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苦戰火雲獸

深可見骨的傷口暴露在傾盆大雨中,血色涓流滾滾而下,濺起片片淡紅色水霧。疲憊和眩暈接踵襲來。蒼只覺四周寧靜祥和,似乎身後有張柔軟溫暖的牀榻在召喚自己。

“哥哥…你快醒醒!快醒醒啊!”聲聲清脆焦急的呼喚由遠至近。喚起了靈魂中的一縷清明。

感覺無力垂在兩側的手被一隻冰冷顫抖的小手緊緊握住,心中再次燃起一縷微弱火苗,在這黑夜和大雨中頑強綻放。

靈識被雨幕阻隔,傾盆大雨非常完美的掩蓋了所有氣息和聲音。一道撕裂半邊天際的閃電映照出兩座小山般的暗紅色身影,伴隨“轟隆隆”的雷聲,蒼右腳在泥濘裡重重踏下,在地面炸出一個尺許大小深坑,剎那光芒消失的瞬間,整個人衝破雨幕,身後留下大片淡紅色水霧,兩隻火雲獸還在努力辨認蒼所在位置,卻見一道浴血身影出現眼前,包裹一層猩紅色光澤的拳頭狠狠擊打在其中一隻的眼窩處,龐大的身軀接連後退兩步,吃痛的連連嘶吼。又是一道泛着妖豔紫芒的閃電當頭劈下,“哐…”位於不遠處的一顆參天古樹正被擊中,燃起熊熊烈火,傾盆大雨都一時奈何不得。

血染大地,火星漫天,熾血焚身的蒼在火光的映照下散發着妖異的光芒。

“啊….”一聲竭力怒吼,蒼作勢要衝向已經接連後退的兩隻火雲獸,又是一道悶雷炸響,或許是徹底壓垮了它們的神經,轉身不顧一切的逃離開去。

“哥哥…你怎麼樣了?”伴隨着詩藍焦急的呼喚,蒼沉沉倒下,最後一次輕輕的眨眼,看到嬌小的身影瘋狂的衝向自己。

刺目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叢撒下斑斑光點。雨後的森林,天氣晚來秋,如同炎熱的夏天,吃下一塊冰鎮的西瓜,浸人心脾般的舒爽。只是一旁刺眼的血衣和些許未被沖刷乾淨的血跡以及那兩隻慘死的火雲獸,就像一張瑰麗的山水畫無意中撒下的墨點。頓時那股大氣磅礴的氣勢被卸的一乾二淨。但也唯有這些才能訴說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一位滿頭銀絲的老者坐靠在樹邊勉強支撐。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頰卻依舊留有一抹和藹的寵溺微笑。詩藍淚眼婆娑輕輕依靠在老人身邊,唯恐多用些力氣,便會傷到老人。

“爺爺.....爺爺.....,你會好起來的對吧?你是最厲害的神醫啊!”聲音已經沙啞到含糊不清,緊繃的身體死死抱着懷裡的兔子。老者強忍着不住的咳嗽溺愛的看着詩藍,努力想擡起手抱一抱小丫頭,只是努力幾次後無奈放棄。

“丫….頭!如果爺爺離開了,你..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短短几個字,老人停歇了幾十次才說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最後一絲生命力即將耗盡。

“丫頭!爺爺將化作點點繁星每天看着你的!”老者留下幾滴晶瑩淚水,含着最後一抹寵溺輕輕閉上了眼。

詩藍只是一味的輕聲抽泣,緊緊握着老人粗糙的大手,彷彿沒有發現老人已經離去。

“爺爺…丫頭不惹您生氣了!丫頭一定乖乖聽話…爺…爺”聲音嘶啞的彷彿在喉嚨裡燃起一堆乾柴。

詩藍忍着嗓子的劇痛一遍一遍哀求,但老人的眼睛最終也沒能睜開。

一個時辰後,詩藍耗盡所有精力,倚在已經有些僵硬的老人懷裡沉沉睡去。

沒有人發現,或許更貼切的說是沒有人有精力去發現。一行鮮衣烈馬帶甲兵士在不遠處土丘上觀察。十幾人外加馬匹,靜謐的可怕。爲首一清秀少年,黑衣黑甲。看似波瀾不驚的,眼神中卻閃爍着複雜的情緒。他們觀察的目標赫然是蒼打鬥的方向。

一名身着暗金色甲冑的兵士悄悄靠近後仔細探查一番。不由也是驚歎連連。

兵士對少年恭敬道:“少主,被我們引出的四隻火雲獸,當場被擊殺兩隻,其餘兩隻妖化的逃走了。但無法確認是否受傷!”

