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清晨第一縷朝陽透過繁茂的寒玉梧桐,灑在蒼燈茗身上,雖然寒玉梧桐性屬陰,通體冰寒,卻仍阻礙不了溫暖的陽光。
蒼燈茗身子微微顫抖,轉而甦醒。幾滴晨露恰好滴在乾裂的嘴巴上,久逢甘露,蒼燈茗瘋狂吮吸着,脣裂溢出的鮮血與露水混合在一起,血淋淋異常恐怖。
昂着頭,蒼燈茗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晶瑩的淚珠裹挾着兩頰的雪沙與鮮血,悄然滴落。
蒼燈茗感覺到了兩頰滾燙的眼淚,心中頓感酸楚無比。只是手臂折斷,無法去擦拭,只能任由眼淚橫流。
附在地上的耳中突然有陣陣腳步聲傳來,聽聲音,應該是哈努烈,只是不像以往那般沉穩,甚至有些混亂。
蒼燈茗忙將頭埋進雪沙中,以掩蓋滿面淚流。聽得腳步近了,蒼燈茗只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了起來,身子在空中翻滾幾周,重重摔落,一陣頭暈目眩之後,體內氣血翻涌,幾乎將內臟咳了出來。
緩了片刻,蒼燈茗才緩緩起身,擡眼便看到哈努烈面目猙獰,冷笑瞪着他。
“何事?昨天剛剛離開,今日怎麼又來了?難道又被人羞辱了?呵呵…”
蒼燈茗無所謂的甩了甩頭,迎着哈努烈冒火的目光。
哈努烈半蹲在蒼燈茗身前,猩紅的舌尖舔了舔鮮豔的嘴脣,邪惡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雙瞳漸漸變幻如鍼芒,可見已是憤怒到了極點。
“蒼燈茗,今天我不想再讓你活下去了!非常非常的想弄死你!但又不忍心讓你這般輕易的死去!你說該怎麼辦?”
一邊冷笑,一邊戳着蒼燈茗的十根手指。雖然四肢被折斷,但痛覺還在,所謂十指連心,只是無論哈努烈如何用力,直至十根手指都化作了肉泥,蒼燈茗都沒有皺一下眉頭。因爲他知道,今日怕是活不過去了,但直到今日,嫿兒都未再出現。肉體上的疼痛,哪裡比的上心中的十之一二。
蒼燈茗揚起漾着淺笑的面孔,眼淚仍是不受控制的嘩嘩直流。
“嫿兒....她....還好嗎?”蒼燈茗問出最後幾個字,便靜靜等着哈努烈的回答。
哈努烈一愣,心中早知蒼燈茗會有這般問題,詭異淺笑,說:“蒼燈茗啊蒼燈茗,白白浪費了這般時日吧?最後連嫿兒的手都沒有牽上!你可不知道,嫿兒在牀上那般瘋狂!每日搞得我是叫苦不迭呢!完全就是一個**啊!哈哈.....”
“哦....”
蒼燈茗並未擡頭,也未有任何多餘反應,淡淡輕哼一聲,轉而閉上了雙眸。
哈努烈今日的火氣莫名旺盛,見到蒼燈茗又是這般淡然模樣,自己彷彿像一個跳樑小醜,炫耀着那些自以爲驕傲的東西。
“嘣...”
沉悶的聲音,雪沙被濺起大片,一道怪異的人影在地上滾出去百丈,恰好落在那顆剛剛栽種的寒玉梧桐下。
哈努烈隨即掏出一顆泛着綠油油青芒的珠子,拳頭大小,似有一道陰森的煙霧在珠子中飄蕩。蒼燈茗剛剛擡頭,珠子被拋飛而來,落在天頂上滴溜溜轉動,詭異的是,那陰森煙霧見到蒼燈茗彷彿見到見血的兇獸,死死盯着他不放。
“一元情魔珠?”蒼燈茗掃了一眼,喃喃道。
哈努烈冷笑着緩緩走向蒼燈茗,說:“這可是一元情魔珠!我知道你魂力深厚,即便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但有了這顆珠子,你的靈魂,我想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
蒼燈茗緩緩靠近了一元情魔珠,當額頭觸及的一剎那,只覺靜謐的魂海中,無聲無息間,激盪起一圈圈漣漪,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一元情魔珠,距傳裡面封印有一個癡女的靈魂,苦等丈夫不來,最終枯坐萬年,變爲了化石。而當他丈夫出現時,身邊跟着的竟是另一女子。此女子魂化厲鬼,虐殺了丈夫與那女子,以及腹中三個月大的嬰兒!”蒼眸子輕靈,緩緩嘆道。
哈努烈怪異笑道:“那些都是傳言,我只知道,有了這顆珠子,便能將你靈魂封印!我要讓你化作這寒玉梧桐的養料!哈哈....”
