出十一位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居於正中位置的兩位白髮老叟,一襲淡金色流雲錦袍,左胸口繡着一個“雲”字。再看其他幾人,同樣都在左胸口繡了“一個雲”字。
“長老…”雲渺和無妄跨出幾步,躬身稱道。
“嘿嘿…賀老頭,十幾年了,還沒進一步呢?”老婦乾脆盤膝靠在太師椅,似乎比之前舒服了很多。
“嗯?師妹…你出關了?”位居中央的金袍老者驚訝中透着欣喜。
“師妹,怎麼樣?我如今也看不清你的修爲了!是不是已經踏出那一步?”另一位白髯飄灑,身形修長勻稱,一身正氣的金袍老者急迫的問道。
老婦遺憾的搖頭嘆息,“或許是我比你們領悟了更深的真諦,修爲纔會比你們強上一些,但是依然沒有踏足“神”位。”說罷,老婦又不斷搖頭點頭,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兩位師兄,我此時閉關,有種極其強烈的錯覺,我們感覺伸手可觸的那層屏障,其實是一道極難跨越的鴻溝!”
兩位金袍老者一動不動盯着老婦,希望她下面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卻見她也同樣用滿是皺紋的臉對着二人,從縱橫交錯中擠出的兩粒黑黝黝眼球充滿疑惑。
“哎....”三人同時哀嘆。
“師哥,你們有沒有仔細考慮過,在已知中,幾百年間位列“神”位的只有那麼幾十個人,究竟因爲什麼?”老婦將積蓄心中多年的疑問拋給了在座所有人,只是能聽懂的也只有了了三四個,像雲渺他們只是能聽到幾句已是受益匪淺。“神”位,目前最爲熟悉的也只是山河盟的盟主柳習南,作爲一個錯中複雜的聯盟能留存至今且還在飛速發展,與柳習南自身魅力和實力強大有莫大關聯。
幾位實力相差無幾的長老聽到對話,皆陷入沉思。雲渺和無妄還有幾位實力較差的長老,不由的面面相覷。他們最多才剛剛到地傑高階,對於“神”位之類的討論還沒有資格參與。
一刻鐘後,大殿陷入絕對的寂靜,半個時辰後,大廳中雲霧纏繞,甚至能聽到雲渺秀髮被吹起的聲音。
一道輕咳打破了詭秘的寂靜,除了老婦三人,其餘皆沉沉呼出一口濁氣,頓時大殿中響起多種異動。無妄甚至還偷偷打了嗝。
居中靠右邊的一位老者笑呵呵的輕聲連稱讚,“小渺啊!呵呵…大伯多少年沒有見你了?我記得上次見你時你還在我懷裡揪我的鬍子呢!哈哈…一轉眼楚楚動人啦!”
這一句玩笑徹底道破僵局,熟絡的人開始輕聲交談起來。
一位看起來比雲渺大不了多少的芳華女子也是笑意滿滿望着她,“嫁人了嗎?還沒有把?有合適的嗎?姑婆給你介紹幾個?”
又一位老叟似乎突然望見一旁低眉順首的無妄,低聲嘀咕道:“小渺啊…這個臭小子可不行!從小就不安分!極爲能串騰!可不行!可不行!”
呆立的兩人滿臉黑線,無妄更是憋不住想笑,一副痛苦忍耐的神色。
“停…各位老祖,大伯,姑婆…今天開的可是長老會,不是討論我的問題來的!”雲渺有些慍怒,眼眸中精光流轉。
一衆長老你看我我看你,皆笑吟吟看着她,像看一隻穿上衣服表演的猴子般。
一位身着黑袍,眼窩微陷,嘴脣透着青紫色,似有似無的陰沉令人渾身不舒服。他輕輕咳嗽幾聲,“雲渺啊,年齡也不小了,是該找一個合適的人家了吧!我看崗家崗子然就不錯!爲人謙遜,溫文爾雅,主要修爲比之你更強一些!”
一位紅潤異常,微微發福的長老笑眯眯附和,“對啊,雲渺,我們這些長輩對你的婚事非常看重,如今雲家女子中你可謂是最出色的一人,自然不能隨便找一個!”
無妄聽得目瞪口呆,良久不敢說話,包括吞嚥口水都小心翼翼。
雲渺倒是平靜許多,輕撩秀髮盤於耳後,輕聲道:“既然各位長輩如此關心我,那小女子可真是受不起。不過我能配得上如此優秀的我,也唯有超越雲海大哥的實力,超越顏叔叔的超羣智慧,是不是才能配得上我這雲家最出色的女子呢?”