少年聽罷輕噓一聲,暗道一聲“萬幸”。

“你是說….那人面對四隻成熟期火雲獸當場擊殺兩隻,嚇退兩隻?”馬上的少年有些無法接受,厲聲質問道。

“額….那個…”兵士看出自己的少主有些氣憤,哪敢再說下去,顫巍巍跪倒在馬前。

“少主,那少年不過是佔據了總總地利人和罷了!細想之下,還不是盡在少主您的掌控之中?”一名類似貼身侍從的灰袍青年微微笑道。

“哦?說說怎麼回事?”少年一臉和煦看着那人。

跪在地上的兵士感激的看着那個灰袍青年。似乎他就是自己今天的再生父母。

“呵呵….四隻火雲獸,咱們不費一兵一卒,只略微繞了幾圈便將它們引到那些獵人處,現如今更是隻留下兩隻妖化的!而且還遠離它們的領地,這不正是我們希望的嗎?”灰袍青年有些諂媚的看着少年,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下乾裂的嘴脣。

少年看着他冷漠嗜血的樣子,一股涼意由腳心直竄進體內,不過仔細想想他的話也十分合理。努力剋制失態,笑着點頭稱讚。

“少主,那小丫頭也是青春嫵媚的緊那!”灰袍青年見到少年如此認同自己,不由大喜,繼續獻媚道。

“不可,有要事在身!不可多生事端!”少年語氣冰冷的制止了那人,揮手便要帶着兵士去追兩隻逃脫的火雲獸。

“少主…少主啊!您想想,那少年雖然不如您英明神武,但好在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戰力,如今他正重傷在身,這時少主如果救下他那他豈不對您感恩戴德嗎?”灰袍青年看到少年腦子裡只有兩隻妖化的火雲獸,只得換了一種說辭。隨即打馬緊趕幾步來到少年前面指着蒼那個方向激動不已。似乎有一座金山放在面前等人去取似得。

“恩…也好!不在乎這一會,前方也有我們的人一路跟隨!”少年舉起馬鞭指着蒼昏迷的方向,輕聲喝道:“跟本少主去救人!”

“駕…駕….”幾十人打馬跟着少年飛奔而去。唯有那個灰袍青年正搓着一雙嫩白的手掌,不停yin笑着。

蒼突然睜開眼,一道精光驅散了渾濁。弓腰站起來,冷冷打量着朝自己逼近的一隊騎兵,攔起沉沉睡去的詩藍,輕踏幾步,來到不遠處一顆參天古樹上,藉助茂密的樹冠悄悄打量起那些人。

不出盞茶功夫,那隊騎兵已經圍住了他廝殺搏鬥的地方,整隊人寂靜的可怕,只有遇到還未消散的霧氣,發出幾聲馬匹的鼻鼾。他們盡力內斂氣息,卻還是無法瞞過在幻境經歷無數大戰的蒼。不時習慣性的動作和流露的殺氣,令蒼確信這是一隊刀山火海中磨練出的精銳。至此他完全確信這隊人馬完全有能力解決那四隻火雲獸,至於一系列原因,他不願去想。詩藍爺爺的過世讓他憤怒之餘對這些陰謀厭惡不已。

“恩?半個時辰前我還看到昏迷中的那個少年!”前來探查的兵士疑惑道。

“罷了!可能是甦醒去尋覓食物了!不要耽誤時間了!立刻出發!”少年滿腦子只有那兩隻妖化的火雲獸,急火火的命令隊伍再次出發。

“那個小丫頭真是清純的要命啊!”灰袍青年不甘心的四處尋覓,臉色閃過一抹狠厲的yin笑。看到隊伍已經出發,氣得狠抽了下馬鞭,戰馬吃痛一個躍起到了幾丈開外,帶着一臉失望緊跟着少年奔馳離去。

望着懷裡狼狽不堪,在睡夢中還不斷抽泣的小丫頭,深深的自責感似利刃劈砍內心,心臟狠狠的收縮,蒼幾乎要窒息了。

“呵…咳…咳…額…”

一聲聲似地獄鬼魂的輕嘆嚇得一旁幾隻想要逃離的小鳥兩眼淚汪汪的直挺挺摔了下去。

注意到滑稽一幕,蒼心情舒緩不少,看到幾隻小鳥墜落半空,便拼死拍打翅膀嘰喳遠遠遁去。

“呵…呵…抱歉!抱歉!”蒼似奸計得逞嘿嘿傻笑。

體內最後一絲冰鳳內丹已經消耗殆盡,加上吸收的火雲獸精血,傷勢已經好的七七八八,外表精神抖擻蒼,卻不由爲自己捏一把汗。以凡胎之軀接連受到幾次致命打擊,每次都是強行輸入能量,掠奪天地元氣改造恢復身體,體內已經留下數不清的暗傷和隱患。