回身望了一眼已經初俱形態的寒玉梧桐,生機盎然,卻通體散發着陣陣冰寒。淺笑道:“是啊!這寒玉梧桐可是一個絕佳封印之處!我記得真元大仙便是被封印在寒玉梧桐樹下,最後那顆寒玉梧桐樹冠竟覆蓋千萬裡之遙!不可爲不壯觀!”
一元情魂珠繞着蒼燈茗轉了三圈,那縷黑焰飄然而現,漸漸在蒼燈茗身前凝聚成一具人形。倒的確是一女子模樣。看形態,身前也是有傾國姿色。
“嘻嘻嘻....”
女子發出一聲尖銳笑聲,使得人心如貓撓。隱約間,可見女子籠罩在黑霧中的樣子,雖然面容慘白。卻有着三千青絲披於雙肩,高挑的眼眸,盡帶魅惑。鵝蛋嬌容,又顯得頗爲可愛。
女子雙臂攬過蒼燈茗,揉着他的臉頰,冰涼的雙手,與那寒玉梧桐也不曾多讓。聲音漸漸變得嬌媚許多。
“小哥哥,你是如何變得這般模樣啊?讓妹妹來伺候你吧?嘻嘻....”
蒼燈茗輕嘆一聲,說:“哎...都是爲情所傷之人啊!姑娘,你就沒想過去輪迴嗎?”
那女子聽罷,一對娥眉高挑,清亮的眸子四下躲閃,竟有些慍怒。
“輪迴?我與那負心漢許下誓言,不缺席彼此的生生世世,若是我渡如輪迴,還會再見到他!現在想起他還覺得噁心,所以,即便我這般模樣,也不願再見他了!”
說罷,女子身子輕顫,又轉而變得嫵媚,在蒼燈茗耳邊輕吐芬芳,細語道:“小哥哥,只要你來陪我,我就不覺孤單了!小女子定然會讓***日醉生夢死的!嘻嘻....”
奈何無論女子使勁渾身解數,蒼燈茗始終不爲所動,便是雙眸都不曾閃動一分。女子甚至盤在了蒼燈茗身上,一聲聲宛若空谷傳聲,又似仙人呼喚。
“哎...罷了,便讓我爲你渡上一渡,也爲你斬斷這份孽緣吧!”蒼燈茗靠着寒玉梧桐深呼一口氣。
“不要嘛...小哥哥來玩呀!小女子很是寂寞的!嘻嘻嘻....”女子不依不饒,甜美的舌尖輕舔着他的臉頰與脖頸。陣陣**使得人心神盪漾。
若是可以,蒼燈茗也是捨不得這具肉身。畢竟,以十萬神獸血脈凝聚,無論各方面都是極爲出色的。天頂中,悄然冒出一簇黑焰,不過拇指大小,極爲柔弱,彷彿輕風拂過便會熄滅。
片刻後,黑焰不覺中湮滅,那具已經殘破至可憐的肉身徹底失去了意識,成了一具空殼。女子率先發覺了異常,盯着懷中的肉身呆立良久,突然驚呼道:“竟然能金超脫殼?嘻嘻....這具靈魂小女子收下了!”
殊不知,蒼燈茗已經盤膝飄於半空,望着這一幕,搖頭苦笑,喃喃自語:“哎...也不知下一次肉身去哪裡弄!”
不久,哈努烈也止住了怪笑,幾步趕了上來,將蒼燈茗的肉身提起,發現軟綿綿的,沒有了絲毫生氣。猙獰咆哮道:“蒼燈茗,你不想見嫿兒了嗎?若是識趣的,就乖乖出來!”
憤怒的咆哮在鳳棲谷上空飄蕩,或許是寒玉梧桐的遮蓋,回聲久久不肯散去,每聽到一邊,哈努烈的臉色就黑上一分。
就在哈努烈即將狂亂之際,蒼燈茗在不遠處哀嘆一聲,徐徐現身。轉瞬間,與平常無異,若是不去刻意打量,根本不會發覺這只是一具靈體。
腳踏虛空,腳尖輕點潔白雪沙,宛若一片輕盈羽毛,緩緩落下。緊跟着,幾步走到一元情魂珠前,身後留下一排深淺均勻的腳印。
女子望着蒼燈茗,疑惑不解,問:“你...你是誰?”
蒼燈茗輕柔的替女子撩起秀髮,露出精緻的容顏,嘆息道:“姑娘,你不該這麼懲罰自己!一切都會隨着時間而消散的!”