剛剛幾位飾演慈愛長輩的長老們被驚的說不出話,自己簡單的誇了幾句,哪知雲渺會順杆向上爬,把自己放在如此的高度,自食其果的只能自己咽苦水。
黑袍老者看到被雲渺牽着鼻子走,不由得怒由心生,“”衆位長老,今天召開長老會,主要是討論如何處理算計雲尺和謀害雲朗的那個小子!膽敢挑釁我雲家威嚴的,決不能姑息!”
無妄接連擺手,“這個我解釋一下,這兩件事且不論且是不是一個人所爲,長老怎知雲尺是被算計的?而不是因爲正值體弱虛糜受到了驚嚇?。”
“那你又又何如證據證明雲尺不是被故意設計坑害的?”
黑袍老者接着厲聲質問,“那....那個殺害雲郎的小子抓起來了嗎?
雲渺斜撇了他一眼,疑惑的問道,“不知雲鳩長老指的是哪個小子?據我瞭解的情況來看,還沒有證據直接確定殺害雲郎的兇手!”
“你....既然一切都沒有定局,爲何要召開長老會??”一聲怒喝,大殿中的空氣頓時混亂狂暴,雲渺和無妄接連後退十幾步,眼看就要被捲入亂流中,身前突然出現道挺拔身影,雙手揮動,真氣化作兩隻乳白色大手,將亂流拍在腳下。“轟...”大殿劇烈顫動,地上卻沒有任何痕跡。
“既然作爲長輩,對晚輩需要沉靜些!”
身影逐漸清晰,正是跟在老婦身後的那名長老雲業。
“哦...是雲業長老!剛剛是我有些激動了!哎呀...忘記眼前還有晚輩了!這些年了,脾氣一直沒改!慚愧!實在慚愧!”
雲業搖搖頭,冷峻的臉色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我們雲家歷代都是屍山血海中站起來的猛將,怎麼會因爲體虛被嚇成那個樣子!”
“嗯…尺兒他雖然驕橫些,但畢竟也是雲家的嫡系子孫,大場面也見過不少,倒也不至於被嚇的丟失身份!”又一位紫衣錦袍老叟微微搖頭。
被雲渺稱爲姑婆的芳華女子輕挽玉手,撫了撫頭上的髮髻,“各位長老們莫急,雲尺已經送去療養,想必不日便可痊癒,整件事都是雲尺一人承擔的,到時直接問他便好了!”
“作爲雲家直接領導者,難道雲渺就沒有責任了嗎?怎麼可說是雲尺一人承擔呢?”
看到長老們陷入無休止的爭鬥,一時間議事大廳暗流涌動,所有人都在爲自己傾向的力量做努力,雲渺和無妄相視一眼,皆無奈搖頭。
突然一道聲音傳來,嘶啞狠厲,就似破舊風箱在奮力工作。“雲渺,我們家族長老會,你帶無妄來作甚?”
“難道你是想用他山河盟弟子身份來壓我們嗎?”不待雲渺解釋,一頂以下犯上的帽子便扣了上去。
雲渺和無妄有些呆愣,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結果。
“好了…好了…無妄也不是外人,從小也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全是半個雲家人了!”一位白髮老婦忙打圓場。
“雲渺,無妄,你倆是不是要合起夥來要挾我們?”一頂更大的帽子壓了下來。無妄心中頓時有種糟糕透頂的預感。
站在主位的兩名金袍老者則只是淡漠看着一切,跟老婦就留一番後,便恢復老態龍鍾的模樣,紋絲不動。
此刻外界正值清晨,太陽卻是難得偷懶,又是一天陰雨綿綿,蒼極度討厭這種天氣,他的感知力被雨水阻隔,如陷入泥淖般動彈不得。嘗試了幾次,只能感知屋外幾丈範圍,經常被雨水乾擾。
好在陰雨天沒有持續多久,陽光再次普照大地。暖陽的映照下,這幽靜的小院別具一番韻味,同老叟一樣,乾淨整潔,擺設不多,但處處透露清香淡雅之意。蒼沿着迴廊四處走動一番,連他這個整日窩在森林中的原始人都讚歎不已。看到拐角處有碧波盪漾,明顯是一汪水潭,蒼快步走去。一道清脆女聲恰好傳來:“都過來,給你們買了禮物!”。再熟悉不過,真是文琪那大大咧咧的嗓門,蒼不禁感覺好笑,自己跟着一羣每天打打殺殺的夥伴,卻偏偏要去尋找優雅。過於做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