“再來這麼幾次…縱使靈魂力量再強大,也挽救不了肉體的湮滅!”蒼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心中暗歎。

看着詩藍還在沉睡,蒼找到一些獵人帶的乾糧、肉乾胡亂填了下肚子。找了一塊凸起的土坡,三兩下挖出幾個幾丈方圓的墓坑。小心翼翼把老人和幾位不幸慘死的獵人埋在坑中,看着老人彌留之際的慈愛笑容定格在臉上,慈祥和藹。蒼吐納幾口濁氣,輕輕撫上了老人不捨閉合的眼睛。

“老人家,我會好好照顧詩藍的!您請安息!”蒼小心翼翼撒下一捧黃土,清風浮動,撩起渺渺沙塵,老人的屍身在黃沙中漸漸隱去。

“固知一生死,難相忘,自思量,前世今生,一曲一千年。哎.....”

蒼的嘆息化作清風環繞盤旋,一捧又一捧的黃土,劃出了陰陽兩界。定格在老人臉上的微笑與那一絲不捨和忐忑,隨着蒼最後一捧黃土落下,漸漸舒緩開。蒼突然有種錯覺,這一刻老人才真的安心離開了,眼前埋於黃土下屍首再也沒有了靈魂的主宰,徹底化作了這片天地的一部分。

詩藍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只有兩個字:“餓....渴”,由於聲音太小且沙啞,蒼一時沒有反應,只能傻愣的貼在詩藍嘴邊努力分辨。

“餓...渴.....”一連四五遍的淒厲吶喊,可蒼聽到的只有噝噝啦啦的沙啞聲。

“啊....”蒼突然叫喊捂着耳朵一竄老高,就看到詩藍殺氣騰騰一臉憤怒看着他。看到小丫頭乾裂出血的嘴脣,蒼心疼不已,趕忙找來水袋和肉乾。詩藍一把搶過水袋作勢要倒進嘴裡,水未到,臉上已經是一副滿足的神色。然等了好一會,卻發現只有了了幾口水潤溼了嗓子。無力的睜開眼,頓時一股滔天怒意自心底咆哮而出。

“啊....我要...我要殺了你啊!啊....”

只見蒼正一手堵着水袋口,兩根手指大小的袋口,少的可憐的幾滴水緩緩滴落。難怪詩藍如此憤怒。看着眼前處在暴怒邊緣的小丫頭,深知如果自己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恐難全身而退啊!

於是乎,寫字加比劃,加上實際操作,等等忙活了半個時辰,累的蒼一屁股坐在地上,滿懷期待看着小丫頭。卻看到詩藍正一手拿着肉乾輕輕咀嚼,一手提着水袋小抿一口,好生自在看着他表演。只是那怒氣衝衝的神色中帶有一抹詭笑是什麼意思?

“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動物!”蒼只能在心裡發表這一句感慨。

詩藍只在爺爺墳前重重磕下幾個頭,便抱着兔子轉過了蕭瑟背影,努力擠出一抹微笑,朝來時方向離開。蒼看着他特意準備的幾塊刻字的石塊被小丫頭直接推到埋在了土裡。頓感把壓迫在心中的烏雲,被吹散了很多。

兩天後,蒼牽着詩藍回到在那個石碑前,此刻兩人皆精神抖擻,一掃萎靡與悲傷。小丫頭較之前更加好動活潑,似乎就是故意折磨蒼無法開口說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只是再沒了兩句話能噎死人的狀態,突然變得懂事許多。

“這樣的小丫頭就可愛多了!呵呵....”蒼不止一次暗自誇讚詩藍。可見詩藍對他的傷害至深至極啊!

詩藍仰面躺在石碑前的草叢上,翹着已經初俱雛形修長小腿,非常認真的數着漫天星辰。

“恩....到底,哪個纔是我爺爺呢?”

蒼笑吟吟看着一臉嚴肅的小丫頭,粗大的手掌狠狠揉了下小腦袋,氣的詩藍哼哼喘着粗氣,拼命要躲開蒼大手的襲擾。那層蒙在詩藍心頭的憂傷也被徹底打碎,一時間有幾顆星辰在兩人嬉鬧中閃亮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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