女子或許多年未受過這般溫柔對待,亦或許是勾起了深處某些溫馨的回憶,十分柔和的貼近了蒼燈茗,感受着雖然冰冷,卻令人心安的大手。
“輪迴去吧!我替你斬斷孽緣!”蒼燈茗淺笑道。
女子突然聽到輪迴二字,臉色大變,轉而秀髮揚起,嬌容扭曲不堪。厲聲喝罵道:“你到底是誰?是不是那負心漢?看我殺了你!”
轉而奮起,玉手頓時涌起一團團陰森黑氣,繚繞在女子身邊,厲鬼嘶吼鳴叫。一顆顆骷髏頭被封在黑煙中,欲要掙脫而出。
“啊....啊...殺你了這個負心漢!”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訶。”
看到蒼燈茗雙手合十,背後映出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黑佛。黑佛望着女子淺笑,笑容神秘且莊重。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施主,世間恩怨愁斷腸!如今你這般折磨自己,可曾有一刻心安?”
女子呆呆望着黑佛,黑芒在眸中竟變爲燦燦金芒,久違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沒有....”女子沉吟良久,仿若失了力氣,無力嘆道。
“既然如此,爲何要這般折磨自己?斬斷孽緣,去輪迴吧!”蒼燈茗踏出一步,手指輕點在女子眉心處。
一朵黑焰化成的蓮花悄然生成,漂浮在女子天頂上,撒下片片黑光。女子徐徐跪拜,黑煙被漸漸剝離。
只是兩人忘記了一旁的哈努烈,一元情魔珠若是有這般簡單,女子也不會受困這麼久,無法前去輪迴。
只見哈努烈冷笑着捏出幾個法訣,沉寂的一元情魔珠頓生耀眼光芒,女子抓着長髮發出撕心裂肺的驚叫,幾縷秀髮被拽了下來。
黑蓮被破,女子陷入了癲狂,血紅的眸子惡狠狠盯着蒼燈茗,指甲倏然長出一些,寒芒閃閃。
“啊....”
女子重又撲了上去,鋒銳的指甲劃過蒼燈茗眼前,不得不狼狽的後退一步,卻因爲還不適應這具靈體而滾落在地。這下給了女子可乘之機,刺耳的尖叫聲令蒼燈茗有些昏沉,再回神時,黑煙化成的兇獸已然張開血盆大口撲至眼前。
情急之下,蒼燈茗只得擡手擋下那兇獸,半支手臂都被兇獸吞到了嘴裡,疼的他一陣唏噓。身後黑佛終於睜開了眼,隨着一聲鐘鳴之聲,黑佛大手壓下,直奔兇獸而來。
兇獸擡頭之間,看到黑佛呼嘯而至的手掌,竟面露懼色,大口不禁鬆了些。蒼燈茗藉此機會,抽身而退,轉而握拳,腳掌狠狠踏在雪沙之上,柔軟的雪沙卸去了小半力氣,卻還是將蒼燈茗推了出去。
一對沙包大的拳頭率先擊在兇獸腦袋上,雨點般的攻擊驟然而至。兇獸哀嚎着連連後退,後腿漸漸陷入了雪沙之中。那黑佛的手掌也隨之而至,撕裂風兒的呼嘯,一擊將兇獸化爲黑煙。
躺在哈努烈手中的一元情魔珠發出陣陣顫抖,一道細微的裂縫逐漸蔓延。只是哈努烈還沒有發覺。蒼燈茗視線突然轉向了哈努烈,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一元情魔珠,嘴角掛起了那抹壞笑。
在鳳棲谷,哈努烈速度比蒼燈茗快上許多,興許哈努烈是產生了絕對打不過的意識,見到蒼燈茗追來,也不予抵抗,抱頭鼠竄。
“將一元情魔珠留下!我饒你一命!”蒼燈茗怒喝道。
哈努烈卻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腳下更是快了幾分,片刻後,已經有些氣喘。蒼燈茗不由大怒,憑空在空中虛握,一柄丈許戰刀憑空出現。剛剛凝聚出刀身,便聽見一聲清脆刀鳴。
銀光燦燦的戰刀,刀尖挑起一朵跳動黑焰,刀身在空中舞出幾個優美的弧線,黑焰徹底擊退了寒玉梧桐釋放的寒意。刀光劍影間,蒼燈茗跨越百丈,戰刀橫舉,黑焰覆蓋整個刀身。刀身上的怪異花紋都好似在跳動。
感覺身後殺意追至,哈努烈情急之下,將一元情魔珠擋在身前。
“咔嚓....”
刀光劃過,幸得一元情魔珠乃絕世珍寶,才替哈努烈擋下了這一刀。只是又有一道細密裂痕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